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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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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房子里仅有一盏小小的灯亮着,大片大片的昏暗似乎随时都会吞噬掉那么一小点光亮,以至于就算亮了一点零星的光也不足以改变什么,仍然是黑暗。
燕择鸣冷着脸,站在垃圾桶前,手里捏着从宴会上带回来的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都转身走了,怎么还把花带回来了。
他死死盯着手里的花,正是乐时景送的那束,手正悬在垃圾桶上。
燕择鸣已经在这里站着僵持了五分钟,像是在较劲,他深深吸了口气,喉管被大量闯入的空气呛得有些不舒服,他瘪瘪嘴,收回了手。
又把那束花抱进了怀里。
就像刚拿到它的时候那样,紧紧抱着。
燕择鸣依旧冷着脸,走到了餐桌前,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花瓶,还往里面灌了干净的水,把花束里的花一朵一朵拿出来,又是修剪了枝桠又是往花瓣上洒水,做完这一切脸更臭了,直到把花都好好插进花瓶里,表情才缓和些。
他把从花里摘出来的干花放在了桌上,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望着那一束依旧美丽的花发呆,手指轻轻捋着干花干枯易碎的叶子。
燕择鸣手上动作很轻,生怕弄碎了它,却仍难以控制地顺着叶子的轮廓,抚上了花瓣尖。
很美的花,在黑暗里依旧昂首挺胸,固执地绽放着,它卖力地向燕择鸣展示它的美丽,把空气都染上了花朵特有的清香气味。
这束花,燕择鸣真的喜欢,是真心的喜欢。
只有燕择鸣自己知道他有多喜欢这束花,他望着花出神。
他在每一次目光相触的瞬间想象,或许在这花刚刚长出嫩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它终将属于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个自私又荒谬的想法,自己武断地定义了花所诞生的价值,这显然是错误的,但燕择鸣每每看向这花的时候,都总会抑制不住地这样想。
他希望这束花也爱他,就像自己爱它那样,全身心地爱着自己,而不是会被别的什么叶子树枝绊住。
燕择鸣越想越烦,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他把脸埋进臂弯里,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乱糟糟的,他也懒得管,就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抬眼看几眼花瓶里的花。
乐时景,究竟在想什么?
燕择鸣再抬眼的时候,他的视线似乎与花瓶里开得最盛的那朵花交织,燕择鸣依旧俯着身子,微微抬手指尖蹭过花瓣尖,又无力地落了下来。
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是失望?不甘心?还是?
燕择鸣想叹气,一口气梗在喉管里,怎么样也叹不出来,就只能任由它堵在自己喉咙里,不上不下。
堵得实在难受了,燕择鸣攒足劲咳了两声,才算是能呼上气。
以前从没这样过,燕择鸣也不相信那小子和乐时景有什么,只是看他赖在乐时景身上,脑袋了嗡一下,下一秒像是有团火,烧得他心肝生疼。
燕择鸣沉默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但也只是一秒就肯定了猜想。
不是失望也不是不甘心,是嫉妒,他嫉妒费思清。
燕择鸣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洒脱,更不可能真的不在乎,他在乎乐时景,一直都知道,只是习惯性欺骗自己。
乐时景错过的五年,燕择鸣也同样错过了。
五年的时间里,燕择鸣也会想念,也会压抑,他太想见乐时景,但杨娜会打压他的思念,会让他放弃爱人,只是等到真正再次见面,一切都像是失了控,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
更想不到,竟然还会有生出嫉妒的一天。
燕择鸣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了勾,扶额低下了头。
他不讨厌费思清,只是不喜欢他往乐时景身上靠,更不喜欢他大大咧咧地差点拿走那杯自己给乐时景的酒。
只是不喜欢那样而已。
手机在一旁又亮了起来。
是乐时景的电话。
手机振动着,振得桌子都在发颤,燕择鸣侧着脸目光跌在常亮的屏幕,看着白光里浮动的灰尘,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手机响了阵又暗了下去,随即是消息提示的振动。
燕择鸣不需要看也能猜到是乐时景发来的消息,但他并不想回复,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是乐时景发来的消息,更是因为自己。
他无法面对生出嫉妒心理的自己,他从不相信这样的感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毕竟从没有燕择鸣得不到的什么东西……
除了,乐时景。
但乐时景又不一样,他不是东西,是另外一种自己无法定义却又无比渴望的存在。
燕择鸣眉心拧在一起,他彻底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一声不吭地把混沌的一切都团在了一起,使得更加混沌。
电话又响了。
燕择鸣朝着手机上的白光瞟了一眼,还是乐时景的来电,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颤了颤,不知道想些什么,还是没有按下去,又自动挂断了。
他不想从电话里或是微信上听乐时景说话,燕择鸣少有的孩子气,他希望乐时景现在就可以出现在他面前,认真告诉自己他究竟想要什么。
孩子气的燕择鸣很少见,为数不多见过的人里就有乐时景,本来就倔的性子,显得更固执了。
燕择鸣靠着椅背,他希望乐时景能来,但也清楚地知道他来不了,不是不来,是来不了。
乐时景的脑子总会想很多事,很多很多不符合他年纪的事情,五年前是这样,现在更是如此,以前不会像孩子一样缠着自己留下,现在更不会抛弃一切毫无顾忌地从宴会厅里跑出来。
燕择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自己不需要但并不代表乐时景不需要,乐时景还年轻,他的路很长,还需要很多机会才能让他更加长久平稳地走下去。
他想得通所有的利害关系,只是还是有私心。
私心关于乐时景。
燕择鸣不经意间注意飘去了大门,如果门被敲响,打开门,站在外面的人会是急得满头大汗的乐时景吗?
他静静想着,被接连不断的振动拉回了思绪,燕择鸣蹙着眉瞟了眼。
果然还是乐时景。
振动混合着带有烦扰意味的声音,挤进燕择鸣耳朵里,钻进他的心窝,振得心脏直晃悠,难受得很。
燕择鸣不想看他的消息,不想看见从他的对话框里弹出其他人的名字,尽管他知道这个想法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是小气得有些好笑,但燕择鸣就是不想看见。
他索性关了机,把手机随意放在了一边,又埋下头盯着花看。
燕择鸣看得出神,白净又脆弱的花瓣,以前他也收到过。
……
岛上的日子漫长又短暂,昼夜交界的黄昏时刻才能真正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燕择鸣总是坐在阳台上,望着太阳缓缓沉入大海,手里捏着一本被翻卷了纸页的册子,那是李瀚文以前写过又扔掉的琴谱。
他极其喜欢在这样的瞬间细细拉奏老师丢弃,又被自己重新拾起来编写的曲子,好像这样可以证明什么似的。
乐时景会拿着从屋后的小山坡上采下来的一捧小花,精心地把他们扎在一起,洒上水,等在门外,等着乐曲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在适当的时间里,送上这束花。
很刻意的浪漫,燕择鸣却出人意料地很吃这一套,他抱着花,像是要把他们融进自己的胸腔里,他会望着乐时景的眼睛,极认真地说谢谢。
燕择鸣其实对花并不太热衷,只是乐时景送的每一束花都恰到好处的美丽,即使是最普通的山野小花,乐时景也能把它收拾得妥帖美丽,他给自己的永远是最干净整洁的,就连爱意也是这样。
他在那时候对花感兴趣,查阅了小岛上野花的大量资料,同时期待乐时景外出带回来的干净小花。
但和乐时景分开之后,好像突然就不喜欢了,也不感兴趣了,家里的花瓶永远空着,最后索性把花瓶当作毫无意义的摆设扔在角落,就连是演奏结束后主办方送的包装精致的花也是直接转手给了杨娜,一次也没带回家过。
后来,分开没多久燕择鸣就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想通了,花不仅是花,他没有那么喜欢花,但确确实实喜欢送花的人。
在上次乐时景提议送花的时候,他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
燕择鸣还记得在听见提议的刹那间,自己的心悄悄漏跳了一拍,脑子里甚至还浮现出了乐时景的脸,是他每次送自己花的时候,耳垂蔓延至脸颊、脖颈的红色。
这一切的反应,无一不是在证明燕择鸣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开始期待,期待干净美丽的鲜花,期待送花的男人,期待他通红的脸。
燕择鸣越这样想,就越想拥有,不管是花还是别的什么。
他早早地把杨娜送的花瓶从角落拿出来,洗干净放在了整个房子最显眼的位置上,积极得不像他。
曾经的一些喜欢,因为某个人再次活了过来。
而现在,花总算是插上了,但胸口却越来越闷。
花枝像是未开锋的箭钻着燕择鸣的心窝,抵着皮肉,印出淤青,不见血却痛得令人窒息,无法抽离。
燕择鸣托着下巴,缩着身子出神。
想见乐时景。
他还在这样这想着,小孩子脾气没有丝毫消减,他还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