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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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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上有一个踌躇的人影,傅影上药的动作一停,把脱下的里衣套上去一半,遮住胸前的某个烙印,说:“姑娘进来吧。”
吱呀一声,蓝絮慢吞吞关好门,站在门口不再向前,眼神躲闪。
“你——”
“无妨。”傅影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上药,“此事与你无关。”
蓝絮捏了捏衣袂,松开时已经皱成一团。她看见傅影狰狞的伤口,染血的白布,心口一紧,说:“你既然是哥哥的朋友,以后唤我蓝絮便好。”
傅影沉默着扎好绷带,穿好衣裳,站起身走到门口,蓝絮下意识往后一退,脊背碰到门扉。
“蓝谨的其他事我无法告诉你,但关于他的死……”傅影带着歉意,面露难色。
过去一夜,蓝絮似乎能平静面对这个事实了,她垂下眼捷道:“你说吧。”
“当时陛下命太子回宫,除却随行的侍卫外还有二十一个暗卫一起护送殿下,到了断锋崖突遇刺客来袭,蓝谨为保护殿下坠了下去。我们日夜不停找了六十七日,连一片衣角也没寻到。”说着,双眼涌动着哀切。
“我们的搜查格外仔细,即便是被野兽猛禽……”考虑到蓝絮一个姑娘听不得这种话,傅影急忙止住。
“没有任何音信,也说明他可能被高人所救。”傅影安慰道。
蓝絮闷声不语,许久才轻轻颔首。
傅影转身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简单的小木盒,里面装着一个被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东西,蓝絮抬眼去看,那是一个用红绳绑起来的铜板,与蓝绵戴着那条的别无二致。
在砰砰的心跳声下,那枚铜钱越来越近,最后被递到了蓝絮的手中。
“我曾答应过他,若是遇见你就把它交给你。”
蓝絮摩挲着微凉的铜板,指腹划过上面的纹路,仿佛透过铜板看到了小时候总把她护在身后的大哥。
蓝絮的双眼又开始泛红,但没有溢出泪水。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蓝絮深深地望着他幽深的瞳孔,关切道:“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不料目光与周渊玉碰上,登时怔在原地,无法挪动步子。
空气里似有寒霜飘飞,冻得蓝絮脸色苍白。
周渊玉锁着眉头,毫不掩饰眼底戾气,瞥了蓝絮一眼后径直走进来。
“姑娘回去吧。”傅影又说了一次,见蓝絮已经出了门便伸手把门关好。
“主子。”
傅影规规矩矩地跪在周渊玉跟前。
周渊玉冷哼一声,撇过脸不理睬他。
软硬兼施都毫无作用,傅影没了法子,只好问:“主子有何不顺心的?”
“不顺心的事多了去了,你说哪一件?”
傅影选择沉默。
“对蓝絮这么上心,不如把她许给你?”周渊玉瞥了他一眼,心里说不出来是何滋味。
傅影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疑惑。
“属下只是因为主子的约定才对她多加照料。”他解释道。
周渊玉故作疑惑地哦了一声,说:“就这一个缘故?”
“她是属下挚友的亲妹妹。”傅影坦白了。
“原来那天在画舫上你一直看着她是因为这个?”周渊玉“恍然大悟”道,“还是挚友啊,太子暗卫?”
主子果然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请主子相信属下,属下对主子别无二心!”
“过来,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烙印。”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片刻后又归于宁静。
烛光映照下,结实的胸膛上方安静地卧着一个“渊”字。
三年前他从太子手里花重金买下这个暗卫时就亲自给他烙上这个字,以表所属,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傅影露出它来。
“傅影,你会背叛我吗?”周渊玉俯下身问。
“属下绝不会背叛主子。”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不要让我失望。”周渊玉深深叹了口气。
听到他叹气,傅影才敢确定周渊玉的怒气已消了下去。
他知道最近周渊玉官场不顺,如若自己再惹得他心烦,恐怕就不是罚几鞭这么简单了。
夜晚,傅影扶着一身酒气的周渊玉进了屋,像往常一样替他脱了鞋袜,用湿帕子擦了擦他露在外边的皮肤后忽然蹙起了眉。
今晚好像不单是醉酒这么简单。
他伸手摸了摸周渊玉的额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滚烫热度,赶忙去唤人烧了温水。
画竹去地窖里取了些碎冰,傅影用帕子包裹着它们,放在周渊玉额头上用来降温,随后示意画竹离开,一件件地褪去周渊玉的衣裳,用温水为周渊玉擦拭身子,避开了胸前,腹部,后项这些对冷较为敏感的部位。
“主子喝点水。”傅影把周渊玉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端着温水递到周渊玉嘴边。
周渊玉迷迷糊糊间张开嘴喝了下去,随后又陷入昏睡。
忙活了好一会儿工夫,夜晚最孤寂的明月也看够了戏,隐匿于淡淡的云彩之后。
待周渊玉终于不再发热,傅影也松了口气,轻轻推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他又连忙把门关上,陡然听见一声清脆鸟鸣。
傅影的双眼闪过一道暗光,正欲动身,卧房又传来重重的撞击声,他心道不妙,脚步又折了回来,果不其然看见周渊玉摔在地板上。
周渊玉紧紧拧着眉,神志不清地拽着傅影的袖子,显然是梦魇了。
他把周渊玉抱起来放在床上,尝试抚平周渊玉紧缩的眉却无济于事,周渊玉如同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他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又传来一声急促鸟叫。
傅影左右为难,忽然脑海中闪过蓝絮的脸,他赶忙打横抱起周渊玉,快步走到蓝絮的房门口。
里面也是亮堂堂的一片,蓝絮大概也还未入睡。
傅影没工夫思考为何这么晚了她还没睡,甚至有些庆幸于此。
蓝絮听到动静第一反应便是进了贼,随后听见傅影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
“公子他梦魇了,你替我照看他一晚,我有急事。”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恳求,待蓝絮点头应下后才把周渊玉放在里面的拔步床上,嘴里说了一声失礼了,匆忙离开时又道了一声谢。
蓝絮走到床边,哪料一靠近床沿就被周渊玉一只大手揪住了衣袖。
“……公子?”蓝絮拽了拽,奈何他力气太大,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这是梦到了什么东西?
蓝絮疑惑地盯着周渊玉的脸,不死心地再次尝试掰开他的手指,结果还是没用。
劲儿真大。
蓝絮腹诽道,旋即又想到自己受了他多少恩惠,不免有些心虚。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就莫名其妙让她遇到了呢。
“水……”
蓝絮凑近了去听。
“水——”
上哪找水去?
蓝絮的目光转向那盏隔夜茶,想了想还是算了,周渊玉身子金贵,万一喝出毛病了她担当不起。
“你非喝不可吗?”蓝絮问。
周渊玉不吭声了。
蓝絮又盯了他一会儿,发现周渊玉眉头已经舒展,攥着衣袖的手也松了开来。
问题来了,周渊玉躺在这里,她睡哪儿?
不过这里的一切本就是周渊玉的,她也不该有别的怨言。
思及此,蓝絮转身就要去蓝绵那儿睡,没走两步,傅影的嘱咐在耳畔回绕。
自己答应了要照看周渊玉一晚的,她若出了这间房,万一周渊玉突然有事该当如何?
于是乎,蓝絮又转了回来。
她重新拿起没写完的信,用并不清秀但勉强能看清的字继续往下写。
贵妃榻上一个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贵气的男子缓缓开口:“这几年在周渊玉身边过得可好?”
“尚可。”傅影单膝跪地道。
“我记得他第一天就往你身上烙了个字?”慵懒的语气下藏着一份危险。
傅影颔首,自觉地拉开层层衣襟,瞬间便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还真把你当成他的人了。”李景昱冷笑道,用目光一笔一划地描摹他皮肉上的烙印。
“主子别看了。”
“孤会让他付出双倍的代价。”
傅影却摇了摇头,“主子以后要当明君,对待子民得有仁慈之心。”
“凡事都要讲究适当,当皇帝的要是没有威严,谁都可以在天子脚下撒野,那这天下还治不治了?”李景昱不满地哼了一声,“孤养大的暗卫,孤都没舍得罚,他还好意思罚起来了?少他一个子民又何妨?”
“若主子每次都这么想,那堆积起来就不是少一个两个这么简单了。”傅影严肃地看着他。
“罢了。”李景昱示弱,“孤听你的就是了。”
李景昱断不会因为闲着无聊而大老远把他叫过来,但他却不主动说出来,摆明了要傅影自己问。
这多年了,傅影哪里不清楚他这个性子,便问:“主子今夜唤属下过来有何要事?”
李景昱一阵无言,傅影便静静地等待,终于,他听见李景昱问:“周渊玉对你有几分信任?”
傅影不敢高估自己,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八分。”
“那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
潜伏三年,成败只在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