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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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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鸟鸣声有些吵。
燕择鸣用力捏了捏眉心,捞起溺在被子里的头绳,随手将长发扎起后便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吵个不停地鸟。
眸子被透进来的阳光刺了又刺,他眯了眯眼,半缩着身子,靠在床头的靠背上。燕择鸣身材纤细匀称,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但见他缩着,身上还拢了件略大的衣裳,这样看久了难免会觉得他有些瘦。
燕择鸣睡眠不好,晚上总醒,他睡不好早上也起不来,就正好扔了吃早饭的习惯。和乐时景交往那会儿,好不容易被纠正过来的习惯,才离开乐时景两个月就被打回原形,又过回了不吃早饭靠黑咖啡续命的日子。
他清了清嗓子,眼睛痛得不行,昨晚醒了好几次,早晨洗漱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还有些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痛哭了一晚上。
“啪嗒”
门开了。
燕择鸣听着细微的开门声,没出声,他知道是杨娜来了。
除了她,没有人有自己公寓的钥匙。
“起来了吗?”杨娜一面脱鞋一面朝着燕择鸣的卧室喊,她瞟了眼吧台上正在工作的咖啡机,提高了音量,“起床了就出来吃饭。”
说罢,杨娜拎着买好的白粥,又顺手端着刚盛好的咖啡,一起挪到了餐桌。
她捧着杯子,盯着燕择鸣的卧室门,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才移开视线。
“大早上什么都不吃就喝黑咖啡,是生怕自己的胃不会烂掉吗?”杨娜脸上挂着笑,嘴里却毫不客气地阴阳起他来。
燕择鸣不说话,有些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指尖在那外卖盖子捏了又捏,磨蹭了半天,直到被杨娜抢过去,亲自给他打开,还给他递了勺子,燕择鸣这才只好任命的舀了一勺,蹭在嘴唇上尝尝味就当是在吃了。
“今天要干什么?”燕择鸣托捏着勺子光搅白粥,一点也不入口,忙着在心里可惜最后那点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自己没喝上倒全进了杨娜的肚子。
换作平时,他是绝不容许杨娜这样做的,但刚起床的时候是个例外,早晨特有的茫然限制了他的大部分脾气。
杨娜明目张胆地又喝了口,片刻缓缓道:“今天没什么事,除了你平时的练习以外,就只有晚上一个个人访谈了。”
“什么时候有的访谈?”燕择鸣蹙着眉,顿时就清醒了。
“上次聚会之后,我和你提过的李老板。”杨娜的手不自觉颤了颤,咖啡在杯里轻荡了下,洒出几滴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瞟了眼燕择鸣。
燕择鸣没说话,垂眼看着杨娜擦干净咖啡渍,他依旧沉默,只是点点头。
杨娜咳嗽了声,将杯子推远了些,尽管面上维持的依旧平静,但内里却已经因为燕择鸣这样的沉默,而莫名局促。
燕择鸣指尖划过碗壁,指尖感觉得到粥全凉了,他索性一推。
“我吃饱了。”
他自顾自地去了客厅,窝进沙发里。
杨娜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眼那碗粥,几乎没有减少。
“访谈的时候记得提一下校庆的事情,A大想要拉点捐赠。”杨娜收拾了起来,她没看燕择鸣,但也知道他现在开始闹脾气了,自己哄不了他,就只好放任,最多再讲讲道理,“访谈是为了进入国内市场,你需要更多的人认识你,你才有资本往上走,你要知道现在不是纯靠水平的时代了,你需要名声。”
“至于学校,就当是帮忙招生吧,校友捐款这些也需要带动一下的。”杨娜说完,餐桌也收拾干净了。
“真有意思。”燕择鸣嗤笑一声,语气冷冷的。
“照做就行,我不会害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杨娜轻声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暂时是。”燕择鸣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没回头,盯着黑漆漆的电视机屏幕,轻声道,“杨娜,我不是你,更不要企图让我成为你。”
这句话,横冲直撞地进了杨娜的耳朵,分不清是提醒还是警告。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杨娜声音有些小,把话含在嘴里说,明明是说给燕择鸣听的,但听起来又像是在自我宽慰。
“虽然我答应过你,但那些不是我想要的,我迟早会离开。”
那个目标是你的,与我无关。
其中言外之意毫不遮掩,杨娜听得真切,没作出反应,只留下轻飘飘一句四点钟我来接你,便开了门。
她前脚刚跨出去,后脚都还来不及迈,就又听见燕择鸣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身后飘来。
“少喝点酒,酒治不了病,药才可以,你的手又开始抖了。”
杨娜一愣,有些错愕,被燕择鸣一句话刺中了心,她连忙关了门,逃也似的离开。
燕择鸣并不在意那道听起来透着局促又慌张的关门声,他依旧歪着脑袋打量电视机里的自己。
他现在只希望杨娜能消停会儿。
毕竟杨娜嘴里答应过她的那件事,完全是自己年少无知时被杨娜诓骗而来的。那时候杨娜只问自己愿不愿意帮她,十岁大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这个姐姐对自己很好,就顺口答应了。
谁知道……
燕择鸣想起小时候的事,头都大了,杨娜给自己挖了个天坑。
他叹了口气,理了理松掉的马尾,一抬头,窗外的鸟还在吵,像是从卧室跟到了客厅,铁了心要烦自己。
“再吵,小心野猫来吃了你。”
燕择鸣瞥了它一眼,从厨房的米柜里捞了一小把米,撒在窗沿,小心翼翼关好窗子,又瞥了那鸟一眼,看着它飞到窗沿啄米,这才转身离开。
他需要为即将来临的校庆做准备,燕择鸣将这件事看得很重,他那天刚出校门,转头就去了熟悉的琴行买了把琴。
新买的琴昨天刚送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趁着正好有空,燕择鸣就钻进了琴房。
他的每一把琴都放在这里。
燕择鸣解开弓盒,一把漂亮的琴弓就躺在里面,马毛的质地,所以不得不在演奏前擦上松香,来保证演奏得顺利。
新弓的头一次上松香总要费些时间,以免琴弓越擦越滑,他得先碾碎松香,用粉状的松香擦拭。燕择鸣不喜欢那些已经被加工成粉的松香,他总觉得不好用,或许是心理作用,但不论怎么样他都更相信自己的手艺。
燕择鸣喜欢为演奏前所做的这一切繁琐工作,他喜欢这些,更喜欢一遍一遍地练习,那种精神、□□与音乐共鸣的感觉,他甘之如饴。
在现下所知的全部事物里,他最熟悉的只有拉动琴弓奏出乐曲这一件事。
小提琴是燕择鸣熟悉且永远为之心动的存在,毫不客气地说燕择鸣将前半生全部倾注于它。
他比起其他人更加纯粹,他所在意地从一开始就是小提琴本身。
燕择鸣不太在意名声啊成就什么的,除了自己本身的性格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什么都有了。他本就是年轻一辈里,最具天赋实力的顶尖小提琴家。
那些在外人看来难以企及的荣耀,很早之前就已经堆满了燕择鸣的橱窗,所以他真的不在意这些那些虚幻的流量。
既已拥有过辉煌,又怎么还会去贪恋那些微不足道的荧荧火光?
但杨娜不同。
她差一点,就差一点,她也能得到燕择鸣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应该比燕择鸣更早。
但很可惜,她再也做不到了。
燕择鸣眸子一沉,他忘不了从雨夜里朝自己走来的杨娜。她浑身被雨水淋透了,原本精致明艳的脸上挂满了无力,她把小小的自己搂进怀里,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燕择鸣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书里犯了疯病的病人。这是燕择鸣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见自己优雅矜持的表姐这样狼狈可怜。
他同情她,可怜她,更惋惜她。
太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使得燕择鸣无法抽身离开。以至于,至今自己仍对杨娜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依旧会答应她一些并不算太过分的要求,但燕择鸣也知道,他会离开,这是一定的。
燕择鸣摇摇头,将杨娜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
每天弯弯绕绕乱七八糟的太多,如果不扔出去些,会很累。
燕择鸣在琴房待了很久,没看时间,直到兜里的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
“什么事?”
“下楼,把你的琴带上。”
燕择鸣听着电话里杨娜有些不耐烦的语气,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闹钟,已经过了五分钟。
“我下来了。”
燕择鸣挂了电话,随手拎起外套,视线在一旁的琴盒上一扫而过,他不准备带上自己琴,他清楚杨娜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在电视上拉一波流量。
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我的琴带不了。”燕择鸣扔下句话,挂了电话直接就下了楼。
燕择鸣刚拉开车门坐进去,一抬头,杨娜便透过后视镜看他。
“怎么是你开车?”
“司机有事,请假了。”杨娜淡淡开口,“我的手还没有抖到开不了车的地步。”
燕择鸣别过头,跷着腿,神情淡漠,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注视着窗外。
他余光瞟见杨娜嘴角抽搐,像是想要说什么。
“琴刚送去修了。”燕择鸣双唇动了动,说了谎。
燕择鸣有多少琴,除了他自己杨娜最清楚,送走了一把,别的呢?
杨娜没有拆穿他,摇下窗户透透气。
燕择鸣不觉得这个谎话有多高明,他本也想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想,结果一进到车里才发现,只有自己和杨娜两个人,实在不想太僵,就只好胡乱说了出来。
杨娜沉默了好久,直到能远远看见电视台的塔尖,才开口道:“到时候听安排。”
燕择鸣合着眼假寐,只点了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