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姜六航心中早有打算,打定主意抵死不认。
倒不是刻意逃开责罚。
该担的错她不会推诿,原本也打算回来主动领罚。
可是事情有变。
第一,她没鞭尸。
如果真做了,挨一顿打,值!她认。
可没碰仇人一根指头,反要为他受一顿军棍?凭什么!
第二,昨夜她和裴佑过招时用的如意剑法,一旦认下,会牵扯出许多事。
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候,不宜多生枝节,影响大局。
主意已定,她迎上谢思礼的目光,稳住声音道:“要问什么?你问。”
谢思礼也没兜圈子,单刀直入:“昨晚去盗杨承尸体,和裴将军交手的人,可是将军?”
众人:“!!!”
十几道惊疑的目光在谢思礼和姜六航之间来回游移,直过了数息,才有人质疑。
“将军怎会做这样的事?”
“谢执法,你冤枉将军了吧?”
谢思礼不为所动,只定定看着姜六航,坚持要一个答案。
姜六航耍了个小伎俩,没正面回答,反问回去:“你怎会这样想?”
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样说,就是没做那事了。
谢思礼也下意识地以为,将军否认了她的指控。
唯独秦信目光顿了顿,在姜六航脸上停留片刻,又扫向她身后两名面色发僵的近卫。那石进呆呆望着谢思礼,被沈以贵悄悄踢了一脚,慌忙低下头。
秦信心中一沉。
不对劲。
两个近卫神情异常,而义弟与同伴说话,向来直接,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像刚才那样迂回。
这主从三人,分明隐瞒了什么。
秦信手指摩挲着腰间匕首刀柄,脸上仍旧挂着温润笑容,脑中却在极速运转,考虑如何解决眼前的事。
那边谢思礼道:“昨夜有两人争抢尸体,一人身材粗壮高大,从水中逃逸。另一人剑术卓绝,和裴将军打成平手。天下武功这样好的人不多,将军正好是其中的一个。”她顿了一下,接着道,“且裴将军及在场军士都说,那人身形与将军相仿。”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个武将神色都转为轻松,纷纷道:“原来是用剑,可咱们将军使的是刀!”
“谢执法,你不通武艺,不晓得不奇怪,要把刀法、剑法都练到顶尖,绝不可能!那人既然是剑术大家,便绝不可能是将军!”
一旁的两个近卫才知道其中的细节,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将军昨夜莫非另有要事?不是去盗尸了?
在一片喧闹中,谢思礼平静反问:“天下之大,焉知没有奇才刀剑双绝?”
武将们都摇头。
“不可能!”严回斩钉截铁地道,“除非他活了两辈子,一辈子练刀,一辈子练剑。”
姜六航心中暗道:“啧,猜得真准。”
唐云立刻反驳:“那也不行,刀意和剑意混杂,反而一样都练不成。”
裴佑忍不住瞥了姜六航一眼,心道:“偏就有这样惊才绝艳,打破常理的人。”
武将们七嘴八舌,倒是没人指责谢思礼,仅凭武艺和身形就起疑心,太过草率。铁骨军众人都深悉谢思礼的行事做派,若非还有其它证据,她不会直指将军。
“我去侦察部查了记录,近日在梁州府城出现的武林高手,仅有三人。”谢思礼语音清晰,“雁门霸王枪连战、兰州破山剑黄超、会州逍遥剑贾录。和昨晚与裴将军交手之人身形相符者,只有贾录。但他昨晚在会客楼通宵饮酒,有多人作证。”
她目光重新转向姜六航:“排除这三人,只剩将军。”
唐云道:“这也不能做为那人是将军的铁证啊。”
谢思礼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转了话题:“昨天上午,将军曾特意到悬挂杨承尸首的地方仔细查看过,可是踩点?”
姜六航:“我是例行巡查。”顺便踩点。
谢思礼步步紧逼:“将军和杨承有仇,有盗尸的动机。”
姜六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伸手揉揉,强忍住了。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在谢思礼眼中竟是处处破绽?
裴祥光一直在想办法替心中的准女婿摆脱嫌疑,此时接话:“盗尸未必为鞭尸,也可能是杨承旧部,偷了尸体去好生安葬。”
谢思礼点头:“裴大人所言有理。”
裴祥光嘴角刚要上扬,就听得她话锋一转,“但我在乱葬岗找到了杨承的尸体,有被鞭打的痕迹。昨晚那人替另一人阻拦追兵,显然两人目的相同,盗尸是为了鞭尸,可不是为了好生安葬。”
裴祥光张着嘴,无话可说。
帐内气氛凝重。
众人都不由得看向帐中唯一能对此事下决断的总督,却见他眼帘微垂,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手指在匕首柄上缓缓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子循沉吟着开口:“谢执法,这都只是你的推测,证据呢?”
“我正是来拿证据的。”谢思礼目光如炬,“请将军准许。”
姜六航:“……证据在哪里?”
谢思礼:“应该是在将军的帐篷里。”
姜六航瞳孔骤缩。
那件夜行衣!
早知如此,拼着只穿着里衣在路上奔跑的不自在,当时也该把外衣脱了,和那把剑一起扔了的!
想着过后再处理,哪想到谢思礼来这样快!
这顿打,看来是躲不过了。
不甘心啊!
她又没抽杨承的鞭子,却要白挨一顿打。
实在逃不过的话,只能和谢思礼打个商量,三天后再行刑。
这个谢思礼肯定会通融的。
“裴将军说,交手时见那人右肩、右袖各有一道狭长划口。若那人是将军,剑大概在回来的路上扔了,但衣裳也许来不及处理。”谢思礼一拱手,“请将军容许我进账搜一搜。是不是那衣裳,裴将军一看便知。”
裴佑恍然,心道:“非要拉着我来,合着是让我来指证将军的。”
“那怎么行?”裴祥光立即反对,“仅凭一点猜测就要搜查将军的帐篷,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加重语气,很是不满:“再说,即便将军真盗了杨承尸体又如何?难道还要为这一点小事责罚将军?”
谢思礼声音平静,却毫不退让:“当初定下法规时,说过人人都要遵守。”
裴祥光气得直揪山羊须。
帐内劝解声、争论声四起,乱作一团。
谢思礼指尖探入袖中,触到一块坚硬物件。
玄铁令。
将军替她求来的。
她初掌刑查、执法职权的时候,多有阻挠,将军替她向总督求来玄铁令。凭此令,铁骨军势力范围内,她可以搜查任何地方,抓捕任何她怀疑的人。
但二十次之后,需得归还玄铁令。
用一次,少一次。
谢思礼捏着玄铁令的边缘,心中有些犹豫。
姜六航早窥见了她手上的动作,摆手道:“别吵了,谢执法你去搜吧。”
谢思礼松开玄铁令,郑重一礼:“谢将军体谅。”
999在姜六航脑中炸开:“宿主!她搜到衣服真罚你啊?”
姜六航:“嗯。”
999:“怎么罚?”
姜六航:“打军棍。”
999:“啊?那你受伤了,需要时间养伤,会耽搁去做任务啊啊啊!”
姜六航没理会系统的哀嚎。
谢思礼欲要起身。
“且慢。”一直没说话的秦信忽然开口,他看了姜六航一眼,再望向谢思礼,脸上的笑温煦融和,“若那人是将军,谢执法怎样判罚?”
谢思礼沉吟了一下,回道:“虽未亲手鞭尸,但助人逃逸,间接造成了鞭尸的后果,该当领受军法。身为将军,不能以身作则,反倒带头违反军规,当重罚三十军棍。”
帐篷里一片哗然。
秦信握紧匕首,指节发白,面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变化,点头赞道:“判得公允。”说着语气一转,“但将军帐中多有机密,非十分信任者不能进去,人数也需控制。”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我算一个。谢执法,你再点两人,足矣。”
谢思礼略一思索,点了姜子循与冯简。
四人径直向姜六航营帐而去。
众人纷纷起身跟随。
裴祥光拽住女儿裴佑,压低声音骂:“你胡乱说什么话?要不是你多嘴说那人像将军,谢执法也不会查到将军头上来。”
裴佑十分无辜:“我只说身形像,又没说他是将军。”
“你就不该说那话,扯出将军干什么?”裴祥光很是忧愁,“将军肯定对你有意见了。”
裴佑浑然不觉她爹的心思,满不在乎道:“将军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看着女儿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裴祥光暗自寻思,得尽快和女儿说明白,免得她糊里糊涂的,错失良机。
队伍末尾,沈以贵也在拉着石进低声说话:“昨夜将军回来时,那衣裳上,到底有没有划口?”
石进摇头:“我没看清,你呢?”
沈以贵眉头紧锁:“我也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