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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风花雪月的少宗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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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东归’酒肆,酒肆中人声喧闹,生意很好,萧瑟和叶安世刚进门,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叶公子,您来了。”
“你认识我?”叶安世有些不解地问,毕竟他到雪月城是几年前的事了,这‘东归’酒肆也该换了几拨人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认得他?
“叶公子,老板在月余前曾将公子的画像给我等看过。说了公子近几个月会过来。”管事一边把叶安世往酒肆里带,一边解释道。“公子,里边请。”
“萧老板,怎么啦?”叶安世双手搭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瑟。“从刚才你就有些不太对劲,你不会——害怕了吧。”
“怎么可能。”萧瑟像是被踩了尾巴尖的猫猫一样,一下就炸了。“我只是在想,那个小夯货能登上几层?”
“萧老板,安世觉得雷无桀能登上第十一层。”叶安世起身靠近有些忐忑的萧瑟,修长的指尖划过桌子,最后握住了萧瑟的手“萧老板,要不要我们打个赌,你觉得雷兄弟能上几层?”
“加上他包裹里的东西,最多十二层。”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萧瑟起身转过头,看到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那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神色也是懒懒的,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带着几分颓唐,但是眉宇里却有掩盖不住的风流气,与同样一身青衫的萧瑟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兄弟。
“义父!”叶安世看到那人忍不住扑了过去。萧瑟微微一怔,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雪月城的大城主,百里东君。
“安世,你来了。”百里东君抱了抱叶安世,眼前的少年恍若故人,让他隐隐有些失神。百里东君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叶鼎之时的惊艳,父子两人如出一辙的容貌,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还在少年之时。
“义父怎么知道我要来雪月城?”叶安世抱着百里东君的手臂有些疑惑。
“你离开天外天不久,鼎之便传信于我。”百里东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了你离家出走的事,他还托我照顾好你。我想,你肯定会来雪月城。”
“爹爹又是这样。”叶安世有些无奈地想,‘他都长大了,他爹爹还当他是小孩子呢。’
“来,我看看。”百里东君伸手将叶安世拉到身前,左看看,右看看。“不错,长高了,也长大了。安世想喝点儿什么,义父给你酿。”
“绍兴花雕杜康酒,兰陵美酒状元红,枣集美酒鸿茅酒,羊羔美酒五加皮,女儿酒竹叶青,酃酒鹤年贡,杏花汾酒‘同盛金’。安世想要喝哪种?”百里东君饶有兴致的给叶安世讲述。
“来雪月城,自然是要喝这风花雪月了。”萧瑟忍不住开口说道,自从百里东君出现后,叶安世就被吸引了目光,不仅如此百里东君还隐约当他不存在。
“你姓萧?”百里东君目光落在了萧瑟身上,想到唐莲告诉他的事,脸色隐隐有几分难看。
“萧瑟,见过百里城主。”萧瑟有些忐忑地感受着百里东君那略带审视的目光,唐莲还没有走多久,百里东君就来了。这让他明白,他和叶安世之间的事怕是被百里东君知道了。
“不必,在下受不了萧公子的礼。”百里东君十分不善地看着眼前这头要拱他家小牡丹的猪。
玥瑶走了,他这一生没什么可牵挂的。安世是他义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记得安世小时候还是很乖的,只是他没想到长大以后的安世,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子,那人还是北离六皇子。
“义父,安世也要喝风花雪月。”叶安世感觉到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转移话题道,“再说了,我还没有喝过风花雪月呢!义父~”
“安世若想喝这风花雪月,义父现在就给你酿。”百里东君看着叶安世眼底带了几分温柔,他手轻轻一挥,一朵路边卖花姑娘手中的茶花落到了他的手中,他将手中的茶花递给叶安世。
“现在去酿?是否有些晚了?”萧瑟试探性地问道。
“不晚!”百里东君看着这头猪,神色有几分复杂,“有的酒越陈越好喝,有的酒却是越新鲜越好喝。风花雪月,等不了片刻,酒酿成之时,是它最美之时。不用急,今夜月好,能饮。”
“安世,你不是一直想学我酿酒吗?”百里东君转身对叶安世说,“现在正是好时候,义父教你酿这风花雪月。”
“好啊!”叶安世眼睛一亮,眉眼弯弯,显然十分高兴。
叶鼎之的朋友有很多,在叶安世小时候,即使是身居天外天,也能看到一大堆叔叔伯伯,他们也教过他一些武功。
就拿现任天山派掌门碎空刀王人孙来说,一手碎空刀使得出神入化,叶安世的刀法正是王人孙教的。
不过相比于武功,叶安世更好酒,对酿酒也感兴趣,只是百里东君那时总说他还小,如今义父总算要教他了。
“既然如此,安世,你这位朋友要留在这儿等一段儿时间了。”百里东君想着和叶安世单独谈一谈。
“你们老板说要请我喝风花雪月,既然如此,这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酒。”自叶安世和百里东君去酿酒以后,萧瑟就没精打采的。
“客官说笑了,小店的酒都是绝品。可没什么打发时间的酒。小的自作主张,就来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各一盏吧。”小二一口气说了十二种酒的名字。
“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萧瑟微微一皱眉。
“一共十二盏,客官的朋友每登上一阁,就喝上一盏。十二盏之后,客官的朋友也该回来了。就可以喝那风花雪月了。”小儿脸上依然挂着笑意。
萧瑟被勾起了好奇心,点点头道:“好,就来这十二盏。”
很快,小二就将十二盏酒拿了上来,摆了张长桌一字摆开,分外壮观。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望了过来,看着这个穿着青衫的俊秀年轻人,低声议论着。萧瑟却并不理会,只是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喝着。
只是才喝完这第一盏,一袭红衣的雷无桀就踏门走了进来,看到萧瑟喝酒的架势也是一惊:“萧瑟,你不用这么着急吧?现在就给我摆起庆功宴来了?对了,无心呢?”
萧瑟惊讶地看着雷无桀说:“无心去找他义父了,对了,你不会第一层就被打下来了?”
雷无桀叹了口气,坐下仰头就喝了一碗桑落酒,摇摇头:“哪能呢。”
“那怎么就回来了。”萧瑟不解。
“哎,守阁的人说,已是戌时了。登天阁关门了,要去得等明天了!”雷无桀满是惋惜。
萧瑟则是哑口无言,只想退了这一桌子的酒。
“萧瑟,无心一个人去看他义父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雷无桀无意中在萧瑟心上插了一刀。
“夯货!安世的义父自然有事和安世说。”萧瑟有些不开心。
“也对,毕竟你是外人。”雷无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在萧瑟心上插了一刀。
萧瑟脸色一黑,不想搭理雷无桀了。
雷无桀和萧瑟就这么不说话,面对面坐着,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一盏一盏地喝着,两个人酒量都是惊人,都毫无醉意。
“本来,我们三人猜测,你能登上这十二层,所以就点了十二盏酒。”在喝到最后一盏般若酒的时候,萧瑟才终于开口说话。
“三人?”雷无桀愣了一下,“还有谁?”
“我。”一个懒洋洋地声音想起,雷无桀闻声望去,却见一个青衫披发留着小胡子的人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你哥哥?”雷无桀想了一下。
“夯货!”萧瑟抬手给了雷无桀后脑勺一下,“这是安世的义父,百里东君。”
“酒仙百里东君!”雷无桀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百里东君,似乎要流出口水来。
只见百里东君打了个哈欠,嘴巴微微一张,那最后一盏般若酒就被他直接地吸入了嘴中。
雷无桀看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隔空取物的功夫,却从没见过这隔空吸酒的本事。
“百里叔叔,安世呢?”萧瑟试探的叫了一声叔叔。
“安世自然还在酿酒。”百里东君想到叶安世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萧瑟的这声叔叔也不可置否。他走到了两人身边坐了下来:“这风花雪月还差那一抹月光。”
萧瑟望着百里东君:“这十二盏酒,已是世间绝品。这些酒,都是叔叔你酿的?”
百里东君仿佛有些醉意了,眯起了眼睛:“那是自然。”
“风花雪月,比这些更妙?”萧瑟也眯起了眼睛。
“有若天成。”百里东君闭上了眼睛,陶醉地吸了吸鼻子。
不解风情的雷无桀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那雪落山庄的老槽烧更好喝一点。”
百里东君睁开了一线眼睛:“雪落山庄?”
萧瑟将那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不要拍马屁,该还的酒钱,记得还上就好了。”
“不过这风花雪月,仍不是最妙的。”百里东君忽然说。
“哦?”萧瑟来了兴趣,“更妙的是什么?”
“孟婆汤。”百里东君一字一顿地说。
“孟婆汤?”雷无桀皱了皱眉,“那不是人到了下面,才喝的东西吗?”如雷无桀所言,孟婆汤是鬼怪故事里常出现的一种喝了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有爱恨情仇的茶汤,传说当人成了亡魂,走过那奈何桥,投往来世的时候,它就被端在孟婆手里,静静地等待着你喝下它。人生在世,多苦多难,这一碗下去,是种释然,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了一个了断。
“对啊,孟婆汤,只需要喝上一杯,你就会忘记所有过去发生的事,醒来后,就又是新的人生。多好。可是我一直酿不出来。”百里东君头越垂越低,仿佛已经彻底醉了,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萧瑟听出了百里东君言语里的怅凉,站起了身,走到了酒肆门口。
两个人十二盏酒从黄昏喝到了深夜,萧瑟走出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萧瑟沐着清冷的月光,静静地发呆。
雷无桀也走出了门去,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登天阁。
两个人言语,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凉风吹过,萧瑟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寒冷,心想那百里东君可能真的睡去了,他是不是可以去找安世了。“雷无桀,走了。”
雷无桀应了一声,可一侧身,却发现百里东君已经醒了过来。他站起了身,嘴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一醉年年今夜月。这酒,已成了。”
百里东君转身走向后院,萧瑟和雷无桀对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两人踏入后院,只见那百里东君站在院子中央,院子里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酒缸,而桌上则放着一个小酒坛,酒坛的上方飘着那一朵茶花。他身旁站着一位白衣少年,月光之下,少年肌肤更加莹洁如玉。
“安世。”萧瑟只觉得眼前一亮。
“萧老板~”叶安世本就是世间罕见的美人,如今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原本有些妩媚的眉眼更添了一分风情。
“这便是风花雪月吗?”雷无桀好奇地打量这酒坛说道。
“莫急。”百里东君一笑,转身便看到又黏在一起的两人,脸色一黑。“安世!”
百里东君想到他在与安世单独相处之时,他问过安世,‘世间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萧瑟?’
叶安世告诉百里东君:“义父,我很喜欢萧瑟,看到第一眼就喜欢,我能感觉到我们是一样的人。无论未来结局如何,我都想试一试,给自己不留遗憾。义父,萧瑟和我一样是男人,若是连义父都不支持我,那世界上就没有支持我的人了。”
叶安世的话让百里东君想起玥瑶,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安世让他不折腾萧瑟说的罢了,他还是心软了,不是因为萧瑟,而是因为安世。
毕竟男子相恋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家人都不同意,难道让他看着自己长大的孩子痛苦吗?
百里东君想:‘不过,就算他不阻止,也不代表他乐意看到两人在他面前亲近。’
叶安世心下一惊,赶紧推开萧瑟,看向百里东君时,一副刚才抱着萧瑟黏黏糊糊的人不是他的样子。
“看好了,这风花雪月该这么酿。”百里东君手轻轻一挥,竟将那酒坛中的酒整个的扯了出来。他就挟着这一汪酒水一跃跳到了屋顶之上,手轻轻挥着,那酒水被扯得长长的,如同宫人的白色舞袖一般好看。酒水印着月光闪闪发亮,又似那一条小小银河。
百里东君手轻轻挥着,闭上了眼睛,在屋顶上竟飘然起舞起来。
“欲梦清虚桂子飘,一杯浊酒向天邀。何人恁爱今宵月,也上楼头弄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