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卧底第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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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感情危机并没有如我所料的那般爆发开来。就像是仲夏时节突至的暴雨裹挟着疾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
森先生好像是气消了。
却又像是没消气。
对于这天晚上转瞬即逝的坏情绪他选择缄口不言。可是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他对我似乎也不像从前那样热络和亲密无间了。像是暴雨消停之后留下的潮湿和雨腥，让人感到烦躁不适却又无法驱散。
我有心想要主动解决扭结，但是突如其来的大量任务又让我不得不暂时把这个想法搁置下来。我和森先生不约而同的开启了长期不回家、不见面、偶尔联系的陌生人模式。
而这种局面的形成，还是因为太宰。
太宰要叛逃出港口黑手党，就相当于原本坚如堡垒的港口黑手党平白出现了一个弱点缺口。即使那在首领的意料之中，首领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追杀通缉等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加上短期内太宰工作的交接问题、手下成员重新编组划分、敌对势力的镇压问题……在整个港口黑手党都陷入加班热潮的同时，我自然也不能逃脱。我几乎是每天都睡在档案室里的。
当我再次看到立原道造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他从我这里来上调档案，原因是他已经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独一支精英行动部队[黑蜥蜴]的备选核心成员。
立原道造在短短时间内能有这种成就我并不感到奇怪。即使没有异能力者的特殊身份，在整个新一批成员中，他也是传出了名声的。
年纪小，体术强，敢打敢拼，可塑性极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完美适应港口黑手党的人才。除了打架以外，他又变成了那个有点活泼痞气的小混混，和所有人都相处不错，尤其是得到了[黑蜥蜴]百人长广津先生的喜欢。
“恭喜你啊，立原君，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我一边说着恭喜的话，一边把他的档案资料调了出来进行修改增补内容。
立原道造松松垮垮的坐在档案室的休息椅上。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在看了两眼确认完全看不下去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被迫加班的我的身上。
“看来你也对这份工作适应挺好的嘛，青川先生。”他嘟嘟囔囔的说着。
“怎么这么说？”我好奇抬眸，忍不住询问立原道造，“这段时间听到类似的话好多次了。如果单听到这些话，我都以为我是什么爱岗敬业的三好员工了。”
“那是肯定的吧！”立原听到我搭话，颇为兴奋的抬高了音量，“能在高强度工作的同时还把档案室收拾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人类活动的杂乱痕迹。”
“如果原因是这样的话……”我摩挲着下巴，“那只是因为我懒得跨出工作区域罢了。”
立原道造瞬间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他忍不住问道：“这么久的时间了，难道你从来就没有去过办公桌以外的地方吗？”
“也就去了档案架吧。”我顺便提醒立原道造，“你还是这间档案室里第一个坐上休息椅的人，注意一下衣服会沾灰。”
立原道造听我这么说倒也没有起身，他伸出食指在茶几上抹了一下又凑到眼前看：“果然有灰啊……那这么看的话，青川先生你是怎么做到一边敷衍工作一边又有心情放熏香的？这也太矛盾了吧！”
我翻档案页的动作顿住了。大脑捕捉到关键词的那一瞬间，让我忍不住重复了他的话：“熏香？”
我从来都没有用过任何熏香，也向来和香味这种东西绝缘。如果立原道造说档案室里的味道是烟草味或者酒味，我都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可他偏偏说的是香味。
可我从来没闻到过香味。
“对啊，挺甜的味道。就是感觉和青川先生你不太搭调。”立原道造自顾自的犀利评价着，“我以为青川先生就算要用香，也是去买那种古板的线香。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刻板了。”
我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慌乱。那是一种自认为明明事情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突然被人告知事情早已脱离了既定轨道，而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慌乱。
从立原道造评价出“甜”的那一刻，我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这个味道的来源——异能技师送我的道具戒指，那个用味道作为道具启动开关的戒指。
“香味很重吗？我还以为会闻不出来呢。”我不着痕迹试探道。
“也不算很重，但很有存在感是真的。”立原道造一针见血，“至少大家在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川先生你。”
我：……
我似乎知道森先生两次情绪反常的原因了。第一次他问我去了哪里，我说我去见了太宰。第二次他又问我，我说我去了酒吧。然而实际上，无论是太宰还是酒吧，基本上都是不会沾染这种毫无攻击性的甜型果香的。
我对他撒谎，在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的情况下。
谎言拙劣，像个小丑。
所以他生气了。
不过好在我对森先生没有透露出一丝真正身份和卧底身份的联系。就现在我的身份而言，也没有任何面见最高首领的机会。就算森先生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他也不可能把我和青川正平联系到一起。
这么一想，我又稍微放下了心。
我只需要对森先生编造一个合理借口就行了。
立原道造还在那边说着，我干脆拿出手机给异能技师发了条短信，向他求证戒指味道的真实性。就在我发完短信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一条信息却弹了进来。几乎是同一时间，立原道造也收到了信息。
短信是武斗组的一名中级成员发来的，大致内容是想在下班时间组个新人聚餐的活动，并且同时邀请了我和立原道造。
立原道造看向我，试探着问：“去？”
“去吧，反正现在也到下班时间了。”我说着收拾好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反正立原君你是下班时间来找的我，那我们一起过去也算合理。”
在职场中，参加联谊聚餐不一定是打入集体最有效的办法，却一定是最快速的办法。更别说，我也确实需要想办法放松一下心情，再重新梳理戒指的事情。突如其来的打击太大，着实让我有些混乱。
锁好了档案室的门，我和立原并排着走出了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
那名中级成员组织聚餐的活动地点并不算很远。所以我和立原道造干脆就走路过去了。和立原道聊天的同时，还收到了异能技师的回信。
【我的挚友！你终于发现设计师隐藏在道具戒指中的小彩蛋了！！！】
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让我幻视异能技师兴奋到手舞足蹈的样子。
我：【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自己闻不到味道呢？】
异能技师：【因为那味道本来就不是给你闻的。或者说风间君，你听过印象味道吗？一种快速塑造人设的办法。一款亲和的毫无攻击性的味道，可以让你更好的融入集体展开卧底工作，不是吗？】
在我还没有提出疑问的时候，异能技师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他的设计理念都说给了我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即使我只是默默的做自己的工作，也总会有人评价我看起来平和可靠好相处，甚至得到了“性格温和”的顶级评价。
异能技师：【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受到设计师满满的真诚与热情了？！】
立原道造好奇问我：“青川先生还有重要工作吗？一直在看手机。”
“不，只是简单回个消息。”我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天，又随手给异能技师发去了信息。
我：【那技师自己的印象味道是什么呢？】
异能技师：【鸡肉味，嘎嘣脆。[大拇指.jpg]】
异能技师：【此条消息已撤回】
异能技师：【我开玩笑的，你什么都没看见。】
异能技师：【如果你不喜欢果香味的话，可以把戒指寄回来，我给你换一款。】
我就要想怎么通过味道延伸到这个话题。毕竟让异能技师帮我做道具已经很麻烦了，如果我再要求多的话，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可是没有想到他就这样主动的提了出来。
我：【可以无色无味吗？】
异能技师：【禁止撼动异能技师的设计理念！】
异能技师：【所以你现在有想要的其他味道吗？】
我：【暂时想不出来。】
异能技师：【那要不要让我自行发挥！毕竟能创造出这么天才的戒指的设计师，审美一定也是很高端的！】
我：【谢谢不用了，现在的味道挺好闻的。】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把戒指寄回去，异能技师真的改成鸡肉味或者是薯条味，又或者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放下手机，我长舒了一口气。
暂时就先这样吧，好歹算是解决了一个疑问。
*
我和立原道造一起到了聚餐地点，那是一家位置比较隐蔽的会所。
有发起者的提前安排，聚餐差不多是三大张桌子拼在了一起，目测能坐下二三十人。环境是整体偏暗的，餐桌上方明黄色的灯光打下，完美的营造出了聚餐的热闹氛围。
“呦，青川君。”
“还以为青川不回来呢。”
“毕竟青川算是文职。”
现场已经有一些人坐在那里了，在看到我时就三三两两的打起了招呼。这些人大多数我只是隐约有印象，但并不认识。不过从他们的气质和状态来看，也还是比较容易判断他们都是武斗组成员的。
匪气、戾气。
拿过枪、打过架、杀过人。
曾经的我也是武斗组出身。现在和档案文件待久了，我却成了最有书卷气、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这种极大的反差感让我忍不住觉得有趣。在有趣的同时，我又下意识的去伸手触摸手指上的戒指。
在为首位置的，是一个梳着高丸子头的年轻女人。她的金发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了亮人的光彩。身材虽然纤瘦，可是合体的黑色西装却给她增添了一份干练气质。
至于坐在她下手位置的，则是一个蒙着面让人分辨不出男女的人。即使是这样让人放松的聚餐环境，他的衣兜里也隐约露出了匕首的手柄。
我听过[黑蜥蜴]的核心组成成员。
他应该就是那个暗杀者。
“那个是武斗组的，樋口一叶。我们都叫她大姐头。”立原道造凑到我耳边小声介绍，“至于旁边那个……只知道别人叫他银，应该是这个发音吧。”
“所以这个聚餐，还有黑蜥蜴的核心成员啊。”我抚摸着茶杯的边缘，扫了一眼樋口一叶的上位。那里还有个空位，不知道是给谁的。
但没有过多久，我就知道了答案。
[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柳浪，坐到了那个位置。而他在坐下去的第一瞬间，居然是看往了我的方向。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但很快就又趋于平静。
“在下青川正平，档案室成员。”被立原道造戳了一下，我才忙不迭起身向广津先生做自我介绍。
是我从未在脑中预先做过模拟的，和曾经相熟之人重逢的第一瞬间，我应该怎么反应。而在说完话的那一刻，我猛然想起，我似乎忘记了刻意改变音色。
容貌确实可以改变，可是声音却并不好变。三年未见，不知道广津先生还能不能记得我。但看他探究的眼神，我又忍不住抱有侥幸心理。
广津先生很快隐去了眼神中的探究。可他时不时扫过我的眼神，却让我不能就此放下悬着的心。
在餐食酒水端上来之后，气氛就热闹了起来。一群武斗组的男男女女们也不拘束，聊天的，玩酒桌游戏的，倒是足足的把场子炒得很热。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转到了我这边。那我干脆示意一旁的立原道造帮忙把话题引到我的戒指上。立原道造虽然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般，十分夸张的大叫道：“青川先生，刚发现你的戒指诶。这么大一颗宝石，一定很贵吧！”
我：“……可能，还好吧。”
我属实没想到他的话题引入会是如此的耿直。但效果也确实是有的，几个人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戒指上。有说好看的，也有好奇我为什么要戴这么一个造型华丽夸张的戒指的，还有嗤笑不屑的。
无论如何，我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枚戒指，其实是我和我未婚妻的定情信物。”我淡定朝他们解释道，“它确实看起来和港口黑手党格格不入，但我不想摘下它。”
手指摩挲着戒指，再恰到好处的低头一笑。伴随着立原道造更加夸张的一句“青川先生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话，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杜撰出来的未婚妻，在打消了广津先生的探究同时，也在其他成员面前完美解释了戒指和香味的不合理，更完美塑造出了一个爱人形象。
以后我甚至还能以此为借口推避掉一些无意义的社交，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
我以为事情至此就完美解决了。
然而事实却是——
他们并不想放过我。
就比如说，原本我以为搬出这位虚假的未婚妻身份之后，我的同事们就会通情达理的结束掉关于我的话题，从而十分自然的开启下一话题。但是现在明显的，在我话音落毕的那一刻，气氛更热了。
“哇哦，青川君看着这么年轻，竟然都有未婚妻了。”坐在我对桌的一个刀疤脸男人拿手肘捅了捅一旁男人，“西川，你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可得好好把握啊。”
我原本正在借喝酒的动作掩饰笑容，听到对面的人这么话里有话，也忍不住抬眼望了过去。他们说的话，似乎和我有关。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立原道造和我咬耳朵，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兴奋和急切，“你问我，我告诉你。”
“嗯？怎么回事？”
他偷偷伸出手指指着对面被刀疤脸提到的那个男人：“那个西川，喜欢信息部的星风小姐。但是星风小姐应该不喜欢西川。”
“星风小姐？”我想了一下，“前段时间我去信息部帮忙的那个临时搭档？”
“对，就星风小姐。”立原道造继续说道，“这件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据说就在你去信息部帮忙的那两天，西川向星风小姐表白了，但是星风小姐拒绝了他。”
我挑眉：“然后？”
“然后，西川就想找星风小姐要一个理由啊。”立原故意粗着嗓音模仿西川说话，“星风小姐，如果你觉得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只要能改的地方我一定往你的标准方向努力。只是求你，能不能不要就这么彻底拒绝我，请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西川真是这么说的？”我看着立原道造抑扬顿挫深情款款的念着台词，不由得对这件事情的真实度疑惑了起来,“你亲眼所见吗？”
“咳，对话是我从别人那里听八卦听来的，真假都不重要——”立原道造囫囵着，又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重点来了。就在西川表白之后，星风小姐接到了一通电话，据说是你的。”
“我的？”我错愕。
“据说星风小姐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原本还在为西川的表白而困扰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开心，之后更是直接匆忙离开了，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所以……”我内心突然涌上不好的猜测，“因为那通电话，我一不小心变成了星风小姐拒绝西川的借口？”
立原道造耸肩：“我不知道啊。别人那么说的八卦，我就那么听一下。”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但是看刚才的对话，估计是这样的。”
立原道造还是很严谨的。即使是在和我传别人的八卦，传的时候也是一句一个“据说”。所以不管西川和星风小姐的表白现场是真是假，但我确确实实被卷入了其中。
这种被人突然告知“喂，你就是那个八卦故事的主人公”的感觉很奇妙。更别说，我被卷进去的，还是一个复杂的感情八卦。明明我自己的感情都问题频出，还一不小心成了别人感情纠纷中的重要NPC。
啊，我自己的感情问题。
我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森先生。
想到被异能技师恶作剧的香味，我还要重新对森先生编造符合逻辑的谎言。只是谎言叠加谎言，总会有被彻底拆穿的一天。
说实话，我宁可去当那些特一级危险人物的监视员，也不想在这里搞什么莫名其妙的卧底。
“青川，既然你都提到未婚妻了——”对面的刀疤脸又一脸促狭和期待，“那不如你给我们讲讲呗，在场的兄弟可大多数都是没有经验的单身。”
“讲什么？”
我没想到话题还能回旋到我身上。明明他们都已经在讨论西川在遇到的感情挫折了。
“比如你和未婚妻，最开始的时候是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刀疤脸一副吃到瓜的期待表情，“看你提起未婚妻的样子，你们应该很幸福吧。”
“是的，我们确实很幸福。”我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头脑发懵。但是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我又不好冷了聚餐氛围，于是硬着头皮开始现编。
“她是一名护士，当年我不小心被卷入了一场暴乱袭击，受了很重的伤，就是她在事故现场为我做了紧急包扎。”
在我的口中，我的未婚妻赫然就是集美貌、温柔、可爱、善良于一体的世间最美好的模样。我自然不可能现场真的编一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妻出来。为了增加故事的真实度，我干脆把和森先生曾经相处的点滴挑挑拣拣再包装一下说了出来。
“……直到两个月之前，她才答应了我的求婚，决定嫁给我。”
故事内容真假参半，但很明显并不影响听故事的人觉得有趣。在我简单讲述完我和我所谓的女朋友从相识到在一起的大致过程之后，现场的氛围再一次到达了高潮，感情八卦总归是聚会话题的热门选项。
“之前觉得青川君平时总是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相交，还以为是个很无聊很孤僻的人。没想到还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幼稚行为啊。”
“送衣服送花送戒指这种事，做起来也很熟练嘛。”
“啧啧，你看你不懂了吧。这是传说中的浪漫。”
当虚无缥缈的未婚妻被森先生的形象所填充完整之后，对于他们善意的调侃和祝福，我就干脆微微一笑照单全收了。我欢欣于接收到这些祝福，并将它们当成是对我和森先生的祝福。
好在他们也并不想八卦太久。
很快便放过了我。
我顺手夹了一块烤肉吃了起来。一旁的立原道造倒是很适应环境，如鱼得水混迹在各个话题中，很快就和那些人打成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卧底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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