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迫读取记忆》赴星落约

36、玫瑰往旧地

　　这里是易昔亭的那一方小院。那次去极恶牢探望的事，差点让苏花琭以为自己没机会回来了
　　可最终还是回来了。苏花琭在这边休息了几天，看着这些鸟木花草，虽说太久没打理，有种……狂野的美，但经过易昔亭的修剪，倒也看地惬意。苏花琭感觉这些天的疲惫都在这一方庭院之中消散了。
　　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每次刚提起就被易昔亭用各种理由“搪塞”了回去。就比如：
　　“嗯？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听清。来，搭把手，让我把汤下进锅去。”
　　“啊，你说国公主啊，对，我记得他好像对元宵挺感兴趣的。这有桂花馅的，你想试试么？”
　　“你说弗思琦啊，对，近日我在东市那边见了她，她指着这东西道你说不准会喜欢，我就买回来了。诺，你看看……嗯？收下吧，没费多少银子。”
　　“摩卡？哦，她上次是不是说那家包子铺味道不错么？一会儿一起去尝尝看？”

　　这几日易昔亭给苏花琭塞了许多吃食，每当他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就把东西塞进他嘴里岔开话题。苏花琭跟着他在落华城闹市闲逛着，要不是他还记得这外边还起着义呢，不然真给易昔亭带着节奏走了。
　　说来奇怪，分明他离开城郊时那边还是战火连天，怎么这市区看似却丝毫不受影响？

　　于是在易昔亭打算再一次搪塞过苏花琭的困惑时，苏花琭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上的驴打滚直接塞进了易昔亭嘴里。
　　“我问你话，你别总拿我当傻子好吗？回答我就是了。”苏花琭擦了擦手，“我不问战况了，就说摩卡他们，回想起来，似乎有许多日没见过他们了。莫非他们遭遇了什么不测？”
　　“摩卡在祈栗那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别焦虑。”易昔亭咬了一口，将点心放下，撑在石桌上，眯着眼晒着太阳，望向小水塘边正踱着步子的苏花琭。
　　“也是，摩卡有她姐姐罩着。那那个太子呢？他那身份……在那边怕是会被撕成碎片吧？”
　　“无需担心，有人会帮着他的。”
　　“嗯？”
　　“嗯……也没关系，反正他马上就会回来了。”易昔亭转头看向院门，“看，我们的客人来了。”
　　闻言，苏花琭向院门看去。他今日一早还在疑惑易昔亭干嘛要把这门敞地这么宽，原来是为了迎接贵客。

　　“易公子，哦，还有苏公子，二位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维多娅的嗓音伴着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给人一种轻飘随意却又有一种按着节奏卡在实处的感觉。苏花琭笑着与她回招呼，只是忽地抬头竟发现，她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还从未见她这张脸上露出过这种神情。
　　与原先的果断坦然不同。是纠结，不安。
　　耐人探究。
　　她的右臂上缠绕了一圈圈绷带。苏花琭留意了一下，发现她总是无意间扯到里边的伤口，疼地都会抽搐一下。苏花琭疑惑，这究竟是怎样的伤口？又是怎样伤到她的？

　　“二位，你们好。”易昔亭微笑着与她们寒暄。苏花琭这才发现，维多娅身后还有一人。
　　发丝盘起，妆容淡雅，衣袍朴素。她的眼神中也有着一丝担忧。
　　“别紧张，安然小姐。”维多娅作着镇定向安然笑笑，道，“舍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呼……但愿吧。”安然轻笑，随后她与易昔亭交互了一下眼神，各自点了点头。
　　易昔亭：“二位，请进来说。”

　　维多娅：“我们这次来地并不张扬，知情者甚少。而我的来意，想必易公子也清楚。”
　　易昔亭：“当然，因为余昔嘛。我理解你的心情。”
　　苏花琭一愣，问：“余昔小姐？她怎么了吗？”
　　“……抱歉，她平日里都挺冷静的，也只有关于暄王的事……哪里一有点关于她的消息，她就止不住地往那边去，拦不住。”说着，她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暄王？”苏花琭问。
　　“前任鬼域领主。”说着，她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动作很轻，似乎连自己也没察觉到。

　　*
　　那日余昔在暗处目送苏花琭与易昔亭离开维多娅的宫殿，许久，她才绕过屏障，走了进去。
　　“她还没来吗？”
　　“三，二，一，来了。”
　　倒数结束，余昔从屏障后走入，还提着一些雪白的布料。
　　维多娅对那些再也熟悉不过了。那时她送给余昔的长裙，上面还有她亲手绣的蓝星花。
　　余昔正穿着那袭红色襦裙，手与拎着的衣服之间搁着之前的那双白色手套。

　　维多娅有些愣住，问她：“你这是……”
　　余昔：“我来道别。”
　　“你要走，为什么？因为鬼域来的信？”
　　余昔沉默地点了点头。
　　维多娅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怒意，她缓缓开口道：“……你来自鬼域，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那里是什么地方。”
　　余昔没有说话，只是将另一只手张开，显出了方才紧紧攥着的东西。
　　维多娅只看了一眼，便撇开了头。

　　那一片灰黑的花瓣，就像是影子一样照在她手心。
　　或许只看轮廓无法得知这是何种花，但对于余昔，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她知道这是影梅花。
　　因为她曾见过，它漫天飞舞的时刻。
　　是在没有色彩的鬼域，如星火般明亮的鲜红。
　　那是一位故人的血所染成的，它本只是一道虚影。
　　而那位故人，却也是她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人。

　　弗思琦靠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这道影梅。
　　“哦，原来是因为它把这个夹在信里送来了啊。让我猜猜，信里是不是还说，他们找到了暄王的踪迹？”
　　说着，她便不自觉地看向维多娅，想留意她的表情。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开心，这表情……像是吃醋了一样。
　　真有意思。弗思琦心想。

　　维多娅沉着嗓音：“你知道这是陷阱。”
　　“……抱歉，我无法忽视。”余昔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将白色长裙递去，维多娅却没有伸手接。
　　维多娅沉着脸问：“什么意思？”
　　“还给你，留作纪念也好，不顺心扔掉也罢，都随便你。”余昔垂着眸望着别处，“我不想欠你。”
　　“……你知道她已经死了。”
　　余昔没有回话。
　　“昔儿，你若执意要去，我也不会阻拦。只是，有些事我一直不明白。现在我问你的话，你可否予我解答？”
　　没等余昔吭声，她就往前一步，扣住了余昔一直垂着的那只手。
　　余昔一惊：“你……”
　　红黑色的纹路顺着维多娅与她手掌相交的地方四散蔓延，蔓上了她白皙的皮肤，还隐隐渗出鲜血，触目惊心。
　　“你在干什么，这条手臂不想要了吗？”余昔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颤抖，有些急促地说着，“你明明这么疼……”
　　维多娅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你跟随我，只是因为我像她吗？”
　　余昔愣了一下，随机咬牙答道：“没有！”
　　“那你为何愿意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
　　“其实我知道的。你看向我时，我总能感觉到，你在透过我的眼睛望向那个人。可……”她看向她手中拎着的那身衣服。因为余昔方才的挣扎，白群有些面料不慎触及了余昔的手，上边的蓝星花随着一同被腐蚀了去。维多娅看着不忍心，便将衣物接了去，道，“你对我，未免又太过狠心。”
　　留意到维多娅的视线停留在了衣物的缺口处，余昔又一次尝试着抽出手，道：“你知道我碰不了任何东西，再不松手，你也会被融掉的。”
　　一旁沉默的弗思琦也说了一句：“松手吧，维多娅。你若负了重伤，还怎么去实现剩下的交易？”
　　听到这话，维多娅眼神晃动了一下。最终，余昔还是感觉手松了下去，只是里边沾满了鲜血。
　　是维多娅的。
　　余昔往后退了几步，呼吸有些急促。手心的温度与色彩，让她想到了六百年前，她离开鬼域前，那位故人也是这样扣住了她的手，任由自己的血肆意地溅在了余昔的身上。
　　余昔并没有承认这一点，可她的内心终究还是这样觉得——她们太像了。

　　“碰不了任何东西？可她给你的，你不就能触么？那柄纸伞，这身襦裙，你不是碰了都没关系么？”
　　“还有这对手套。”维多娅不顾右臂的疼痛，将白裙下压着的手套抽了出来，呈到她面前，道：“这个总不是她给你的。”
　　余昔深吸一口气，决绝道：“总之，你给我的东西我都还给你。我不想欠你，你也别来找我。”话毕，她立马转头，没敢看维多娅的表情，几乎是飞着跑了出去。
　　维多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离开。

　　“不留她了？”弗思琦出声。
　　“在她的心里，有个更重要的人。”维多娅背对着她，努力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她终究不是属于我的红玫瑰，我早该放她离开的。”
　　弗思琦：“可你知道，她的主人早就抛弃了她。明明她早就跟随你了。”
　　维多娅沉沉的叹了口气，缓声道：“……但我也可以理解。有些事，有些人，真的，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她去赴死？”弗思琦无奈道，“作为……嗯，应该是旁观者吧，我觉得我有必要插一句嘴。”
　　她走上前去，将维多娅捧着余昔留下的衣裳的手往她怀里推了些。“你竟然没有听出来啊。”
　　“什么？”
　　“她的意思是，‘此去不知能否再见，我于你过意不去，还是想为你留下我的痕迹。思来想去，许是此物最为合适。我心中有一人不忘，我愿为之独赴邀约。我知此行凶多吉少，我只愿你不入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