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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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小巷回到了自己的住宅，尽管视力下降得厉害，但是走过千百遍的路，总归还是记得的。
进到院子，闻西已经迎了上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周子书，一边抱怨，“人家大人出了宫门就有步辇，你倒好，明明眼睛不好，还要走回来，以前还让我跟着，现在连门都不让我出了。”
“你大人就是因为眼睛不好，要趁着还没完全瞎之前再看看风景。”周子书如是想的也是如是说的。
“何苦呢？”闻西其实什么都知道，眼疾又不是不能治，但是他不想治。
“那今日还去上工吗？”今日下朝比平时晚了点，加上周子书一路慢慢悠悠地走回来，已到了晌午。
“用了饭再去吧？毕竟现在还拿着公家的俸禄，总不能真的挂着闲职，那样会令人诟病的。”自从他眼疾以来，他与挂闲职别无二致。
朝堂自古就有着身体残疾不能入仕的规矩，但这入仕后再残的，也不能一下子弃用了，那样会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用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被一个理不清的梦惊醒，看着窗外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桂花树，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树上开满了金黄细小的桂花，要不是没有闻到桂花那独有的甜蜜幽香，周子书都怀疑自己还在睡梦中。
“大概今年是看不到桂花了。”周子书起身套上闻西已经给他准备好的官服，感慨到。
“大人，您这话听着有些不吉利啊。”闻西真的不喜欢现在的周子书，或许是因为眼疾，整个人都有了颓败感。
“嘿，实话往往就是这么不好听啊，闻西以后你就多替我看看这世上的美好吧，你大人我以后就只能靠耳朵听，靠鼻子闻，靠身体去触碰，靠心去感受了。”周子书拍了拍替他整理衣服的闻西。
闻西不再多言，纵使心里已经想了很多回怼过去的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日还是不让我跟着吗？”闻西虽然知道周子书的答案，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你乖乖在家等着你家大人。”周子书知道闻西的想法，但他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又怎能改变。
果然眼睛不好后，听力会变强，行了一段路，周子书就发现有人一路跟随，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周子书停下来脚步，“陛下您是来监视微臣的吧！这又何必呢？”七大隐卫有至少三人盯着周子书，又何必亲自来呢？
“我只是来看看你·”对方尽量放低语气。
“来看看微臣是不是真的快瞎了，还是来看看微臣有没有收拾好家当随时跑路？”周子书转过身来面对来人，丝毫没有在朝堂上面对天子的怯懦。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对方似乎也有些许怒意，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周子书俯身行礼，不发一言继续朝着礼部走去，丝毫不顾及身后人的反应。
次日早朝，天子下令，感念周侍郎之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现因身体原因，特批周侍郎可以居家办公。
得，这下就是奉旨挂闲职了，天子果真是善解民意啊。
礼部哪有那么多能居家办公得差事，周子书难得清闲，有着大把时间去复盘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究竟是亏损得多，还是盈利得多。
但究竟从何算起？从二人初识起还是从他高中入仕起呢？
周子书胡乱地在纸上打着草图，草图越画越乱，越画越看不清，脑子里原本快理清的思路也跟着杂乱纷繁起来，到后来草图变成了纸团，周子书放任乱成粥糊的思绪，安慰自己，“终究他还是达成所愿不是吗？”
想法如此转变后，大概一切的损失都可以忽略不计吧。
午夜梦回之时，周子书又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在芬香四溢的树下温书默读，耳边斜插着一枝硬朗绿叶、娇嫩黄花的桂花小枝，或许是因为这香气使然，他脱口而出：“遥闻月中桂，我欲蟾宫折。”
这话被另一少年郎听在耳里，原本周子书以为对方会奚落嘲笑他一番，但对方仅仅回了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二人相视一笑，后来发生的便模糊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少年郎离开时说会等着他。
高中入殿试时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郎，这才知道对方竟是皇子。
因达观九州的学识、如镜透彻的见解周子书被留任礼部，从员外郎做起。自此二人之间往来甚密，周子书也慢慢了解到这位皇子的秉性，心里也有了些许想法。
自密令诸君后，周子书发现满腔热血的少年郎，已经变得寡言沉默，不知是不甘、还是认命。恰巧外邦屡有细作悄至，周子书便借此机会暗中筹划一番。
尽管事变中周子书落下眼疾，但也让自己最亲近的朋友达成所愿。
但登基后朋友似乎没有了，只剩下君臣，只剩下了怀疑和猜忌。
这是不对的，是从什么时候不对的，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还是立场发生了变化？或许从一开始他的出现就已经不对了。
果然人不能太贪心，或许他们之间只该做简单的朋友，或者只能是君臣。
所以自此以后，周子书少了一个朋友。可尽管如此，也不能抹去他们曾经是朋友的事实。周子书退缩了，他已经不想再去解决麻烦了，他累了。或许他们之间从他成为天子起就不该有任何关系。
任由眼疾恶化，任由被多方势力打压，他都坦然面对，当没有什么在乎的人和事了，好像一切都能接受。
包括上巳节当今太后赐下的一杯驱邪避灾的药酒，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周子书终是没能看见今年丹桂飘香。
馨桂迎风香几里，孤坟戚戚无人闻。只有闻西替他拔去了枯黄的杂草，给他献上了一枝盛开的桂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