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
夜里的山林，被套上一身冷冽的素衣，老天的泪撒遍枝叶的末梢，滂沱的雨水与黑夜僵持不下，姬发骑马驰骋在林间，逐渐被落雨糊满眼睛。
纣王命他与殷郊追回封神榜，殷郊救父心切，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陶珂，她在大殿上公然使用术法抢走封神榜，为的是什么？他们仙人口口声声说要把宝物进献给天下共主，又出尔反尔地逃走。
姬发知道，他们之间的立场于此刻起便是对立了，意念的隔阂是注定的鸿沟。
只是他很害怕……他应该抓不住她，她会逃得很快，毕竟她是神仙。
当姬发寻到殷郊时，姜子牙正在奋力拉着他的手，阻止他坠入悬崖。姬发帮忙救起好兄弟，为他包扎伤口。
“老人家，你还是乖乖把封神榜交给我吧。”他好言相劝道。
姜子牙乐呵起来，坚决表示不会。
这时殷郊悠悠转醒，冲着姜子牙怀中的竹筒就奔来，“老道！把封神榜给我！”
陶珂正巧赶上此情此景，凝起一堵蒸汽水珠砌成的墙，裹住了殷郊粗壮蛮横的拳头。
“殷郊太子，天下共主是掌控天下的天子，一个天子随意杀人取命，大兴土木奢靡浪费，你用脑子想想，明君是这样的吗？”她大声质问他。
殷郊听后气急反驳她：“我父王为殷商征战沙场纵横几十年……怎么就不配为明君？！”
“只要能征战沙场的就是明君吗？一个帝王做得好不好，只看这一点？国家的经济政治人口这些都是一个明君治理国家的基本内容。开疆拓土只是其中一部分，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当天下共主啊？如果说一个帝王连‘民’的重要性都意识不到，那么天下有的是人会代替他，推翻他。不受人爱戴的君主，就是狗屁！”陶珂一股脑地把憋屈话全倒给了他，这些话她早在纣王大殿上就忍不住想说了。
“大王为了天下百姓牺牲自己，是个大英雄。”站在一旁的姬发气愤地辩解。
姜子牙听了，叹气：“他大义自焚确实勇气可嘉，但他痴迷于天谴杀人后汇聚的封神榜魂力也不假。我昆仑，绝不会把封神榜交予这等人！”
殷郊哑口无言，却还是固执地要抢，只因这或许是救父亲性命唯一的出路。哪吒用混天绫吊起他，想要砸死他，却被姜子牙制止，随后将他吊在树上。
姬发本能地抢过封神榜，威胁着要他们放了殷郊。两边僵持不下，姬发就真把封神榜扔下了悬崖，姜子牙奋不顾身地跳下去，看得陶珂心惊胆战。
“哪吒快去救师兄！”说罢，她也预备往下跳，却被姬发拉住了手。
杨戬和哪吒都已跟随姜子牙跳下悬崖，只有她被姬发牢牢地抓住，任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
“你别逼我用术法。”她放出狠话。
被吊在树上的殷郊，呵斥她：“姬发抓住她！杀了她！”
“她会抓狐妖，或许能助你。”他火速抽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捆住她，甚至还割了块衣袍碎片，塞进她的嘴里，直抵咽喉。
从前看影视剧里这么堵人口舌，总以为舌头一顶就能掉，结果这次遇到的是硬茬，姬发是有技巧的，把她的舌头压得死死的，从下掀入，往里填满，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术法也使不出……
刚才就不应该对他犹豫不定，不然早跑了。
混天绫随主人而去，殷郊脱力倒在树下，昏迷了过去。姬发单手扶起他，又拽着捆她的尾绳，离开。
行至一座女娲庙，有些累了，三人已然走了一夜之久。姬发找了个后殿做庇护，先扶着昏迷的殷郊躺下，期间就未松懈过手中的尾绳，他像攥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握着。
见姬发自顾自地坐下休息，陶珂蹲在他面前，不时地用头顶松散发髻上的毛发戳他的脸颊，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试了半天他都没反应，陶珂蹲的脚都有些麻了。她不信邪地跪地，缓慢跪行地离他更近一些，整个人挤入他的双。月退。间，手虽然背在身后，身体却奋力往前弓，鼻子就快蹭到他下巴的时候，石头人却动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努力扭捏的陶珂，他用手捏住她还想靠近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陶珂见他终于有些反应，呜咽祈求着，让他放了她。
“……”他并不理睬她，甚至可以说是无视。
陶珂很挫败，她知道姬发是个忠孝热血的少年，今天她当着他的面又是戏耍又是辱骂了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对她很生气。
他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商纣王的拥护者，可此时的他们全然没有了和谐的境地，在他心里还未来得及看清世界之前，他们不是一路人。
想到这，她又不免很担心，书中描述的他所需要经历的痛苦。或许现实中他还会承受更多的逼迫与失望，令他起兵伐纣，剑指曾经万分崇拜的偶像。
他们靠得太近，呼出的热气洒在对方脸上，幽静的废弃神庙里挂满藤蔓，几滴悬而未决的雨珠滴落在她的脖子上，吓了她一大跳，一哆嗦就重重倒在了他身上。
姬发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肩与腰，坚硬地青铜甲砸得她闷哼出声。他有些着急地查看她是否有伤，粗糙地武人手抚摸她的脸蛋，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摩擦真的会生电，她想。
这时，神庙外来了人。
一群人如火如荼地讨论着天谴报应，讨论着商纣王的暴行，更有人提议举兵造反。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陶珂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弯了眼睛，她看向姬发，对方却乌青着脸，他坐不住，欲起身捉拿他们。
陶珂使出浑身解数，压在他身上，疯狂摇着头，不让他出去。
外面的人能起兵谋反，非富即贵，有地位的人必定也有大批亲卫高手随行，姬发只有一个人，出去声张就是送死。
但论力气，她压根儿比不过他，眼睁睁看着他像头蛮牛一样冲出去，她也顾不得多少地也跟着跑出去。
“站住！你们居然聚众谋反！”蛮牛不怕死地上来就是指责。
姜子牙一见到陶珂，瞪大了双眼，见陶珂示意，走过去替她解开了捆绑和捂嘴布。
“师兄，杨戬和哪吒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陶珂“呸”了两口，问他。
“途中遇到了一个天生怪异的婴孩，叫他们送去昆仑了。”他拉着她，一步步后退，见形势不妙，打算带着她开溜。
“就他一个人，杀了他！”几个中年男子锦衣华服，命令手下护卫杀人取舌，只为保全秘密。
陶珂暗骂姬发愚忠，一边被姜子牙拉着后退，一边又疯狂做着心理建设。最终，她还是转头对师兄说：“他·····舍身救了我好几次，我做不到看着他死，师兄你先走，我会来找你的。”说罢在他怀里塞了几把莲子心，推着他让他快走。
“你……那你小心着……”
他千言万语想问出口，最终还是作罢，偷偷溜走了。
“各位爷，他是个笨蛋，在排戏呢！”她迅速窜到姬发身前，挡住他，谄媚地胡编。
其中一个大胡子男人捧腹大笑：“女娃娃别说瞎话不打草稿，他这身戎装还能是排戏吗？”
说罢他挥手，一众亲卫持兵戎步步逼近。
“万万不可！”这时姬发身侧一直跪坐的黄衣老翁突然大叫，“这是我儿子姬发呀！”
姬发转头看他，眼中的不屈又杂糅着不同的情绪，他停留了须臾，作出拽拽的样子，说：“我是殷商王家侍卫姬发！”
陶珂诧异地打量那黄衣老翁，他就是姬昌？！
创造《周易》，成为了咱们后世民族文化根源的周文王。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人。
她不禁向他鞠了一躬，表敬仰之情。
“殷启弑父乃我亲眼所见，你们却在这里污蔑大王，居心何在？”说着姬发拿剑直指姬昌一干人等，一脸怒气冲冲。
“看见了吧。认贼作父的好孩子，留下来又何用？杀了他！”
陶珂冲上去阵列火印，拦住了他们上前攻击的步伐。
“误会，都是误会！”她胡言乱语说着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狰狞的刀剑暂时被火焰逼退，这时门外传来马踏声，一大批王家侍卫冲进庙宇，被遗落的神庙沉寂了多年，再次遇着了热闹的兵戎与火光。
姬发拉过她，迅速抹了些灰泥在她脸上，将她推到自己的亲信身旁，亲信懂了他的意思，带着她趁乱从庙后门逃了出来。
“要带我去哪里？姬发呢？”她翻身上马，问对方。
他瞥了她一眼，幽幽地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走！”他猛拍了一把马屁股，陶珂被载着奔向远方。
她回头眺望，姬发还她自由了，但她一点都不开心。
那些人应该就是四大伯侯，商王登基，四大伯侯前来报到，却被查出聚众谋反……
“伯邑考进贡赎罪，西伯侯文王吐子。”
她想远离尘嚣，这些都与她无关紧要，可亲眼见到那些活生生的人后，平白无故地生出了许多奇妙的情感。
仰头是云千重，低头是水千重，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上上策。
她收起缰绳，深呼吸，晏坐空山。
马儿乖巧地原地踏步，不知其马生归途。
她抹了抹脸上干裂的灰烬粉末，下马跑去水边清洗干净后，束起头发，策马疾驰跑回了朝歌城。
作者有话说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