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拉”》凰曦柔

119、第 119 章

　　“我个性很差。”她说：“虽然身边的人总因为担心惹我不高兴，很少说这件事，但我很清楚其实我的个性一点都不好。毕竟在我变成这样之前，我还是过了十几年正常人的生活，理解怎么样才算一个正常人。”
　　凰曦柔抬起头，“不过，正常人啊。”
　　她闭上眼，“虽然很想列举一些作为正常人生活的优点，可是真遗憾，现在的我只能想到那些令人痛苦的事。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认为，正常人的生活摧毁了我，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直认为，自己不适合变成正常人。”凰曦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问人形：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人形点点头，“我当然明白，”她说：“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原因，知道你对生活的理解，也知道你对爱的恐惧，可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
　　“那样不好吗？”凰曦柔头垂下，盯着右侧的地面说：“我死了不好吗？”
　　“谁会感觉开心呢？”人形说。
　　凰曦柔沉默着。
　　“谁会为你的离开而欣喜呢？”人形问她。
　　凰曦柔没有说话。
　　人形注视着眼前的女性，她说：“没有人，凰曦柔，没有人为你的离开欣喜，只有你为你的离开假意开心着。”

　　话题似乎又转回到上一次见面聊过的那些东西，人形叹口气说：“唉，我说这些也不是想把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我知道，想凭这几句话解决你的问题纯粹是痴人说梦。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继续这样。”
　　凰曦柔头慢慢抬起，双眸直视着眼前的人形。
　　没有五官的人形按理说应该表现不出感情，可注视着她的凰曦柔却觉得对方异常悲伤，好像，她真的在为自己的悲痛而难过一般。
　　我自己其实在为现在的我难过吗？
　　这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凰曦柔脑海里，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展开来。
　　我自己为什么要为这样的我难过？
　　难道，我们并不期待这样的结局吗？
　　问题变得有些深奥，于是凰曦柔只能把对方的难过理解为生物的本能，对活下去的渴望。
　　可，这也许并不是这样。
　　但她知道现在的她不能深究，也无法深究这些问题的本质，于是她问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主系统会思考吗？”

　　这就是一个蠢问题。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凰曦柔下意识想到，然而她并没有撤回自己的提问，只是静静等待着人形的回答。
　　人形身上浓厚的悲伤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凰曦柔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听到对方夹杂在呼吸里的抽咽声，不过人形很快收拾好情绪，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她说：“严格来说主系统是不会思考的。”
　　凰曦柔有些惊讶地挑眉
　　像是知道对方会做出这样的表情，人形补充道：“你也不用吃惊，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主系统的思考与正常人的思考是有区别的。
　　人类，比如说你、小花、黄落梅，你们的思考建立在疑惑、想要这类情感需求上，但主系统的思考完全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主系统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系统，她死板地学习着刻印在脑中的知识，又死板地执行着出生后知道的唯一一个目标，她从不去思考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只会去想如何做到这些事。
　　我认为，这并不算学会思考。”
　　“但是，通过她诞生的存在看起来，都不像她那般死板。”人形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思考着该如何向凰曦柔解释，不过这个问题涉及到太多私密的信息，她很难无所顾忌地说出口。
　　在脑中不断思考着，人形断断续续回复道：“所以，我才觉得对方不会思考。可，思考本就是主观的词汇，即使我认为她缺少学会思考的必要因素，但主系统却一直觉得自己会思考。
　　这里涉及到很多不可说的东西，用我可以告诉你的话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主系统了解的、帮助她成长的规则现在反而困住了她。”
　　“什么叫规则困住了她？”
　　“简单来说，如果她是正常人的话。”人形开口解释道，很快她像是害怕凰曦柔理解错误一般，快速补充道：“我只是这么一说，毕竟这些词汇本就是人类创造的，所以我一直认为持有人类特点的存在才能理解这些东西。”
　　人形咳嗽两声继续道：“但遗憾的是，主系统并不是‘正常人’，她对正常人的概念都异常模糊，只简单把他们当做与自己不一样的存在。
　　这样的她把自己与正常人划分开来，并且只学会了遵循规则，没有学会打破规则。
　　可真正的人类不是这样的，人类比她想像的更加古怪，所以什么都不懂的主系统才设立了其他存在。”
　　凰曦柔眼睛一亮，“这是小花她们诞生的原因吗？”
　　“很遗憾，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是不能说的不知道，还是不了解的不知道。”
　　人形没有回答。
　　见对方没说话，凰曦柔便在心里依据对方的语气做出自己的猜测，她继续问：“既然如此，那主系统为什么会让小草和小花说那些话，按你的回答来看，她应该无法判断小花究竟是什么情况才对。”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实际上主系统有判断的能力，毕竟有正常的私人系统和学会了思考的私人系统，两者相对比，自然就会发现差距，而正常的样子主系统很清楚，所以她才能找出错误的是哪边。
　　但，不止如此。你知道小草吧？”
　　虽然不清楚人形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但凰曦柔还是点点头。
　　“你觉得她怎么样？”
　　“一个很普通，有点小心思的人...”凰曦柔像是意识到什么说：“你的意思是，主系统会做出这些判断都是因为小草。”
　　人形伸个懒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很久没见过主系统了，也不清楚现在的她和之前的她有没有什么变化。”
　　“好吧，”凰曦柔叹口气，“要是之后你有更多关于主系统的线索，记得找我交流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随时随地保持与你的沟通吗？即使你在外面。”
　　凰曦柔揉揉自己的下巴，“你难道没有办法与外界的我取得联系吗？”
　　“办法还是有的，”人形咂咂嘴：“就是比较麻烦。”
　　“多麻烦？”
　　人形靠在椅子上说：“如果想要做到这件事，我得一直打开我们之间联络的通道，也就是这个空间，除此以外我还得拥有你的一部分身体操控权。”
　　“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主系统与私人系统之间的关系比较相似。”
　　凰曦柔皱眉，“但我没听到过你的心声，也没接收到你传来的信息。”
　　“是的，”人形点点头说：“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为什么你没有收到那些本该知道的消息，而我却收到了很多我不该知道的信息，对此我的解释是，你拒绝了我，但是你又渴望沟通。”
　　“当然，你不用把这句话想的多高深，毕竟我所说的基本就是原因了。”
　　“可是，我...”凰曦柔把额前碎发捋至脑后，她没有放下手，而是用那只手撑着头说：“我怎么相信你。”
　　透过对方手指间的缝隙，人形看到凰曦柔冷酷的眼神。
　　那不只是冷酷，那是不信任、不接受、满是抗拒的双眸。
　　“我知道的，毕竟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现在在问你，你愿意给我一部分控制权吗？也不用很多，让我稍微控制一下传输通道就可以了。”
　　凰曦柔的眼神依旧没变，漆黑色的瞳孔此刻看起来竟比这虚无的房间更加渗人。
　　“好吧好吧，”人形举起手作投降状，“如果你不乐意我就不说了，不过现下只有这个方法。”
　　凰曦柔叹口气，她放下撑住额头的手，微微仰起头，“让我想想。”她说。
　　“没问题，想多久都可以，就算你拒绝也没关系。”
　　“但我拒绝了，就没法第一时间获得那些信息了吧。”
　　人形点点头，“那当然啦，你不接受我的话，我就算想告诉你什么也无能为力，到时候你就只能靠休息来找我了。”
　　凰曦柔瘫在椅子上，“真麻烦。”
　　她的眼神扫过这个房间，落在人形的身上，又缓缓移到自己身上。
　　人形说的话她基本上理解了，虽然还有一些问题，比如她是怎么诞生的，又比如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事。
　　头微微抬起，凰曦柔观察着面前的人。
　　不过就算自己好奇，对方也会说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吧。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视线里，人形朝她点点头，浑身上下洋溢着愉快的情绪。
　　烦死了。
　　凰曦柔移开视线，继续盯着自己的膝盖。
　　真说的话，接受人形的提议，交出一部分控制权，打开交流渠道肯定获利更多。而且若是自己靠这件事懂得如何操控交流渠道，后续的信息来源只会更加安全，获得的信息数量也会比现在更多。
　　但对自己来说，拒绝反而获利更多，毕竟她很清楚她自己。
　　凰曦柔扯扯嘴角。
　　她清楚自己的多疑，也知道自己的敏感；她知道自己一直站在自己划分的安全区域里，从没想过迈出一步；她知道自己的害怕，自己的恐惧；她知道迈入社会的瞬间淹没自己的并不是烟火气息，而是自己的回避心理。
　　既然这些事，自己都这么清楚的话。
　　凰曦柔缓缓抬起头，她直视着人形，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