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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落魄者亦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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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昔身着红衣,立在屋顶,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沉默不语。
她悄声落下,步入宫殿,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然后隐入了屏障,与维多娅会面了。
阳光消散了清晨的水雾,各种小摊小贩已经出摊吆喝了。苏花琭与易昔亭踏着半融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活泼的少女身后悠然走着。
“是摩卡和朋友呀,吃早饭了没?”一位大娘。
摩卡笑嘻嘻地回答:“早上好王姨,我们吃过啦。”
“是摩卡妹妹啊,祈栗有消息了吗?”一个英俊的小伙也没向二人打招呼,自顾自地问这话。回头望向苏花琭疑惑的表情,摩卡立马插话解释:
“苏公子易公子,这位叫游恒,是我姐姐祈栗的……朋友。”摩卡脸上有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但她转头面向游恒时,那种表情像是从未出现过,“游恒,你为什么在这里?先说好,这二位是来帮我的,你给我客气点。”
游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易昔亭,又看了看有些尴尬的苏花琭,皱着眉头,将摩卡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这两个人一个病蔫了看起来没什么用,一个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不起人,你确定他们真的是来帮忙的?”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让那二人听到的。苏花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刚想反驳几句,但被易昔亭伸手捂住了嘴。
“您要是觉得您有我们那个用就还请您自己去处理这事吧。”
游恒被当众怼了有些恼火,脑子一抽指着苏花琭就吼到:
“欸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你两句你就这样,况且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易昔亭神情不动,只上前两步,道:
“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而且,布卡维多娅只给您批下来了我们这两个人,您要看我们不顺眼那就另请高明吧。花琭,我们回去,事让这傲气的公鸡自己办去。”
听他这么叫自己的名字,苏花琭一时还有些不太能接受。不过眼下这状况他也不得不在心底暗道一声昔亭这仗打地好。换作是他自己,怕是已经开始骂人了。
摩卡见他们真做出了要走的样子,慌忙追去挽留,道:“二位公子别理这个东西,我是诚心找你们帮忙的呀。”
她转头又道:“游恒你能不能别来沾边!你要真想帮我你就闭嘴滚一边去好嘛?”
游恒脸上的颜色从黑到红,觉得有些丢了面子,最后只是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切,有什么神气的”就再没说话了。
易昔亭本来也没真打算走,也就拉着苏花琭的手腕做做样子吓唬他而已。也没等摩卡真情实意地恳求多久,二人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回了头。
看得出来,摩卡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游恒,一路上对他的搭话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对苏花琭和易昔亭讲述着她的诉求。
摩卡:“我有两个姐姐,最大的叫安然·安卡斯,这会应该在家,我一会会带你们去见见她。二姐,名叫祈栗·安卡斯,她前些阵子在仪明修学,每隔数日便会寄来一封家书。距离最后一次收到她的信已经过去四个月了。而且这封信的内容……”
苏花琭:“哦,所以你是想找你的姐姐祈栗,对吗?”
摩卡:“嗯,她失讯地实在是太突然了。安然姐姐雇人去仪明找过她,只知道祈栗姐姐的名声在那边很大,评价着实极端,赞同的地就很尊敬,不喜的就极其排斥。可一问起她人在哪里,却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找她了,可杳无音讯。所以我只好借助些关系,找了维多娅女王。”
游恒小声喃喃:“然后她就遣了这么两个人下来。”
看见苏花琭笑地瘆人的表情,摩卡不禁打了个冷颤,只好绷着脸对游恒讲了一句:
“你,帮我去买两打信纸。”
游恒有些不屑:“做什么?”
摩卡:“安然姐姐要给她寄信。”
游恒“切”了一声,扭头去找铺子。
见他被支开,摩卡头也不回地离开。
“二位,跟我来。”
苏花琭紧紧跟着,问她:
“这个游恒,是……”
摩卡几乎不等他说完,就猜出了他想问的问题,答道:
“是安然姐姐的追求者,他很烦,姐姐不喜欢他。”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他很奇怪,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郊区,一座残破的庄园出现在三人眼前。
“抱歉,二位,我们的家近一阵子被人纵火烧了,但好算渡水及时,勉强还能住。”几乎已经看不出底色的砖瓦上边覆满了乌黑的焦炭。周围的焦土与不远处的草木格格不入,它毫无生气。虽说家徒四壁,但还是能从断壁残垣看得出来,这里昔日与这片地区是华而不同。它更多的是讲究解构对称的气派与……烧的着实有些惨,苏花琭已经不知道从哪里能赞美这座与众不同的庄园了。
“这……真的能住人吗?”苏花琭问地有些犹豫。
“嗯?其实我们最开始是想搬走的,但……总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家都被烧成这样了,那群人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们会留在这里的。”摩卡将几乎及肩的短发撩了撩,笑地有些勉强,猜的出来这应当是一段很不美好的回忆。
“被人纵火?”身后的易昔亭问了一句。
摩卡脸上有些失落,刚想回答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门的推拉声。
众人的目光朝门望去,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对上他们的目光,有些惊讶,但立马又反应过来,朝他们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各位午安,我名安然·安卡斯。二位公子莅临寒舍,还望理解小妹招待不周。有许多事家姊并不知情,还是由我与二位交谈罢。”说着,安然端起玉制茶壶为三人各着了一杯。她转头对摩卡:“摩卡,帮姐姐去望风。”
摩卡点点头,很快活地就带门出去了。安然的言行举止都很规矩端庄,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她的长发盘起来了一部分,插着流苏簪子,余下青丝也是规矩地搭在肩前两侧。
她的礼貌与上一个混小子的态度在苏花琭的心中行成了鲜明的对比。苏花琭自然地笑着,向她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安然女士您好,我叫苏花琭,这位……”
“我叫易昔亭。”
听到这个名字,安然的脸上出现一抹惊色,她仔细看了看易昔亭,疑惑了一会,便又藏去了表情。
不过苏花琭硬是没注意到。
苏花琭:“是维多娅让我们来帮忙的。方才听小姑娘说舍妹祈栗失踪已逾四月,不知您可否为我们详细道一道?这样我们也好更加针对性的帮忙。”
安然嫣然一笑:“自然是如此。听闻,祈栗在仪明那边风头正盛,但却不见踪影。但我不便出面寻找,那些雇佣之人也不大能信得过。主要……”
“我与祈栗摩卡,并非血亲。二者皆是本人认过的姊妹。”
这话跳地有些突兀,总之苏花琭是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知道易昔亭作何感想。苏花琭瞄了一眼易昔亭,只见他正垂眸思索着什么。
他在想什么呢?
“本人与祈栗的故里,同为仪明京都落华城。现在的她同我一般,在故里不受待见。只怕,她已然遭遇不测……”说着,安然的表情便有些失落。
苏花琭理解了她的意思,立马联想到了纵火的事情。他问:
“所以女……姑娘认为,纵火一事,与之相关否?”他本想称呼“女士”,但知道安然来自仪明之后,又改称了“姑娘”。
其实仪明与凡梦的地域差异界限并不明显——至少凡梦能让人感觉到像是各种文化碰撞相融的繁华文明。置于仪明怎样,苏花琭不知道,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去过。
安然:“不太清楚。那晚夜黑风高,来者我不怎看地清晰。不过听口音,倒像是仪明的话。”
线索挺残缺的。苏花琭捋了捋,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三件事:
寻找祈栗,解决纵火事件,还有——
苏花琭望向易昔亭,似乎有些话想单独说。
安然理解了。她起身言道:
“大概就是这些。二位公子先议着,愿意助力与否,可以次日再予我答复。我与摩卡出去走走。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苏花琭。
“最后一封家书。”
趁着苏花琭拆信的空隙,安然起身离去了。
“问你个事。”
“什么?”
闻声,苏花琭望向易昔亭。他回忆了一下,道:
“维多娅要我们来帮忙,应该也是为了那样东西吧。”
易昔亭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犹豫了一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换取谁人的记忆。
苏花琭翻着手中的信,说:
“果然,她是希望我像上次那样获取记忆。可记忆是谁的呢,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易昔亭:“……你醒来后,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
苏花琭:“?”
易昔亭:“因为一场交易,这个世界,就被锁在了虚假的天穹之下。自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阳光。”
苏花琭歪头:“???”
易昔亭:“而维多娅的愿望,就是撕碎它。”
致姊妹安然·安卡斯与摩卡·安卡斯:
很抱歉,我的家人。我本在数月前就应归家团聚,可我在落华城留到了现在。
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多留一阵子,或者说,可能要花上一辈子。
这么多年来,仪明还是这样。它是我的故乡啊,我实在是无法再看下去了。
亲爱的姐姐,妹妹,请允许我,将我的一切献上去。
我不想看着它就这样陨落。
对不起,摩卡;对不起,国公主殿下。
再向下看去,都是一些嘱托的家事了。
落款时日已是去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