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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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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何辜有些单薄的背影,林雪竹人是忍不住唤了他:“何大人,你的字,可喜欢?”
“我很喜欢。”何辜没有回头。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重生是有意义的,她感觉到她好像改变了什么,真正的改变了什么。
她救了一个人,一个忠孝两全,文武双才的人。
夕阳渐沉,今日的晚霞很美,如今宴会,应该是在高潮处了,她总不能一直不出现,她回了房,理了一下装束,又去了会客厅,她悄悄回到林父身边,客人们仍是热情高涨。
“令嫒真是长大了,当年我第一次见她还是个小豆丁呢。”
“不知令嫒如此佳人,准备何日择婿呢?”
各种奉承此起彼伏,其中也有人问林衡关于林雪竹的婚事,林衡向来讨厌这种逢场作戏,可是夸赞他女儿的,他总觉得是真心实意。
“不急,竹儿还小,况且我女儿可不愁嫁。”林衡又喝了几杯,有些醉了,幸好贵人们都走了大半了,林雪竹状似羞涩,其实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你家公子已及冠,又生的意气风发,栉风沐雨这些年性子也沉稳,一定是个好夫婿。”
林衡笑着说:“他算哪门子沉稳,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过这些年确实成长许多。”
“林公子表字何?”是大学士,他为人随和,倒喜欢聊些家常。
“还未起表字。”林羽答。
“某人不才,送将军一字如何。”
“自是喜不自胜。”林羽笑到。
“不如‘起’字如何?”大学士笑着说。
林羽问:“好则好矣,不过林羽愚拙,敢问大学士有何深意?”
“一是取:‘大鹏一日同风起’之意,二则是取名将白起之缘同。”
“多谢大学士赠字,起不甚感激。”林羽向他敬酒,他又问起林雪竹。
“女公子呢,可想好了起什么字?”
“还未。”从前她的表字为霄,取凌霄之意,又有云霄之志,如今她只想父兄平安的度过余生。
“女公子才思敏捷,定能取个好意头。”大学士淡淡一笑,半个时辰后,筵席散去,林衡喝的醉了,直接回房了,走之前还拉着林雪竹的手嘱付了很久,只不过她没怎么听懂就是了。林羽酒量好,脸红了些,神智还十分清醒,指挥仆人们打扫。见林雪竹面色酡红,还抱着壶酒,就扶着她想把酒拿走。
“不!”林雪竹摇头拒绝。
“小酒鬼可不能再喝了,明日会头疼的。”林羽劝她。
“不是给我喝的……给他的。”
“谁?”
“暮行。”林羽脸都黑了,又给她裹了件披风。
“……重死了……”林雪竹嘟囔道。
“披好,我带你去清醒清醒。”林羽半扶半扯着她去院子里吹风,又嘱咐了下人,将煮好的醒酒药拿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竹儿。”
“在!”
“看来还是不清醒。”他用帕子给她洗脸卸妆,夜风又吹来,林雪竹总算是清醒一半了。
“哥,我热。”
“不行,脱了披风迟早会得风寒。”林羽按着她,不让他脱。
“好吧。”林雪竹扁了扁嘴。
“别不高兴了,这个给你。”林羽捏了捏她的脸。
又是锦盒。
“这是什么?”林雪竹打开,里面是一幅卷轴,她展开,竟然是她的画像,不过笔触很稚嫩。她又将画像翻了个面,背面是林羽的小像。
“这是你画的吗?”
“是。可好看吗?”
“这可是我,我怎么可能说不好看。”林雪竹把画卷起来又放好:“……画得很好。”
“那就好。林羽展颜一笑,云破日出。
“你想起什么表字?”林羽问。
“没想好。”
“不如……算了,你喜欢的话,不起又有什么所谓。”
“哥。”你前世的表字是什么呢?
“我在呢。”林羽很像哄孩子的语气。
“我欠你好多,我该怎么还呢?”林雪竹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你不欠我什么,你永远都不用还。”林羽回答。他不太懂,虽然说是在顺着小醉鬼,可他的话,句句真心。
只见月光下,林雪竹落下一滴泪,像是鲛人的泪化珠,美极,怜极。
谁美?谁怜?
“怎么还哭了?”林羽想用袖子给她擦,可是袖子总不太干净,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林雪竹自己擦干净了:“哥,我想睡觉了。”
“好,我扶你回房。”林羽扶着她回房,却在门口止了步,林雪竹见他开了门,却不进去,就问:“怎么了?”
“竹儿你已及笄了,闺房是我不能进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磨磨蹭蹭了?”林雪竹头有些痛:“今日的我,昨日的我,还是我。”
林羽又笑,似乎是笑,自己还不如妹妹大方,便扶她坐在床上。
“好了,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要我去叫蓉芝吗?”
“不要,我自己可以。”她坐在床上荡着脚,等到林羽走了,她叫一声:“暮行。”
门外投下一个人形的影子,由大而小。
由远而近。
“小姐,我在。”
“进来吧。”她将抱了一路的酒,斟了两杯出来。暮行走进来,看她坐在桌前,朱唇微张:“坐吧。”
“今日是我的及笄礼,这酒是特意留给你的。”她笑了,却喝下一杯。
“小姐,生辰快乐。”暮行坐下,“这个给你。”
暮行垂着头,林雪竹才注意到他今日来未穿玄袍,而是一件宝蓝色的杭绸袍子,暮行没有锦盒,他递来的是一块玉,不过是竹节样式的。
“多谢,我很喜欢。”林雪竹直接将玉佩戴在颈上。
“好看吗?”
“好看。”像是一阵风的声音。
林雪竹又将酒盏朝他推了推,有两滴晶莹落在她虎口。暮行摘下面具一口饮下。
两人边喝边说着话,林雪竹叫:“暮行。”
“小姐,我在。”
“暮行。”
“小姐,我在。”
“暮行。”
“小姐,我在。”
林雪竹猛然想到某个瞬间,突然笑,咧着嘴笑,笑出泪来。
当时的傅礼,和她想的一样吗?
“我好像一直在刻舟求剑,过去,怎么才能过去?”林雪竹又喝了一杯,只觉得脑子混沌。
“过去不好吗?”暮行也在喝,是少见的,有些失控的样子。
“好与不好,我只想过去。”
“过去……停留有什么错呢?”他的声音又像一阵风一样了:“小姐,只要你幸福。”暮行的双眼也迷蒙了。
“暮行,我一直……”林雪竹正想开口,暮行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烫,她能感觉到他虎口的茧子和深刻的掌纹,和林羽有些像,却又不太一样。
林雪竹咽下的原本想说的话,转而说:“很谢谢你,虽然也说过很多次了。”暮行只会点头。
后来林雪竹没有再说什么,没有挣脱已经喝醉的暮行,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突然想到什么:“暮行,你有没有表字?”
暮行握紧了一下她的手,那些痕迹更加深刻。
暮行。暮行。
也许这个名字注定了,他一生都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停之。”
“很配你。”女孩儿笑起来他忽然想凑近。
林雪竹被他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也不敢动,暮行也不动,只有手心在微微出汗,暮行的头突然栽了下来,在他们交叠的手上睡着了。
林雪竹有些懵,又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现在的心情。
“对不起。”这是她无足轻重的道歉,但也是她仅能给暮行的了。
也许她应该叫“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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