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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牵丝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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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林雪竹正亦步亦趋地在雪地里走着,却不觉得冷。前面雪影绰绰,忽然出现一竹林,一人,那雪又化作了上弦月。
那月尖尖,像是一把杀人的弯刀。
他的手脚上都缠了银色或雪色的丝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林雪竹手中突然变出一把剑,广袖翻飞间,竟然直直的刺向他的手腕。
原来,她的手上也有同样的丝线。
傅礼的神色自若,甚至还笑着,就像往常一样。
两人的表情就像是被编排的一场戏中的木偶主角做出来的,最终她被傅礼反刺中胸膛,却被一人接住——傅珩。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明明无伤,是什么刺痛心脏。
傅珩给她“治伤”,呵护她,可那个女木偶还是出场了。
傅珩竭力想扯开丝线,可最终只能去拥吻那个女木偶。哪怕满手满身鲜血,想来找她,可还是被丝线毫不留情地扯了回去。
他的泪落在雪地里,融了一小块雪,可雪地那么大那么广。
只是一个个无足轻重的小坑。
她被丝线用力拉扯,直到一声“嗒”,她低头,她的血顺着手腕滴在雪地,和傅珩的泪一样。
秋毫之末。
原来她也在挣脱,女木偶自顾自的唱着独角戏,水袖里飞出一支箭,刺中她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又回到竹林,她不想走,可丝线扯着她,她突然发现脚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无济于事。
雪似乎变小了。
飞雪拼凑幻化出傅珩的脸,他的身上没了那些惊心的血,穿着一贯的白衣,有些刺目。或者说,耀眼。
他执起她的手,手上沁出血珠,他的丝线猛然崩断一根,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忽然身后出现一座宫殿,傅珩与她并肩走进去。
大殿中央却出现了女木偶,翩翩而舞。傅珩用力攥住她的手,力道深可入骨。
丝线的力度越来越大,她看见他的腕骨几乎折断,他还是离开了。
一步,两步。
她感觉到他的手正在离开她的手。
小指,无名指……她没有力气去扯。
她又低头看自己的胸膛,这时连衣服都没划破,却与上次有相同的痛感。
又一次天旋地转。
雪快要停了。
眼前似乎有人。
手中的丝线似乎断了。
一片血红侵袭。五马分尸般的痛苦,那股难言的束缚感终于消失。
再有光亮,已是春和景明。
前面是一片湖,她走入湖心亭。
傅礼?
她想叫出面前人名字,欲语泪先流。
他似乎穿了一身红衣,近看却是满身鲜血淋漓,他的身上终于没了那诡异的丝线。
他在与人对弈。
对面坐的是同样满身血的傅珩,他的丝线还在。
两人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等到傅珩落下一子,赢了傅礼。
傅礼轻笑,斩断了他的丝线。
身后有人徐步而来,她转头,只能看见熟悉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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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行!”林雪竹惊醒。
“小姐?”门外传来了暮行的声音。他似在询问,似在试探。
“……无事,做梦了。”她揉了揉阵痛到眉心,“什么时辰了?”
“未时一刻。”
待她梳妆完成,推开门,门外不是暮行,而是林羽。
“竹儿,怎么又穿这么少?”他由开心转为忧虑,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披在妹妹身上。
“哥哥?暮行呢?”
见她如此在乎这个暗卫,林羽有些不爽。面上不显。
“我让他退下了,有哥哥在,没人敢伤害你。”
“哥哥。”
林羽神情严肃,却做着体贴的事,他抓着披风的系带,熟练的为她打了个漂亮的结边说:“妹妹。”
“怎么了?”
“我差人去查了暮行的过去。”
林雪竹一惊。
“他的过去一片空白。”林羽说,“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你确定要将他留在身边吗?我必须告诉你,他很可能给你带来危险。”
“我猜到了,哥哥。我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救下他,又是怎么救下他的。可我当时才四岁,他要是想下手早就下手了。”
“猪要养肥了,再宰。”
“你是说你妹妹是猪吗?”林雪竹娇嗔道。
“不敢。”林羽无奈一笑。
“况且他此刻是真的对我忠心,这就够了。”
“忠心的护卫有很多个。”
“愿意几次三番为主而死的有几个呢?”
林羽沉默半刻,终于开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必须答应哥哥,”他握住她的肩头:“如果他真的有异常,或者你有危险,一定要告诉哥哥。”
“我答应你,那哥哥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件事?”
“我答应你。”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林雪竹失笑。
“你明明知道,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
“我要你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我。”林雪竹握住林羽的手。
他的手心粗粝,掌纹就像刀刻的一样深刻。
“好。”
他反握住她的手,“走吧,爹去参加宫宴了,要到半夜才能回。”他展颜一笑:“今日是上元节,我们去醉仙楼搓一顿怎么样?听说最近新上了什么‘八仙过海’……”
那时余霞散绮,林羽的发冠很整齐,像他这个人一样,眼不着砂,夕阳的残晖,照耀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重生这么多次,她就像是戏台上被操纵的□□一样,一步步挣脱束缚,她似乎越来越能做“自己”。
从“冷漠”到“多情”,无论是除夕之夜还是今日,还是这一世的每一天。
她或痛或笑,鲜活无比,那些剧情的枷锁已是开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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