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末将只需五千精兵,定能荡平通州匪众!”一员悍将拍案而起,声如洪钟。
 
 “五千?何用五千?我只需三千!”另一人立刻抢道。
 
 “白鲸帮占据兰州河道,使得周边几州交通不畅,祸患无穷,末将请命,率五千精兵剿除!”
 
 “末将愿率兵去池州,支援武将军!”
 
 “张炎已被武将军打得龟缩在府城,哪用得着支援?倒是泉州的马荣,他原是斩月楼楼主,又是北部的武林盟主,纠集了不少亡命之徒,应将军对付起来只怕有些吃力。末将愿往!”
 
 “不用。”姜六航目光扫过请战的将领,“前天从泉州送来的战报,应将军布局已成,马荣早已落入网中,却浑然不觉。说不定这两天就有好消息传来。”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在桌上轻叩,脑中算计着,“兵力,要用在钢刃上,才能最快稳定大局。”那时,抹杀才会停止。
 
 众将互望,不再提支援两州的事。
 
 一直埋首于厚厚账册的迟非晚抬头,缓缓转着手腕上的玉镯,脸上一片愁容:“多处用兵,同时调度?总督,钱粮……恐周转不及!目前存粮仅够三路大军一月之用。”
 
 一旁的姜子循开口:“或可先集中力量,剿灭为首几股大患。其余影响较小者,或暂缓,或以招抚为上,也可分化瓦解,节省消耗。”
 
 他穿着短衣短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刚刚劳作回来,却浑身透出一股儒雅气质。嗓音温和,一听就让人信服,几个武将都连连点头。
 
 喧嚣又持续了一会,上首的秦信终于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众人顿时住口。
 
 秦信目光落在姜六航身上:“将军意下如何?”
 
 姜六航起身,走向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
 
 众人纷纷跟上,围拢过来。
 
 帐内这么多人,先前吵吵嚷嚷,这时却都屏息凝神,紧盯着她。
 
 在战事上,将军有绝对的权威。总督对将军言听计从,从不驳回将军的决定。
 
 将军出口,便是一锤定音。
 
 姜六航手指在舆图上移动。
 
 “可令一人自北而下,扫清通州、兰州匪患,打通河道。”
 
 “再令一人压向顺州。”
 
 “另派一人发兵益州。”
 
 说完后,她转向秦信,眉梢轻扬:“总督以为如何?”
 
 秦信幽深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闻言,眼中暗色退去,现出温煦,毫不犹豫道:“可。请将军分派兵力。” 把手上早已端着的一杯温茶递给她。
 
 姜六航正好渴了,接过来,连喝了两大口。喝得急,溢出了茶水一些在唇角,在灯下泛着光泽。
 
 秦信目光在那水渍上定了定,手指微动,克制地移开目光。
 
 姜六航早已习惯大哥的注视,一向敏锐的她对此浑然不觉,声音清亮地道:“唐将军,你率两万精兵前往通州、兰州,务必将白鲸帮连根拔起。”
 
 被点名的唐云一凛,沉声应道:“末将领命!”
 
 “严将军,你率两万兵往顺州。稳扎稳打,不可贪功冒进。”
 
 严回声音粗豪:“是!”
 
 姜六航指尖点在梁州,对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将道:“裴将军,你在此休整半月,养精蓄锐,半月后,发兵益州。”
 
 裴佑双眼晶亮,响亮地应道:“是!”
 
 “总督,请你安排大军粮草。”最后,姜六航转向立在她身边的人。
 
 秦信颔首,对仍在皱眉翻阅账册的女子迟非晚道:“迟大人,先保障唐将军和严将军的军粮,裴将军半月后才开拔,可稍缓。”
 又对另两人道,“姜大人、裴大人,你们协助迟大人筹措粮草。”
 
 三人都拱手应是。
 
 ——
 
 铁骨军营整体是个圆形,层层拱卫,秦信的帐篷在最中央。
 
 案头军报堆叠如山,从清晨起,将领、司马、司录、从事、军需官等等,络绎不绝进出,直到快正午时,才渐渐停歇。
 
 最后一名属官躬身退出,秦信揉着发胀的眉心,放下手中的文报,转头问冯简:“将军还没回营?”
 
 “还没有。”冯简回道,“属下给沈以贵说过,让他提醒将军来用饭。时辰差不多了,要把饭菜摆上来吗?”
 
 秦信想了想:“等一等,恐怕将军被什么事耽搁了,等他来了再摆饭菜不迟。”
 
 他站起在帐篷里走了几圈,活动坐了一上午的腿脚,状似随意地问:“交代的几样菜,都备下了吧?”
 
 冯简连忙道:“做了,糖醋鲤鱼、熏腊肉、煎豆腐、羊肉汤,都做了,总督放心。”
 
 这几个菜都是将军喜欢吃的,今天一大早总督就特意交代过。
 
 正说着,外面的近卫来报,裴大人求见。
 
 秦信让请进来,两人落座,秦信问:“二叔来此何事?”
 
 裴祥光脸上堆着亲近的笑:“刚才听几位将军议论,说是两月内必能拿下池州、泉州?那年底,咱们是不是就能转到京城了?”
 
 秦信点头,淡声应道:“是。”
 
 裴祥光喜形于色:“那年底总督就可登基,改朝换代了?”
 
 秦信微微颔首。
 
 裴祥光高兴地一拍手:“好!宣德帝已失踪五年,还一直沿用着他的年号,要我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总督早该改朝称帝!”
 
 他高兴完后,又叹了口气,感叹道:“我们裴家居然有如此运道,你爹要是还在,不知多欢喜……”
 
 秦信把茶盏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裴祥光像被掐住了喉咙,笑容僵在脸上,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偷眼看去,侄儿脸上惯有的温润笑意已消失无踪,面无表情坐在那儿。
 
 帐内暖炉烧得正旺,裴祥光却无端觉得后背发凉。
 
 他暗暗后悔。
 
 自己真是昏了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哥死之前,侄儿和大哥几近决裂,之后又重新改回母姓。
 
 这个侄儿,表面温润和气,好像很好说话,其实心智幽深,手腕强硬。
 
 侄儿初任总督时,那些仗着资历不把他军令放在眼里的骄兵悍将,可是被他眼都不眨地当众斩了两百多个!血染校场,杀得人头滚滚,也彻底杀出了他秦总督说一不二的赫赫威名。
 
 自那之后,再没人敢不遵侄儿的命令。
 
 自己也是由那一次,才知以前看走了眼。
 
 之前他一直唤侄儿“信儿”,那次之后,他改了口,不管是当着人面,还是私下里,他都规规矩矩地叫侄儿“总督”。
 
 此刻侄儿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他却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裴祥光额角渗出冷汗,讪讪道:“总督恕罪,我一时忘形,口不择言。”
 
 他只是不甘,天下明明应该姓裴,而不是姓秦!
 可侄儿心中有道坎,只能徐徐图之了。
 
 秦信闭了闭眼,忍下胸中翻涌起的戾气。
 罢了,好歹这个叔叔在他少时帮过他,虽然是他算计得来的。
 
 “二叔,还有事吗?”秦信翻开一份军报。
 
 从侄儿的动作和语气,裴祥光领会到侄儿未说出口的意思:没事就赶紧走。
 他硬着头皮开口:“是……是有一事。总督,建国之后论功行赏,将军……会封王吗?”
 
 秦信:“以将军的功劳,自当封王。”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当封为一品亲王,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裴祥光大惊,脱口道:“可先前总督不是定下新朝所有爵位都降等承爵吗?”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竟像是在质问,连忙住口。
 
 秦信抬眼,淡淡扫了他一下,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热气萦绕在他的眉眼间,那深潭般的眸底,也似有暗流翻涌。
 
 他想要自己的王朝和义弟的王号长长久久相伴。
 
 有他的王朝一日,就有义弟的王号在。
 
 可是想到义弟娶妻生子,绵延后代,他又难以压制心中的戾气,一股血气直冲上头顶。
 
 裴祥光不知他平静表面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是见他对将军如此恩宠,更加坚定了此行的决心。
 
 “总督。”他倾身过来。
 
 秦信皱眉,往椅后靠了靠。
 
 裴祥光没察觉,他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将军已经二十,若不是这些年的战事耽搁,早该娶妻了。大丫头和将军同岁,年龄相当。将军对大丫头,似乎也有好感。总督您看,可否在将军面前,提一提这桩亲事?”
 
 虽是疑问的语气,他却不以为侄儿不答应。
 
 大丫头可是总督的堂妹。
 
 总督如此看重将军,把自家堂妹嫁过去,关系不更近了吗?
 
 “咔!”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破裂声突兀响起。
 
 裴祥光悚然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侄儿手中那茶杯的杯壁,竟生生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茶水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到侄儿膝上,把那处的衣裳染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裴祥光骇然抬头,撞进侄儿眼中。
 
 那里一片阴鸷,像刀剑般直直刺过来。
 
 裴祥光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再一晃眼,里面的狠厉退去,现出惯常的温煦,仿佛先前只是他的错觉。
 
 秦信把茶杯放到桌上,有水透出来,沾湿军报。
 
 “将军的私事,我从不插手。”他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二叔若有意,自去和将军说。”
 
 裴祥光半张着嘴,不敢相信侄儿当面睁眼说瞎话。
 
 不管?
 
 侄儿对将军的事,事无巨细,哪样不管?!
 
 衣食住行,样样关心——虽然只是为了笼络这绝世帅才,让他为自家卖命。
 
 他正要再说,外面突然传来将军清亮的声音:“大哥,吃午饭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