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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跛脚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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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最近我那个温家老战友的女儿要来借住,你那方便吧。”老人沧桑的声音却有掩不住的中气。
电话的另一头,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还沾染上了些许颜料,被随意地摆在角落声音传出,闻言的女人蹙起了秀眉:“爷爷你知道的我不经常在家,会照顾不周。”
话里话外满是拒绝之意。
路南湘正欲开口时,对面的路爷爷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没事,那个姑娘也不拘小节,你该干嘛还是干嘛去,今天晚上她就去,你给她留把钥匙就好了。”
“而且她对文物修复这块也有自己的理解呢,或许能帮助你,好了不多说了,我要和隔壁周爷爷出去钓鱼了。”话音一落只剩下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还有在路南湘身旁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
路南湘感觉到了聚焦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刷毛放到桌子的空闲出,看向其他正在等待她的人说:“还有问题的明天这个时间再来吧,我要做修复的收尾工作了。”
“好的,那路师姐明天再见啦。”几个青涩学生模样的人打完招呼就推门离去,门把手上挂着的风铃发出了的叮当声悠扬。
路南湘,年仅二十五岁就已经是文物修复师中出类拔萃的后辈了,从师是国内的顶级文物修复师王志南,师徒两人曾参与许多大型珍稀文物的修复工作,经验累累。
这不她手上正在进行修复的是明朝的《花神图》,该作品在古宫廷园中放置已久,这次被拿出来修复就是为了庆祝古宫庭院的文物展览,其中这《花神图》就是此次展览的看点之一。
只见路南湘拿起笔,开始全色,每一步似乎都是经历过细细揣摩一般,她缓慢地补全着古画中缺失的部分,双目专一眼中只有墙上的画,全然注意不到落灰窗棂外由白变为点缀着繁星的藏青色帷幕。
等到最后一抹色彩上到画上,落下抬起,路南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眼前巧夺天工的古画终于以全貌示人,眸底终于是涌上了笑意,打开手机,屏幕里的内容依旧停留在电话中的通话记录,路南湘才猛然想起老爷子说的话,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路南湘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那姑娘现在是不是还守在她家门口。
想着她匆匆将工作室打理了下,做了收尾工作,走到工作室的小院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盏路灯照亮树的一枝,路南湘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凛冽的风透过厚重大衣深深地刺激着脆弱的肌肤,冬天就像是一块黯黑的寒玉,任由任性的风雪肆意攻击。
小车内在暖气的作用下缓缓回温,路南湘这才感觉僵硬的手有所温暖,正准备启动车,微信却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路南湘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着好友申请备注:你好,我是温书渝。
路南湘仔细思索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老爷子电话里说的就是姓温的。
通过好友后就将手机关掉丢在一旁,踩下油门就驶向家,工作室位于郊外,但买的公寓在市中心,所以回去需要些时间。
路南湘看了眼,九点半。
所幸这个点没有什么车,基本可以畅通无阻,路南湘驾驶的车在郊区像只潜伏在黑夜的巨兽,飞速奔驰着。
本来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路南湘硬生生半个小时就开到了,车刚在地下室停好,她就迈开步子向电梯奔去,电梯内缓缓变化的电梯楼层让路南湘不禁看了眼手表,十点了。
“麻烦。”
“叮——十八楼到了。”电梯内响起机械女声,门刚打开一个间隙路南湘就穿过走出电梯,只见一个身上穿着咖啡色针织毛衣的女人背对着她,瘦削的身形隐隐发抖,路南湘心中的多了一份愧疚。
走上前拿出钥匙,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牵起了女人一旁的行李箱:“抱歉温小姐,今天工作缠身回来晚了。”
“没事,麻烦你了。”温书渝开口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路南湘耳边,让她脊背一僵,不知怎么她觉得有些熟悉,但很快就恢复神情,从鞋柜中取出一双带绒的粉色拖鞋:“温小姐别介意,家中就这一双拖鞋,超市搞特价带回来的,我还真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温书渝看着路南湘脚上的拖鞋,又看了眼自己的,根本就是一双情侣鞋好吗?
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温书渝穿上拖鞋,故作无意道:“叫我书渝就好了。”说着跟随路南湘走到客厅,室内的温度正在爬升,路南湘打开了暖气,温书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公寓,干净整洁,桌山除了一个白色的马克杯其他都是倒放着的茶杯,一盆小仙人掌放在桌子上格外的显眼。
“好,书渝小姐,你吃过晚饭了吗?”路南湘也不矫情,别人怎么说怎么叫就是了,说着走到了厨房中,毕竟自己的肚子也还是空荡荡的。
温书渝看着已经走进厨房,开始忙活的路南湘,到嘴边的“吃过了”给咽了下去,立马答道:“没有,因为今天下了飞机就来了,还怕南湘你等久了。”
话这么一出,路南湘心中的愧疚更加一分,虽然但是这温书渝确实是无辜的,毕竟老爷子答应别人在先。
“好。”路南湘拿出了她那勉强能看的厨艺,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手上的动作,就连温书渝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都没有察觉,用老爷子的话来讲就是职业病犯了,因为从事文物修复,所以路南湘做事比其他人会更专注,甚至是忘记外界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案板上的鸡蛋被人拿起,打在碗中时,路南湘发惊觉身边还有别人,手上笨拙地切着番茄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抬眼与一旁的温书渝对上视线,碎发散落在眼旁,让人看不清情绪。
“我不太擅长厨艺,但是煮面还是能吃的。”路南湘以为是这位小姐担心自己会弄出什么“毒物”毒死她,所以才到厨房来“盯梢”。
毕竟这个小姐看起来也是被娇生惯养的人,脸若芙蓉般白里透红,两眉秀长,笑起来如同施了层胭脂般的樱唇旁,还挂着两个甜甜的梨涡,低挽的发鬓上插着玉簪只有三两发丝垂落在脸旁,浑身一股子的古典气。
看起来就像古画中走出来的人,路南湘想着。
“不知道南湘一直看着我这发簪,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温书渝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发簪上。
路南湘收回了视线,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这温小姐的发簪有些眼熟,或许是以前修复过类似的样式算了。”
说完,刀锋碰撞木质案板的声音又响起。
路南湘切着番茄,却莫名觉得身边的温度又低了几分,抬眼看室内温度计,二十八度。
可她怎么觉得和十八度一样。
“或许你确实曾经就见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温书渝打破平静,开玩笑道。
路南湘接过温书渝手中打好的鸡蛋碗,继而展开笑颜:“那书渝小姐看来还是底蕴丰厚的主。”
能轻易将文物当做饰品来戴的,看来也就只有拥有“钞能力”的人能做到吧。
锅在灶台上,被炙热的火焰包围着,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烹饪进行时。
“先到外面坐会吧。”路南湘提议道,眸底情绪暗涌。
温书渝轻点头,走出厨房,路南湘这才发现这还是个“跛脚美人”。
虽然厚重的长裤掩住了那双腿,但走路来两只脚的动作幅度还是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有一条腿受伤了。
坐在沙发上两人面面相觑,路南湘将疑惑藏在心里,只是简单询问道:“不知道书渝小姐你要借住多久?”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不常在公寓,所以还是问问。”怕温书渝误会她问的意图,路南湘又加了句。
温书渝有些苦恼似的打开手机,看了眼随后无奈道:“起码一个星期,因为这次的舆论影响有点大,还有就是需要足够的修养时间。”
温书渝抬了抬右腿,低头抿唇,手指在身前轻轻绞着,有些可怜意味:“因为在片场的设备出了意外,所以腿给伤了,爷爷在国外养病放不下心所以就麻烦了路爷爷照顾下我,没想到最后是落了南湘你这。”
温书渝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了自己的挎包,拿出一个木质檀香盒。
“这也是我这次来找南湘你的原因,听爷爷说你在修复文物这方面颇有见解,正好手上有副古画想让你修复,报酬不是问题。”
温书渝眸光流动,虽然是笑着说,但眼底的认真还是让路南湘重视起来,接过盒子。
打开是一幅看起来失修已久的卷轴,路南湘轻轻平摊在桌面上,当卷轴的全貌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特别是画上女子的眼睛,好似是鲜活的那般,看着让人有种一眼千年的感觉。
画上女子嫣然一笑,旁边繁华绽满却依旧在画中美人旁失色,成了背景板。
古画美人独坐在长椅上,在辉月映照下,美人身上衣裙飘然,与月色融为一体,只可惜这卷轴斑驳的痕迹,破损的纸张都多少会让人唏嘘,已经能想到修复之后绝伦的美意了。
就在路南湘失神间,温书渝手攥着衣角,有些紧张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能修吗?”
路南湘不舍地将视线移开,轻咳后道:“可以,只是需要些时间。”
“那就好,先谢谢你了。”温书渝松了口气,而后补了句:“那么报酬如何算?”
“不用什么,你请我吃顿饭就好了。”路南湘淡淡说道,她总觉得这幅画和金钱沾上关系是在玷污这幅画。
温书渝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心里却是在暗戳戳地想她南湘不能是被她原身给迷住了吧,这么一想忽然有些吃味,毕竟她也知道路南湘随便修复一件文物都不止一顿饭钱。
路南湘将画重新放回匣子,面上是毫无波澜但心里已经雀跃想要开始修复工作了。
她就是这样,面对自己热爱的工作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路南湘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向厨房,只是片刻后就端出来两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这是路南湘她的厨艺极限了。
腾腾的热气在两人中间升起,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对了,你说你是在片场受的伤,意思是?”路南湘心情好起来话也就多了,反射弧有点长的想起刚才温书渝话中的重点。
“十八线小糊咖罢了。”温书渝有些口齿不清,因为在嗦面的缘故。
路南湘点点头,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娱乐圈真是个墨缸,跳进去就被黑的体无完肤。”
还没等温书渝出声,路南湘的碗已经见底人走到沙发上拿起木匣子,还顺便牵起一旁的蓝色行李箱。
温书渝只见路南湘向着她挥了挥手中的匣子,弯眼一笑嘱咐道:“上了楼梯左手边的第一间房就是你的,我先上去了。”
温书渝话停在嘴边,只能轻嗯一声,看着路南湘上楼走进了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中,最后不见人影。
凌晨一点,浴室内,水雾笼罩着整个空间,温书渝看着身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痕,就如同古画上的一条条折痕与缺失,笑了,面色红润微醺,额头的碎发被浸湿,贴在额前,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多了几分迷离,口中呢喃:“支离破碎的我。”
等洗完澡出来已经近乎凌晨两点了,温书渝简单回复了经纪人的信息,便穿上拖鞋准备将敞开的门关上时,余光瞥到了不远处角落的一束光影。
温书渝走到门前发现门是虚掩上的,她偷摸地扒在门框边,仔细打量着里面,好家伙,只能隐约见到一个人趴在桌上。
温书渝见状走回房间拿了一张毛毯,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路南湘的身边,将毯子打开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这才打量起来这个房间,这已经被路南湘当做工作室在用了,墙上挂着的书画还有柜子上成列的青铜器钟表,无一不说明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对这些文物的钻研程度。
温书渝随便拿起一本桌上打开的书,里面的内容是各种古画美人,都表明了具体朝代和作者。
温书渝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忘记和她说年代和材质了,这个笨蛋还傻傻地在古籍里查,这幅画怎么可能在这些书里被她查到啊。
“嗯.....”路南湘忽然的声音吓得温书渝立马低头观察,生怕身下的人醒来。
又过了一会,温书渝决定将这个人先抱回她自己的房间,不然着凉了就麻烦了。
腿上那点伤算什么,温书渝满不在乎。
温书渝轻轻抱起熟睡的路南湘,檀香和玫瑰香交织着,让温书渝感觉心有些痒痒的。
抱起人就往房间走去,心里却在奇怪,路南湘一米六八的个子,怎么抱起来一点分量都没有啊。
不行,以后还是得好好养一下才行,温书渝想着。
到了路南湘的卧室中,她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正准备抽离时,手腕却感觉到了一个力量——是路南湘抓住了。
无论温书渝如何都没有将手扯开,就在为此头疼时,路南湘又低语了起来,温书渝凑近,只能依稀听到两个字:“阿离。”
“你是梦见那个人了么。”温书渝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熟睡的女人,眼里仿佛还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最后鬼使神差的顺了路南湘的意,躺在她的身侧。
路南湘寻到了温暖源,便靠近汲取,睡梦中的路南湘只梦见自己怀中抱着只暖炉,站在一座院子的门口,腊雪寒梅让她想要更加的拥紧暖炉。
她抬头看,古制样式府邸门口的牌匾上,几个金字道明了这个府邸的主人是谁——绯雨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