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迹》紫宫谦

30、宿命缘

　　四日后，乐妍的病情再无反复，且医生嘱咐可以办理出院。
　　但聂羽焱却迟迟不放心乐妍出院。一则恐乐妍心急去芒砀山寻找完颜畅，再次引发病情，二则害怕一旦离开医院，子寅更加肆无忌惮，在医院内尚且还有医生可以依靠，若是在外面，以子寅狠辣的手段，聂羽焱不敢想象乐妍会遇到什么不可预估的意外。
　　但已等待多日的乐妍此刻心急如焚，催促聂羽焱尽快办理出院手续，尽快带她去芒砀山寻找完颜畅。
　　可乐妍只一心想见完颜畅，并未注意到聂羽焱的变化，自从开始与《平仲妍》产生“链接”，每次的眩晕和时不时地流鼻血，都在消耗着聂羽焱，不仅身体越来越虚弱，而且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聂羽焱明知如此般下去，自己恐会伤及根本，儿时尚且有爷爷和那个叔叔的医治，而今爷爷还躺在病榻之上，再无人可以拯救他。可他对心狠手辣且本领通天的子寅，不得不心生忌惮。
　　天地之大，竟似乎没有可以惩治他的方法，自己的性命尚且危亦，若是不能按照子寅所说的找到所谓“起灵”的方法，乐妍、丁馆长等人，不知会遭遇什么。
　　于是聂羽焱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再一次铺开《平仲妍》，与画中的完颜畅进行“链接”。然而，这一次，幻象变得更加模糊，他甚至却发现树下的完颜畅似乎变成另一个人，一个面孔如同完颜畅，衣装却与先前不同的人。可幻象十分模糊，他完全看不真切。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对面的完颜畅显得有些激动。
　　聂羽焱还未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又说道：“原来，你说的乐妍真的存在。”
　　聂羽焱微微皱眉，问道：“什么？”
　　“可是她已经死了。”对面的人惋惜地道。
　　聂羽焱闻言，惊诧不已，想努力看清对面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他急道：“死了？”
　　对面的人停顿了片刻，聂羽焱又问了一遍：“你说她死了？”
　　“死了一年了啊，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对面的人奇怪道。
　　聂羽焱道：“我不懂你说什么，师姐已经恢复了。”
　　“啊？”对面的人一惊，忙问道：“恢复？现在她还活着？”
　　聂羽焱不语。
　　“我也不明白，李栋和新闻明明都说她已经死了一年。为什么你说她还活着？”对面的人的声音显得很吃惊。
　　聂羽焱听到“李栋”这个名字，又是一惊，急忙问道：“李栋？”
　　“是他说一年前，乐妍来修复一副叫《平仲妍》的古画。你到底是什么人？”对面的人问道。
　　聂羽焱陡然大骇，不禁有些站立不住，拼命稳了稳神，颤声问道：“一年前？”
　　“是啊，2022年啊，不是一年前吗？”对面的人道。
　　聂羽焱闻言，惊悸不已，说不出话来。
　　“你还在吗？”对面的人问。
　　聂羽焱脑中滚开的沸水一样，剧烈地翻涌着，他急速地想厘清，却是毫无章法。
　　“你还在吗？”对面地又问了一遍。
　　聂羽焱试探地问道：“你不是完颜畅？”
　　“什么唱？”对面的人问。
　　聂羽焱道：“乐妍……2022年会死？”
　　“准确来说，是2022年10月24日。我记得新闻说，出事的地方是在芒砀山那边。你……你到底生活在哪里啊？看不到网络信息吗？”对面的人问。
　　聂羽焱道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在2023年？”
　　对面的人还未回答，聂羽焱就感到一阵猛烈地晃动，天旋地转，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对面的人在说什么，可再也无法听清一丝一毫，留在他身上的感觉，只有无穷的隆隆声和颠倒天地的眩晕。
　　突然，站在乐妍办公室的聂羽焱晃了晃，径直倒了下去。
　　一阵强烈的光照刺进聂羽焱的眼睛，随后他终于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一旁的医生正在拿着仪器对自己进行检查。
　　“醒了。”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道：“他这应该是急性贫血，等下你把他的验血报告拿来，根据血红细胞指标，再看看到底是干祖细胞异常还是微环境异常。”说着将一个病例递给旁边的一个非常年轻的医生。
　　“那他没事吧医生？会不会是疫情啊？”一旁的李栋和乐妍紧张看着问医生。
　　医生低下头，问聂羽焱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昏、耳鸣，还有失眠、注意力不集中的现象？”
　　聂羽焱点点头。
　　医生道：“那就是贫血造成的神经系统损伤，没什么大事，多吃点补血的食物，猪血、红枣之类的，补充铁和蛋白质，然后多休息就没事了。但是要注意以后得注意劳逸结合，加强体育锻炼啊。”说完和年轻的医生一同离开了病房。
　　看着医生离去，乐妍担心地坐在聂羽焱床边，道：“昨天吓死我了，小李说看到你倒在地下，流着鼻血，连耳朵都流了血。你到底怎么了？不好好吃饭吗？”
　　聂羽焱看着眼前关切自己，活生生的乐妍，想起在幻象中那个如同诅咒一般的“死亡通知”，不禁有些恍惚。
　　“小焱……小焱？”乐妍又叫了几声。
　　聂羽焱这才回过神来，缓缓问道：“今天几号了？”
　　乐妍被问得一愣，忙拿出手机看。
　　“23号。怎么了聂老师？”李栋问道。
　　聂羽焱心头一紧，这样岂不是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尽管他并不十分相信幻象中见到的那个怪人的“死亡通知”，但毕竟关系着乐妍的命，终究是不能完全不管不顾。
　　聂羽焱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乐妍和李栋忙上前帮忙，聂羽焱对乐妍道：“师姐，你……”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栋，道：“明天回上海吧。”
　　乐妍一愣，问道：“回上海？”她看了看李栋，继而跟聂羽焱道：“你知道我要去哪的，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聂羽焱不理乐妍，跟李栋道：“小李，麻烦帮师姐定回上海的机票。”
　　李栋一脸茫然，看看乐妍，又看看聂羽焱，道：“啊？哦……”
　　乐妍盯着聂羽焱的眼睛，仿佛在问他这是何意，在完全了解她和完颜畅的故事后，她以为聂羽焱会理解她，支持她，可他迟迟不肯带自己去芒砀山，如今又让自己回上海。究竟是她太天真，还是他太残忍？
　　于是她冷下脸来，斩钉截铁地对李栋道：“你不用定了，我不回去，我明天办出院手续，然后……”看了看聂羽焱道：“你就别管我了，自己好好休息吧。”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留下一脸懵逼的李栋和神色复杂的聂羽焱。
　　下午，聂羽焱在输了一天的液和吃了杨栗、葛忠还有乐妍拿来的东西后，脸色终于恢复一些红光，他慢慢走下床，披上外套，走出病房，来到乐妍的病房前，踌躇了片刻，还是敲开了门。
　　他走进病房，乐妍看到是聂羽焱，表情有些不悦，并未下床，只淡淡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你还跑过来干什么？”
　　聂羽焱看一旁已经被乐妍收拾停当的行李包和洗漱用品，问道：“师姐，你明天出院？”
　　乐妍看聂羽焱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指了指椅子道：“坐下吧，看得我都累。”继而接着道：“嗯。”
　　聂羽焱缓缓坐下，道：“你还是要去芒砀山？”
　　乐妍突然放下手中的资料和手机，道：“你要是来关心我身体，我跟你说，我早就好了。你要是跟我说，让我回上海，就免了。”
　　聂羽焱有些焦急，双手握拳，看着乐妍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乐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随即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懂。”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看到他，可……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懂我的心事，你还问我为什么？”
　　聂羽焱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又急着想劝乐妍离开商丘，犹豫良久，道：“我懂，可……我不能看你这样，不分现实和幻境，不分前世和今生。”说着聂羽焱站起来，走到乐妍床边，道：“既然你没事了，就早点回上海。”
　　乐妍看着聂羽焱，竟然笑起来，哼了一声，摇摇头道：“难怪……难怪有很多人说你不近人情，甚至冷漠到可怕，我一直都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你虽然话很少，平常不爱和人打交道，但你其实很关心身边的人，真是没想到，你现在对我也这样？”
　　聂羽焱想说什么，乐妍摆摆手，低下头，道：“我累了，要休息。”说着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笔没放好，滚落了下来。
　　聂羽焱弯腰捡起来，递给乐妍，乐妍接过，叹口气道：“你回去吧。”
　　聂羽焱站在原地，犹豫着，不肯走，乐妍看聂羽焱不走，又做起来，道：“小焱，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不支持我，我也不怪你，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上海？”
　　聂羽焱突然道：“如果你会死，你还会去吗？”
　　乐妍微微一怔，盯着聂羽焱看了许久，皱眉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聂羽焱表情复杂，像是下了什么决定，道：“明天上午我接你出院，我们一起回上海。”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乐妍怒喝道：“你听不懂话吗？我不走，我不回上海，你别瞎操心，我的事不用你管。”
　　聂羽焱微微转头，终究还是没有停下，走出门反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