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倒计时》忒里

1、第 1 章

　　初秋，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地面上残留着大片积水，空气中满含着土腥味。

　　天昏昏沉沉地，房间里窝在沙发上的人，紧握着手机，纤细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
　　突然门被打开，一阵冷风顺着门扑进来。
　　染着一头白发，脖子上叠戴着金属项链，满身战损风穿搭的人走进来，跨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颜含时挪开手机看了眼来的人，开口，“把门关严。”
　　凌煜城伸长腿脚轻轻一推，门缓缓合上，“你看什么呢？”
　　“比赛公告。”颜含时头也没抬。
　　“想好拍什么了吗？”凌煜城问。
　　颜含时扯了下嘴角无语的扫了他眼。
　　简直废话，她要是想好拍什么就不会跟着他这里了。
　　凌煜城像是反应过来，张着嘴巴“嗷”一声。

　　来之前，颜含时报名参加了全国纪录片大赛，可想拍摄方向迟迟定不下来。
　　正发愁时，被死党凌煜城拉进宣传非遗的综艺《木雕的雕》里，美其名曰帮助她寻找灵感，实际上是缺个摄影师，拉她来救场。

　　综艺的选址在一处名叫猫崖村古村落，远离城市隐蔽在山脚之下，村子里黛瓦黄墙，墙体斑驳经历岁月依旧坚/挺，村口两棵百年柳树守护着，街上的青石板路长满苔藓，在岁月的洗礼下早已残缺不全。

　　凌煜城背靠在沙发上，刚挨住就“嘶”了声，伸手从跑棉的沙发上拽出一小根铁丝，“我操，扎死我了。”
　　颜含时：“活该。”
　　凌煜城也不恼，看着周围问：“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颜含时瞥了眼窗外，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就那样呗。”
　　“嘿，你真没眼光。”凌煜城不服气，“这个村可是国家保护级的古村落，能来这儿，你赚了！”
　　“哦。”颜含时冷漠应了声。

　　凌煜城掏出手机给颜含时发了份文件，“嘉宾的名单给你发过去了，你抽空看看。”
　　颜含时问：“都来了？”
　　凌煜城筑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嘴里，“没，下午到，到了直接拍。”
　　颜含时吐槽道：“嘉宾那么累，你没人性。”
　　“策略，都这么干。”凌煜城说着又掏出一个盒子丢给她：“给。”

　　颜含时看着面前的东西，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你结婚一周年礼物啊。”凌煜城说。
　　结婚礼物？
　　颜含时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自嘲，她几乎忘记，她已经结婚了。

　　颜含时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9月12日。
　　她结婚的第一年零三天。
　　“你倒是记得清。”颜含时调侃道，“我都忘了。”
　　凌煜城咧开大白牙，贱兮兮地开口，“没个好老公，总得有个好哥们呀。”
　　身为颜含时最好的朋友，一年的时间里凌煜城一次也没有见过，和她结婚那人。
　　偶尔八卦的问一问，也都被她敷衍过去。
　　凌煜城对于那位神秘兮兮的人，是在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好朋友结了婚，始终还是想让她幸福，

　　颜含时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金条，简单实惠。
　　颜含时拿起来在手里晃晃，“谢了啊。”
　　“客气。”凌煜城按灭的手里的烟，边说边往门口走。

　　“搬到这儿。”窗外搬东西卸车的人叫喊着。
　　颜含时看着手里金条，思绪飘散。
　　一年前，颜家催婚催得紧，整沓整沓的相亲资料往她房间送。
　　颜含时是在烦的慌，在众多相亲资料中选了个最顺眼的结了婚。

　　婚后她当即和那人签了为期两年的合约。原以为会很麻烦，结果那人十分痛快，两人一拍即合。

　　嘉宾到场的时候，天又开始飘细雨，嘉宾穿着雨衣拖着行李箱，分成两排，一排娱乐圈的流量明星，一排木雕非遗传承人。
　　颜含时整理好遮在摄像机上塑料布，调试着摄像机的位置，视线紧盯着监视器里面的画面，摄像机转到木雕传承人那边时，她猛地顿住。
　　有些不可置信的从监视器上挪开视线，落到木雕传承人那排里最左侧的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挑，戴着顶鸭舌帽，穿着黑色卫衣，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标准潮男装备。
　　站在哪里和旁边的木雕传承人格格不入，倒像是明星组里的人站错位置。

　　颜含时看着眼熟的面孔，心里一紧。
　　上午凌煜城给她的嘉宾名单她还没来得及看。

　　“欢迎各位嘉宾，来参加我们的《木雕的雕》非遗传承综艺。我是《木雕的雕》的总导演，凌煜城，欢迎大家。”凌煜城站在工作人员的中央，拿着喇叭喊道：“请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率先开口的是明星组最右侧的三金影帝黄高驰，接着按着顺序介绍到传承人这边，最后停在最左侧的人，“大家好，木雕传承人仇柘。”
　　话落，摄像机后的颜含时眉心微蹙，最后一丝的侥幸也被淹没。
　　仇柘是木雕界最新锐的雕刻大师，年少成名，屡次斩获各大奖项，平时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出席活动。
　　参加综艺？她想不明白。

　　身后的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声花痴道：“这个仇柘比符原还要帅。”
　　符原是娱乐圈的新晋小生，刚拍了大导演的电影势头正盛，也参加了这次综艺的。
　　“啊？我觉得符原更帅一点吧。”
　　“两个都挺帅的，但我更喜欢这个仇柘。”

　　“好，谢谢大家，现在我们进行序号抽签分组，你们面前有两个箱子，一边明星组，一边传承人组，里面分别有五个数字，拿到序号一样的人就组成一队。”举着喇叭的凌煜城再次开口问：“哪一位想先来抽取？”
　　两边都谦虚地请对方先去，最后明星组那边的符原被旁边的人推了出来。
　　凌煜城笑道：“符原你先来？”
　　推出来符原也不好意思再回去，硬着头皮走到明星组的箱子前抽了一个数字。
　　“下一位？”凌煜城问。
　　镜头在每个没收取数字的人身上扫过。

　　“我来。”仇柘抬手示意，边走视线边在工作人员上来回探寻。
　　镜头拉近，颜含时在摄像机后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身影。
　　仇柘拿着数字，超镜头晃晃，扯开笑容：“3号。”

　　最后抽取数字的是明星组的元吉月。
　　元吉月举起手里的数字：“4。”
　　“现在请各位数字一样的组成一队。”凌煜城：“猫崖村是一个有四百年历史的古村落，能租到房屋也十分有限，所以现在请各个小组，按照序号寻找自己的房间。”

　　摄影平均分配，眼蛤是很不幸的安排到跟拍仇柘、符原那组。
　　颜含时脚步缓慢的，看着面前认真找房子的两人，转头小声对跟拍的小哥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她找凌煜城换一个小组。

　　总导演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里，颜含时搬着小椅子挤到凌煜城旁边，探头盯着监视器。
　　凌煜城用腿撞了撞她，问：“来着干嘛？”
　　颜含时侧过头看着他，问：“给我换个小组跟呗。”
　　“为什么？又不用你扛摄像机。”凌煜城。
　　“扛摄像机和换小组有没有关系。”颜含时。
　　“别瞎起哄，别人都是老搭档，跟着你的是个新手，颜老师你带带他。”凌煜城。
　　“都是大学毕业出来的，有什么不会？”颜含时推辞道：“再说了，我拍纪录片的，也没拍过综艺。”
　　“你滚，都是安排好的，换不了。”凌煜城指着监视器里，略显晃悠的第3组画面，催促着，“快回去吧，求你了，就当是帮帮哥。”
　　颜含时看协调不成，脸上堆起假笑，竖起中指，咬着牙说：“老娘在上你一次当，老娘就不姓颜。”

　　猫崖村村子不大，但村里的巷子七拐八拐的。
　　颜含时凭着记忆在巷子拐了好几个弯，就是找不到刚才离开的地方，雨渐渐变大，街上一个人也没。
　　雨中的人在一个交叉路口，停下脚步，吐出一口气，张望着四周，迷路了，又回到了原地。
　　颜含时有些无奈，多到一处屋檐下，掏出手机。
　　看着微信上的对话框，颜含时在凌煜城了另一个人之间为了难。
　　犹豫片刻，颜含时点开最底端的对话框，对话框的时间停留在七个月前，过年的时候。

　　3号屋门口，符原兴奋地跑商台阶，“太棒了，我们找到了。”
　　“嗯。”仇柘浅笑一下，视线不停地望着身后看去，刚才找房子太过专注，身后的人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等回头人已经不见了。

　　“嗡嗡嗡～”
　　仇柘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几下，他掏出手机看着弹出来的消息。
　　【绑架乌云】：你们在哪呢？
　　【Z.】：三号房。
　　【Z.】你呢？
　　【绑架乌云】：三号房在哪？
　　【Z.】：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绑架乌云】：不用，发个位置就行。
　　仇柘点开位置，又退出来，敲动屏幕回复：【识别不到，我去找你。】
　　【绑架乌云】：共享位置也行。
　　颜含时躲在屋檐下，抱着手机半天不见对面的人回复。
　　得，失踪了。

　　她退出对话框，停在凌煜城的电话号码上迟迟没按下，现在打过去也没用，那狗崽子八成是不接。
　　颜含时站在路边的石板上，眺望着远处凭着直觉选了个方向，反正猫崖村就这么大，走不到哪去。
　　凭直觉拐了三个弯后，她远远地看到一个人。
　　仇柘看着雨里的身影停下脚步，喊道：“颜含时，这里。”

　　颜含时顺着声音看去，慢慢走近：“你不用专门跑一趟了。”
　　仇柘身上的雨衣被风吹得有些乱，鸭舌帽捏在手里，额前的碎发被雨淋得潮湿，嘴唇微抿，小声道：“我怕你找不到。”
　　颜含时：“……”
　　“走吧，我带你去三号房。”仇柘。

　　两人并排走着，去3号房的需要上一条坡，雨势虽不急，但连续的下坡上的水缓缓地向下流，颜含时脚上的帆布鞋湿漉漉的浸透了。
　　仇柘低头看着她脚上的鞋，声音清朗地问：“要不我背你吧？”
　　背她？抽什么疯？
　　颜含时一愣，瞬间拒绝。
　　他们情谊好像没亲密到那种地步，两人虽然关系特殊，但满打满算两人才见过两次面，一次领证，一次过年，过年的时候她忙着拍摄，只吃了顿年夜饭，这次才第三次。
　　再说，节目组人多眼杂，她可不想成为八卦的中心。

　　“真得不用吗？你的鞋都湿了。”仇柘问。
　　“你背我，我的鞋就干了吗？”颜含时反问。
　　“都怪我没提前和你说位置，害你在雨里走了这么久。”仇柘语气变得轻软，带着歉意。
　　颜含时眯着眼笑一声：“没关系，谢谢啊。”

　　三号房是一间灰砖灰瓦的老房子，总共三间仇柘、符原一人一间，另一间堆着主人家的柴火。
　　等他们到的时候，符原已经选好了房间，看见他们进来，符原问道：“仇老师，你去哪了？”
　　“找导演要了个东西。”颜含时怕仇柘乱说，先一步开口解释。
　　符原应了声，也没在意，欣喜地介绍着，“仇老师，这房子很不错啊，我们一人一间。”
　　“挺好的。”仇柘拿起随手放在门口的行李，却没有着急进去，打开行李箱在里面翻找。

　　颜含时问扛着摄像机跟拍符原的小哥，小声问：“你叫什么？”
　　“我叫李博超。”李博超扛着摄像机转过来，镜头对着她。
　　颜含时连忙挥挥手制止，“你别拍我。”
　　一声“对不起”后，又“呼”的转回去。
　　“先放上来。”颜含时指指旁边的三脚架，“刚才都拍了吧？”
　　李博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刚才滑了一脚，有一点没拍好。”
　　“没事。”颜含时固定好摄像机，“你紧跟着拍就行。”

　　仇柘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双拖鞋，忽视掉摄像机直直地走过来，停到颜含时面前：“颜老师，你先把鞋换了吧，没穿过新的。”
　　仇柘嗓音平淡，控制的距离感刚刚好。
　　颜含时看了眼脚上的鞋，鞋里面浸满水泡的难受。
　　旁边李博超看着，也跟着附和，“颜老师穿上吧，女孩子不要着凉。”
　　颜含时原本是不想，但面前的人有一种你不穿，誓不罢休的架势。
　　僵持一会，颜含时妥协，换上那双拖鞋。
　　换好鞋后，颜含时为了避免和仇柘再次发生交集，就随手吧帆布鞋丢在角落，跟着符原进屋拍摄。

　　跟拍仇柘的摄像师，老吴上前，“仇老师，你下次跑的时候稍微给我提个醒，我好追。”
　　刚才这人突然撂下行李跑了出去，他连忙追，摄像机上的塑料袋都吹跑了，也没追上。

　　仇柘的房间光线不是很好，颜含时从符原的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正帮工作人员扶着梯子换灯泡。

　　仇柘看到她，朝她勾勾手。
　　颜含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用口型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