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十年冬》谈时宜

15、暗恋

　　季李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晏何争身上蹭，像个怨气小媳妇似地，抱着晏何争的胳膊不撒手。

　　晏何争嫌恶地瞥了眼，将校服脱下，扔在他身上，“洗净了再给我。”

　　“哇哇哇，你也嫌弃我。”季李上纲上线，“都怪你，我冲了结果呢，被残忍拒绝。”

　　“我没鼓励你。”晏何争揣着兜，“我是不是提醒过了她性子烈。”

　　季李不听，“我失恋了。”
　　晏何争知道他来的快去得快，睨了他一眼，“你一天能看上十个，人家女孩才倒霉，拒绝你还得考虑你心情。”
　　“……”

　　两人快到一班门口时，晏何争被人叫住。

　　他回头，看见是靳建设，季李一股大事不妙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撤了哥们，衣服一定给你洗。”

　　晏何争挣了下眼皮，没个正形儿地打招呼，“靳老师吃了没？”

　　“被你气饱了。”靳建设神色不悦，“昨天年级主任抽查住宿，发现你没在。”

　　晏何争唇角微勾，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你还挺骄傲？”靳建设教训道，“江守是封闭式学校，学生晚上要在寝室住宿，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晏何争仍旧懒洋洋的样子，“我知道，我这不是不适应住宿，出去透透气。”

　　“怎么出去的？”靳建设质问。

　　晏何争笑，“走出去的。”

　　靳建设没了耐性，“你那么大一个人，没出入证可以随便出校园，保安是眼瞎吗？”

　　晏何争贫，“或许你说的没错。”

　　靳建设苦口婆心地教育着，“你如果不适应住宿就申请走读，不要一个人带坏了校风。”

　　晏何争掀起困倦的眼皮，哼笑一声，“我本事还真大，我没转来之前他们就安分了？”

　　“你这样瞎玩能考第一，但其他人不行。”

　　“我还说是别人领着我误入歧途呢。”晏何争觉得挺可笑，去网吧通宵这事儿是季李撺掇他的，到头来他成带坏校风的头目了。

　　靳建设追问：“是谁？”

　　晏何争姿态倦怠，眸光懒散，嘴里胡诌：“年级主任。”

　　靳建设知道他讲义气不会出卖朋友，蹬了他两眼就走了。

　　*

　　“你昨晚去哪了？”解涵一脸担忧。
　　原荷真的不想骗她，犹豫再三，还是诚实说：“昨天晚上我偷偷跑出去了。”

　　“什么？”解涵一脸不可置信，反应了几秒，接着说，“那你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原荷有点羞惭，“解涵，让你担心了，对不.....”

　　“打住！别跟我说这种肉麻的话。”解涵抿唇，“我猜你可能有事走得急，你下次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在寝室可以给你打掩护啊，幸好年级主任没抽查女寝，只查了男寝。”

　　原荷想到晏何争，“那查到谁了？”

　　“我也不清楚，估计一会儿就知道了，跑完操会训话。”

　　解涵没说错，跑完早操，年级主任让所有人都围成一个圈子，他站在主席台的中央，举着喇叭讲话。

　　“昨晚抽查男寝，发现有以下人员并未在寝室，现在点名字的人员，都站出来。”

　　年级主任点了十几个男生的名字，男生陆续从班级队伍走出，站在主席台上。

　　原荷在里面看到了晏何争。

　　他站在边上，却耀眼得让人一眼看到，微冷的清晨只穿了件短袖，单手抄在裤兜里，随性肆意地杵在那，嘴角勾着笑，一点没有羞愧和悔过的表情，像是站着观赏校园风景。

　　拉出来“示众”的其他男生发现人群中有晏何争，年级第一都翻墙通宵，他们这些小罗罗更加觉得风光了。

　　年级主任声音威严：“昨天查到有人使用假假条出门，不仅模仿老师字迹，连学校公章都做假，现在学校要彻查此事。”

　　他扫了眼台下的学生，继续说：“希望这个学生可以自己站出来，学校保证从轻处理，如果躲在人群中不出来，事后我调取校门口监控，查出来之后，必定严惩！”

　　原荷心里一惊，假的假条，不会就是陈木桃给的那个吧。

　　此刻陈木桃正站在矩形阵旁边，她胳膊上挂着红色标志的袖套，她作为形体委员，跑操时需要给班级队伍打分，所以她的位置很显眼，原荷一眼便找到她。

　　陈木桃回看原荷，挑了下眉，一边的嘴角漏出一个得逞的讥笑，带着明显看好戏的架势。

　　原荷瞬间明白了，陈木桃给她的那个请假条就是假的，如果校门口的监控查到她，她跑不了，没有任何证据，她没办法说假假条是陈木桃给的。

　　两人本来在学校就没有任何交集，说出去没人会信的，再加上之前被通报的先例，大家只会觉得原荷就是这样一个坏学生。

　　原荷杵在原地，尽力平复着呼吸，可心跳实在太快。

　　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在乎原婷，如果原婷再次被请到学校，会不会对她这个女儿失望。

　　也不可能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原婷解释。

　　年级主任施威：“这个同学最好考虑清楚，现在站出来从轻处理，被我查出来了，档案就等着记过吧！”

　　原荷的手骨节已经泛白，她咽了下唾沫，嗓子十分干涩。

　　早晚都要被查到，不如现在站出来，她膝盖微动，准备迈出去步子的那刻，主席团上传来一低醇的嗓音。

　　“是我的。”晏何争站出来。

　　全校师生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晏何争表情微敛，添了几分郑重，好像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我造假的。”他重复道。

　　年级主任失声，他考虑过好几种情况，实在炸不出来就算了，没想到真的炸出来了，而且这人还是刚刚给江守中学争了荣誉的晏何争。

　　他的名声流传在八校之间，老师都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可现在违反校规的人是晏何争，年级主任当然清楚要关起门来训诫，家丑不可外扬，刚才他也放话从轻处理，顺着话音硬生生说下不为例，只为给晏何争“脱罪”。

　　“看在晏何争勇于承认的份上，从轻处理，学籍上不记过，在其他人的基础上加五圈跑操。”

　　对于年级主任放水的做法，场下没人敢唏嘘，因为这个放水的对象是个学神大佬。

　　原荷紧紧盯着晏何争，心有余悸，咚咚咚得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他为什么要替她顶罪。
　　仅仅还是因为举手之劳吗。

　　除了原荷震惊外，唯一清楚真相的陈木桃瞪大眼睛，满脸的恨意，她实在想不通晏何争为何替原荷出头，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

　　陈木桃的脸色铁青，她的嫉妒心已经达到了顶点。原荷她何德何能，勾搭上了晏何争，竟然心甘情愿地替她顶罪。

　　操场上的人散去，原荷不敢停留，她顺着人流回班，在经过走廊时，从三楼瞥了操场上的晏何争一眼。

　　少年在跑道上飞奔，白色短袖被风吹得鼓起，他肆意张狂，额前的碎发随风飘逸，漏出干净饱满的眉骨，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十分配合学校的惩罚。

　　十圈结束后。

　　晏何争喘着粗气，随意将衣角撩起擦汗，漏出精瘦的腹肌，余光看到旁边扔过来一瓶水。

　　他轻松伸手接下，仰头灌了几口，拿起水瓶高举过头，浇在自己脸上，水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划过锋利的喉结，落在漂亮的锁骨上。

　　噪意明显减去了大半，他微微抬眼，“谢了。”

　　季李扶了下眼镜，谴责道：“你脑子有泡？”

　　季李清楚，男生从来不用假条，他们从学校的后门翻墙，可以直接跳到后巷，操作简单，根本不需要用假假条这种迂回麻烦的点子，还可能出现被识破的风险。

　　晏何争没回答，将手中的空瓶子捏匾。

　　季李继续骂：“校门口哪有监控，明明是骗人的你还信，学校能查出来个屁，年级主任就是想炸人出来，你个傻逼。”

　　晏何争懒瞥了他一眼，直起身子，随手将瓶子扔进垃圾桶，哐当一声投中，神色平静回道：“我当然知道，但有人脑子简单，会信。”

　　季李楞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说用假请假条的人是原荷？”

　　“除了她还能有谁。”

　　季李问：“你怎么知道？”

　　晏何争拿衣角擦了鼻尖的汗，“猜的。”
　　从她不敢回家非要跟着他那刻，晏何争就知道她是从学校偷跑出来的。

　　季李别有意味地看他一眼，“那你为什么帮她顶罪？

　　*
　　原荷再见晏何争时，已是事发当晚。

　　她当时正好从楼道出来，撞见晏何争刚好上楼。

　　漆黑的楼道里，两人擦肩而过，晏何争分外疏淡地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经过。

　　原荷眸光微动，叫住他，“晏何争。”

　　晏何争回头，一股穿堂风正好涌进楼道，少年的校服被吹起，勾勒出分明的宽肩窄腰。

　　原荷想问他为什么帮她，犹豫了好久，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只有这两个字？”晏何争眉头轻蹙，垂眸直勾勾盯着她，“谁给你的假条？”

　　原荷垂着眼睫，扣着手指头上的倒刺。

　　“锅都替你背了，至少让我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搞一个真假条不难，那人分明就是在害你。”

　　倒刺被抠掉，大拇指指尖火辣辣得疼，她轻声说：“我知道。”

　　原荷低着头，心里又自责又难过，不知道晏何争站在楼梯上面，沉默地看了她很久。

　　大概是夜色迷离的缘故，晏何争的声音莫名有点温柔，“你是不是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