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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十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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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用电话亭里,杜娟按下了那个不怎么打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对方就急切地叫了一声“杜娟!”
“田老师!”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等你的电话等得花儿都谢了。你只会在这天想起我吗?”
“你是个大忙人,我怕经常打会影响到你的工作”杜娟狡辩着。
“我巴不得你经常影响我。”田衡晓微笑着。
“才接通你就叫我名字。你电话那么多,万一不是我,就闹笑话了。”
“肯定是你!有心灵感应的!”田衡晓今天格外地愉快。
“你现在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比较忙,事情多。”
“哦,那你要多注意一下身体。”
“你多关心我,我的身体会更好!”听到这句话,杜娟不知该说什么了。
“刘明军、黄华怎么样了?”
“他们也挺好。我空闲时间不多,否则我们就会经常聚聚。就是你,天高地远的。”
娟子刚要张口,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娇滴滴的女声“田总,该开会了。”
“田老师,你忙,我挂了。”
“好的。多保重。有时间我会飞过去看你的。”
“再见!”杜娟挂了。“看我做什么嘛!”娟子嘟囔了一下。
杜娟想让自己忙碌充实起来。恰好,校报在招记者、编辑。娟子跃跃去试,结果中标。杜娟就在学校、寝室、校报室来回穿梭,日子过得饱满而飞快。而杜娟的成长飞速。现在已是集记者、编辑于一身了。“杜娟,这个月有一个蓝球联谊赛,是我们学校与A大学,要出这方面的稿件,你负责一下。”校报王主任吩咐道。
“好的。”
杜娟开始忙起来。她到学生会要了一份球赛时间和球员名单。“崔林浩?!”她看到A大学球员名单上这个名字时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皱皱眉头,这名字真熟悉!球赛共三天,都在下午进行,前两天在A大,最后一天在本校。娟子跟随本校篮球队进入了这所全国重点大学,走马观花,然后就直奔A校室内篮球场。15分钟后,比赛开始。杜娟拿着照相机从不同角度照了很多照片,精彩绝伦的传球、抢球、投球都没放过。照得最多的就是对方穿8号服的高个男生,他的风头最劲,球打得最好。那绿豆般的单眼,那棱角分明的面孔,杜娟总觉得好像见过,可一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X理工大学无论是球技还是体力,同A大相比,都稍逊一筹,结果以35:45负于对方。A大的啦啦队雀跃欢呼,一些女球迷一下子围住8号身边,大献殷勤,递水的,递毛巾的,奉承的“崔林浩,你真棒!”。杜娟找到A大的同行,“我想采访一下那个8号”
“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队长崔林浩!”
“崔林浩,你过来一下。”
崔林浩喝了水擦了汗走过来。
“这是Y理工大学校报的记者杜娟,她要采访你”
“杜娟?”眼前的这个女生,绿毛衣、黑羽绒服、扎起的黑发,那面孔,尤其是那双大眼,好像一个人,是谁呢?。正当崔林浩苦苦思索的时候,杜娟冒出了一个个问题。采访结束,杜娟抬头刚想说“再见”,就看见崔林浩怔怔地看着她,“这个崔林浩真像那个小学同学”,只这一瞬间,两个人似乎都在想同一问题。
“你的父亲是不是叫杜兴男,他是矿工?”
“那你的父亲是不是崔正贵?你还有个弟弟叫崔小龙?”
两个人突然惊讶地异口同声地叫出“是你?!”随即欢笑,就差紧紧拥抱了。
“崔林浩,看到你的名字再看你的人,我就觉得你像我小学同学。”
“听你的名字再看你的人,我也是这种感觉。”
“听我爸说,你们全家搬回北京了。”
“是的,我爸爸是北京知青,初三的时候就回去了。”
“你是北京大爷呀!”杜娟调皮起来,崔林浩大笑。
崔林浩经常跑到杜娟学校来找她玩,娟子有时也去A大找他。在别人眼里以为他们是一对。这下,A大的那些女生看见杜娟就是一张苦脸,像别人欠她们钱似的。“崔林浩,我求你去整整容吧!走在你这根校草旁边,我就看见一张张窦娥的冤脸。我都快看出病来了。”
“哈哈哈哈……这不挺好,自从你个‘淑女’出现在我身边,我耳根清静了不少。你是功臣啊!”
“那你赏赐我什么呢?肯德基吧!”
“你还是小孩呀!吃那玩意儿!”
“我就要吃,否则我就从你身边消失,让你们A大的女生来折磨你。”
“好好,我服你了!”
他们每次上街,娟子都饱了口福。跟崔林浩在一起,疯玩又贪吃,好像她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杜娟,表面上你是个淑女,实际上骨子里你就是个假小子!”崔林浩在她面前说这话好多次了。这不,这话又在耳边响起。
“停!你老这么说,是不是怕没人要我?”
“哈哈哈哈……”
“瞎操心,追我的人可多了。”杜娟心虚地昂着头看着崔林浩。
“那我不是会被他们踩趴下了!我好怕怕!”
“去你的!”杜娟随意地捶了他一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验证娟子那句心虚的话似的。这天,杜娟上晚自己习回来,爬到上铺,发现一封信横躺着。她撕开那封信,慢慢地脸变得通红,心乱跳个不停,她像做了什么坏事似地看看周围的室友,看到大家都没发觉她的异常,她狂乱的情绪才慢慢平静。她又看了第二遍。
杜娟:
你好!
我虽然是学理的,但我很热爱文学。四大名著我从小就看过......
............
我喜欢你。
猜猜我是谁?
无姓名,只有个时间,仔细看看信封,只留下“苏州”两个字。谁呀?莫明其妙!
杜娟很快就把收到这封情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事就和崔林浩在一起瞎晃悠。这天晚上,回到宿舍。
“前几天我看见你和你男朋友了”老六道。
“不是男朋友,是铁哥们!”
“不会吧!看你们俩那个样子。”
“真的,我们俩是小学同学。大家在一起很随便。”
“我看你那哥们人挺不错。”
“他也是北京的。”
“是吗?我们还是老乡呢!”
“介绍我认识认识?”老六很少对男孩子这么热情过。杜娟有所悟地点点头。
一个周末,崔林浩又来找杜娟。“崔林浩,快期末考试了。前段时间校报忙,空闲时间就找你玩去了,今天陪我去上自己吧!好吗?”
“好。”
“这有一本小说,给你打发时间。”
两个人走在去东配楼的路上。
“我们宿舍也有一个是北京的,和你是老乡。”
崔林浩“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她想认识你!她家境挺好的,长得也可以。以后你们可以同来同去,反正是一个地方的。”
“想认识我的人多了,和我同来同去的人也不少。以后少揽这种事情,别来烦我!我学校那帮就够烦的了,你们学校的也来添乱!”崔林浩拉下脸来,不耐烦地说。
“你真是冷血动物!”见他不高兴,杜娟低着头只顾走路。
自习上完,一起到食堂吃饭。
“杜娟,寒假回家吗?要不到我家去,到北京玩玩!”
“去不了。我爸爸今年不回老家,我去陪他过年,他一个人太冷清了。”
“你可真孝顺!你爸有一个好女儿啊!”
“那是!”
回到宿舍,看到老六那殷切的询问目光,杜娟只得告诉她崔林浩这段时间忙着学业忙着课外兼职,没时间。以后有时间再认识也不迟。这理由真够牵强的,好尴尬!
考前的一个下午,杜娟从教室里出来,后边一个男生超过她,转过脸来冲她笑了笑,杜娟也回应地咧了咧嘴。不知哪根神经错乱,她突然冒出一句“你家是哪的?”
“苏州!”
“苏州?”杜娟心里重复了一下,微皱眉头,似乎悟到了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我家是哪的?!”那个男孩有些吃惊。
杜娟淡然地点了点头。男孩快速离去。“原来是他!”男孩是校广播电台的,只说过几句话,实在不熟悉。
放假了。杜娟到了万山连队。由于暑假来过,第二次来杜娟轻车熟路。六年后的万山连队显得萧条了很多,住户锐减,野草疯长。儿时记忆里的万山连队是那么热闹、美好,现在却是冷清残破。听爸爸说,一些人调回老家了,一些人到矿附近住了。当然这几年万山连队也有新鲜血液注入。一些年青人背井离乡来矿上“淘金”。天寒地冻,人烟稀少,娟子几乎整天窝在爸爸那狭窄的单屋里,看书、看小说,给爸爸做饭,收拾收拾屋子,有时候透过窗户凝望远方。偶尔,她还会想起那张笑脸,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内心还是有剪不断的丝丝牵挂。有时也能想起崔林浩。怎么人长大了再相见,那种少女时期见到他时的砰砰心跳竟然荡然无存。奇怪!其实崔林浩是很吸引女孩子的。有时,郑果就会跑到她家来和她聊聊天,叙叙旧。杜娟也把崔林浩的情况跟他说了。郑果现在是矿上的拉煤司机。杜娟眼里的郑果长相跟儿时没多大变化,就是身高出人意料,矮墩墩的。梁小宜也和从前差不多,没工作,在家闲着。只是梁小宜家现搬到另一个连队去了,虽然离万山连不远,但来回还是有些不方便。暑假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疯玩了一阵。现在季节不作美,没办法。
大年三十晚,杜兴男拿出最好的厨艺,两个人做了10个菜,慢条丝理地吃着,唠着家常,炉火旺旺的,火墙、土炕暖暖的,收音机热闹地畅响着,屋里饭菜香与温暖的气息融合,虽然只有父女俩,但这个夜晚还是如此地温馨、融洽!
“你和那个田老师经常联系吗?”
“只是偶尔联系。他现在很忙的。”
“他帮了我们家一些大忙。”杜兴男欲言又止。
“我知道。等我毕业工作挣钱了,我会还的。”
朴实的杜家人,秉承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思想。何况有些恩情哪里是滴水呢?
就要开学了,娟子坐在回A省的火车上。列车在B省逗留间隙,杜娟脑海里又浮现了唐晋然的那张笑脸!同时涌现的还有他对她“厌恶”地甩手那一幕。蓦地,那种久违的酸涩竟然盈盈地充斥着身心,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终于没有忍住,两行泪痕清晰地挂在脸上。对面的乘客投来不解的表情,娟子连忙低下头收拾情绪。
永远追赶不上的是时间老人。很快,大三上半期就要结束了。近一年的时间里,杜娟依然和崔林浩有事没事就腻在一起,在外人眼里觉得他们就是情侣。只是当事人都心照不宣,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无关爱情,应该是很铁的那种死党。世界上,男女之间,还是有这种无关男女之爱的情感的,互相帮助、互相依赖、互相倾诉,互相嬉戏,快乐和烦恼互相分享,彼此就是最深厚的知己。他俩暑假里一起去了万山连,和郑果、梁小宜等儿时伙伴见面叙旧玩耍。唯一让娟子感到沉闷的是家里来信说到的一件事情。哥哥杜兵的肺结核吃了四年的药基本上治好了。亏了他的病情还属于国际免费治疗的那种,否则更让人头疼。说是免费并不是一分钱都不出,药钱还是要出的,只是没那么贵。杜家本来就穷,哥哥打工又没存到什么钱,所以治病的开销全是父母出的,虽然刘碧兰工资高些,但杜娟上大学的费用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再加上杜兴男在娟子大三的时候下岗了,每天打点零工,自己的生活勉强维持。所以全家人的吃喝拉撒,病痛什么的全靠刘碧兰那点工资了。虽然弟弟打工挣钱,但也不好经常伸手管他要。杜兵的病只能叫基本好,不能干重活,还得多保养,整天在家闲着,快三十岁的人了,没个正经工作,刘碧兰看着心焦,所以她打电话找了田老师。田衡晓还真是神通广大,很短的时间内就帮哥哥在环卫局找了份正式、稳定、轻松的工作,吃上皇粮了。杜娟后悔当初把田老师的私人电话告诉妈妈,虽然妈妈当时的理由是人家帮了忙,逢年过节的就该问候问候、看望看望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娟子心里如装了一座大山,沉重异常!“田老师,我们家欠你的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