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球OL开始崩坏》高圆月

60、影影绰绰

　　出逃在外的关修玉怎么都没想到，她讨厌的陈旧的房间在她走后会如此热闹，不仅陈心用来给自己打掩护，就连想要偷吃的猫，也选择这里来暗行辛秘。
　　彭迎春也不知道匕首是哪来的，东西是在东跨院传出关修廉的死讯后凭空出现在她房间，还带着一张被茶杯压着的字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关皓”。
　　“你想怎么样？”刚关上门，心虚的男人便沉不住气，拉开距离后的眉眼都拧成一节。
　　“还用我说么？”女人拿着匕首，用带着血渍的刀锋划过他的前胸，最后停在一动一动的喉结边，仰头看他，笑吟吟地说道，“我以为上次之后你就会很清楚呢。”
　　关皓面色一僵，大力握住她的手腕，将匕首一把抢过，随即将利刃架在彭迎春的脖子上攻守逆转，质问道：“东西是在哪找到的？你都知道什么！说！”
　　“呦呦呦，这就急了？”彭迎春用指尖将匕首推开，“我一个人赶来找你，当然得留点后手了。况且你要是现在杀我，一不小心沾上怨气，到时候小志又招回来什么难缠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
　　关皓沉默片刻，最终将匕首放下，可口中还威胁着，“好，你要干什么我都同意，但前提是你要管好你的嘴，否则的话……”
　　没等他说完，只闻到香气来袭，紧接着口唇便被人封得紧，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可一想到自己还被人攥着把柄，只能任其采撷。
　　陈心等不回关皓，也等不来吴奇，只能守着关圣志跟受惊的婆婆大眼对小眼。马雪芬方才被她的话吓着，大气不敢出，只能让身子尽量躲进床帏，时不时地用余光往外瞟，但只是一瞬又赶忙收回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陈心很难过。
　　不只是游戏中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实也是这样，婆媳之间的矛盾总是那么多，又那么难以调和？可到底为什么婆媳之间总是以“敌对关系”存在呢？都说婆媳关系的问题是从有猴那天就有，那它到底是如何发展过来的呢？
　　马克思曾说，社会关系的本质是“在物质生产实践中形成的、以生产关系为核心的、具有历史性和客观性的总和”。
　　那婆媳作为一种社会关系，也是可以从以上三个层面去理解的。
　　家庭作为基本生产单位，婆婆作为“资深劳动力”在儿媳“新增劳动力”面前，无论是从“辈分”还是从“经验”，都带着一丝权威。
　　但此时的问题是，两个女人，两个劳动力，那掌握生产资料的角色是谁？
　　婆婆手中掌握着支配和挟制儿媳的“话语权”，具有隐性权力优势，那这个权利是谁赋予的呢？目的是什么？又是谁让婆婆认为儿媳是“可支配”的？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答案只有一个，是父权制度下的“父权—夫权”的等级体系需要“婆婆—儿媳”必须势不两立，必须视水火。就像是资产阶级不愿意看到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产生不可控制的结果，这是一个道理。
　　你们要是联合联手，那一日三餐的饭谁做？美好温馨家庭中的地谁拖？
　　如果统一战线抗争，那老爷们舒舒服服的好日子谁来操持呢？
　　所以为了分化，他们必须说“婆媳是天生的敌人”“你是婆婆，能让个新媳妇挟持住了？”
　　另外，在国际关系和政治学领域，有个概念叫做转移矛盾，是指当一国面临内部危机，如经济衰退、社会分裂、政治合法性动摇等时，通过制造外部冲突、树立外部敌人，将国内民众的注意力从内部问题转移到外部，从而缓解内部压力。
　　作为国家的最小单位，家庭也是如此，当夫妻之间面临内部危机，比如家庭付出不对等、夫妻地位不平等、育儿任务不均等、生育损伤个人承受过重等等之类的情况，获益的一方就会通过制造外部冲突，树立外部敌人，来转移矛盾。
　　那敌人是谁呢？
　　当然是她的婆婆/儿媳。
　　于是就这样，明明是在家庭中，受压迫最深，最应该相互体谅，相互携手的两个身份，总是针锋相对。
　　但其实认真想想或许就能看清，她们不是天生这样的，她们是被引导，被塑造成这样的。
　　陈心在大脑中推演一番，似乎抓到能打开乱毛线的苗头，可再想到现在游戏背景和现实情况，胸口的窗子在轰轰烈烈的灌风，她的肩膀塌下去，深深无力，透不过气。
　　她想寻找能喘口气的地方，于是走出去，可站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忽然又让人想到《红楼梦》中的那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不由得再次为各种被压迫且无法挣脱女性而叹息，叹她们，也叹自己。
　　陈想着，转头去往水池假山处，准备折几枝月季放在房间里，可能会换换心情，也能用花香冲冲屋子里酒气，可没想到刚走到月季花枝下，就见到两个小姑娘眨巴两双大眼睛，关飞星自己认识，但没听说家里还有另外的同龄小孩啊。
　　小姑娘奶白色的小裙子上绣着黄色的弯月，脚下穿着金色的小皮鞋，两条冲天的小啾啾上绑着粉色的蝴蝶结，脸上擦着淡淡的白粉，眉毛也画得粗黑，还涂着红嘴唇。
　　“你是谁家孩子？怎么来的？”陈心还以为是小坏设置的隐藏剧情，赶紧问话。
　　可孩子只是咧嘴笑，并不说话。
　　“嫂子，她是杨帆呀~”关飞星说着还在杨帆的头发上插上一个小月季花朵，“我俩玩变装游戏，她假装女孩，我假装男孩。”
　　“难怪画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陈心被童真的孩子们逗笑，可连忙又收起笑意，“但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你妈呢？”
　　“她妈在屋里看电视，哎哎呀呀吵得慌，里面有个坏人跟老祖宗可像了。”关飞星说着又踮起脚尖去摘花，讨好似的递给陈心，“嫂嫂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飞星，正好我有事找你。”陈心见到她，立马想起杨芸说的话，趁机发问，“如果我想找飞月的话，怎么才能让她出来？”
　　“我姐？”关飞星歪歪头向后看去，“嫂子被雾气遮住眼睛啦，我姐就在你身后呀。”
　　“身后？”陈心转头，可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什么都没有，下意识皱深眉头。
　　她没见到想见的人，但樊茜却在祠堂北侧墙壁上看到一道多出来的影子，起初影子只多出来一点，她还以为是祠堂上牌位的边角在烛火下映出来，可没想到后来影子直接坐在关修身影子的背上，跟着身下人的起伏一颠一颠。
　　但这不是她发现的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关修身和老祖宗的对话里更是充斥着各种令人疑惑的信息，以至于樊茜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总会出现在偏有情色元素事件中，然后从中获取信息，难道小坏也认为只要长得漂亮就得跟“欲望和色情”沾边？
　　她有些不悦和愤怒，但现在不是跟小坏计较的时候，既然有突破口，还是要先探听消息，可惜的是，在关修身第三次休息之后，祠堂前的两人便陷入长久沉静。
　　也够了，至少知道老祖宗的腿是装的，不仅没瘸，还灵活得不行，甚至她流汗后的面貌，都比正常老人要年轻，看着也不过是五十几岁的年纪；
　　另外，也知晓神明不会复活死人，也确认传说中意外身亡的老祖和关修身的父亲的尸身并没有很好的保存，反而被老祖宗做成地下守卫。莫非是踩着高跷蒙面的两个？
　　正想着，隐隐约约听到念咒般的低吟。
　　她再次睁开眼睛，透过红色盖头的穗子偷偷看去，只见关修身躺在地上，满脸苍白，头向她所在的方向，呆滞空洞的双眼正盯着自己，而老祖宗则跨坐在她的身上，一条铅笔粗的黑色小蛇正从她的口中向关修身的肚脐里爬去，樊茜以为自己被发现，刚想闭眼，却发现此时的男人似乎没有意识，连胸口都没有起伏。
　　不会猝死了吧？她暗自猜测，看着小蛇的尾巴消失在肚脐眼里，紧接着突然关修身猛吸一口长气，又恢复清醒。
　　有一刹那间，四目相对。
　　“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今年一切顺利，就算你没有得到神明的眷顾，我们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做一对长生的神仙眷侣。”老祖宗摸摸他的脸，准备起身，却被关修身圈住。
　　“新的同命蛊刚入体，现在你我的感觉合二为一，这不是更刺激？”关修身搂着自己的母亲，手再次敷上已经干瘪的身躯。
　　关修身知道樊茜已经清醒，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下阴的人能自己醒过来，但他现在必须将老祖宗留在这里，只有这样才能给关煜尽量拖延时间。
　　“你怎么在这儿？”中午的浴池里，关煜刚从出口钻出来，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关修身。
　　“我在等你。”关修身眯着吊起的凤眼，将浴袍扔过去，“从鱼池下去，还能找到出口，你也不容易，还被那些死尸咬了？”
　　关煜没好气地摸摸变尖的牙齿，走到镜子前检查正在变异的身体，“你想跟老祖告密？”
　　“我想的话，还用在这里等你？”
　　“等我？”
　　“我想跟你合作。”关修身走到关煜面前，镜子中照出两个男人严肃的脸，“你被她选中成为今年的献祭童子，但只要你帮我，我可以用杨帆换你。”
　　“我知道她会选我，我自有安排。”
　　“你不行，你的手里没有能赢的棋。”
　　“什么意思？”
　　“老祖宗这次不是去求长生的。她现在是不伤不死之躯体，一边用权力吊着关皓帮自己帮自己，一边是完全由她掌控的地下世界，你没有赢的本钱，除非我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关煜听到自己所不知晓的秘密，顿时燃起兴趣。
　　“我知道怎么杀她，只要她死，杨帆给你，你想要长生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随便你。”
　　“你刚刚不还说她不死不伤吗？”
　　“地下有把赤霄剑，只要你下地找到拿给我，我能杀她。”关修身从右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把完整的长剑。
　　“你既然知道在地下，也知道入口，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关煜产生一丝怀疑。
　　“我下不去，她给我种下同命蛊，只要我下去闻到地下的空气，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为什么要给你下同命蛊？”关煜发现关家的人都有自己不易察觉的秘密。
　　“这个你不用知道，我只问你要不要合作？”关修身从回来之后，从关沛鸿到关皓，再到关煜，挨个考量一遍，发现关沛鸿贪欲过重，关皓自作聪明，只有关煜，又傻又有行动力。
　　“有这好事当然合作，我今晚天一黑就下去。”
　　“等不了天黑，你先回去准备，中午十二点后我会找机会缠住她，到时候你去正屋，在床底有个暗格，能直通地下。剑在地下一个有水的房间，具体我不太清楚，但是你得在晚上十点之前回来，总之是越快越好。能不能做到？”
　　关煜当然同意，他虽然对于献祭童子的身份另有谋算，可有机会熟悉地下且没有投入的交易谁不爱干，于是痛快答应下来。
　　可等他吃完吴奇送来的药想要去老祖宗房间时，却发现吴奇站在门前，正看着自己。
　　瞬间脑海中出现一道选择题：是选关修玉的股权？还是帮关修身去地下世界？
　　“这么快就来了？”吴奇见时间正好，心底很开心，“进来吧。”
　　“四奶奶，我有事得去找老祖宗一趟。”关煜还想周旋，毕竟股权书什么时候都能要，这个密道中指不定还有什么自己不曾知晓的东西。
　　“去告诉她你去过地下？”吴奇察觉不对，关煜的脾性，现在恨不得一把将东西拿在自己手中，除非他别有目的，“老祖宗在祠堂有要事，不得打扰。”
　　那这就没办法了，关煜被逼只能选择前者，他跟着吴奇进门，眼珠子瞬间粘上桌子上的那把断剑，跟关修身照片中的一模一样，连剑柄处刻下的字也一样。
　　“四奶奶，你这剑哪来的？为什么断了？”关煜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达成目的。
　　“你二爷给的，拿来就是断的。”吴奇将文件递给关煜，把剑的事轻而易举地揭过去，“说到你二爷，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你别以为拿到文件就行了，据我所知，有限责任公司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股权，应当经其他股东过半数的同意。如果未书面通知其他股东征求同意，未给其他股东30日的书面答复期，或未保障其他股东的优先购买权，股权转让可能会因程序瑕疵而被驳回。”吴奇按照关修玉留下的文件解释道。
　　“什么意思？”很明显，关煜只有贼心，却没有脑子。
　　“简单来说，如果关沛鸿不同意，你有这个东西也拿不到股权。你觉得他会把自己家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吗？甚至很可能会把你抓起来。我之所以不给你也是为你着想，但老祖宗以为我有二心，所以我才想着把东西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吴奇说完，起身往外走。
　　“为什么这么帮我？”吴奇今天种种行为，确实怪异，关煜难免警惕。
　　“因为你是她儿子，我没留下她，至少得照顾好你。”她刚说完，看到对面房中的人影走出房间，于是赶紧离开，藏在拐角的暗处，隐蔽起来。
　　关煜捏着文件，眉头紧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关修身的事儿好说，实在不行就把断剑拿过去，糊弄他说自己下去了，但剑就是坏的，估计四奶奶也能帮忙圆谎，可股权转让的事，该怎么办呢？
　　没等他想明白，关沛鸿拿着要送去建管处的公证书走进来，张口便问：“四奶奶呢？”
　　“刚才出去了。”关煜没想好办法，拿起股权转让书想离开，却被关沛拦住。
　　“原来是你！我说樊茜怎么会开车呢，还那么大的单子敢帮她逃出去，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关沛鸿看见转让书后立刻将关修玉出逃的事安在关煜身上，“这么说你跟吴奇也联手了？是了是了，吴奇跟你妈是那种关系，当然是一伙的！你们竟然合起伙来骗我！”
　　他还没说完，只觉胸口吃痛，低头一看，断剑已经深入体内。
　　很好解决，只要关沛鸿死了，不仅转让书是我的，这把剑也是我的。还避免我骗关修身的时候，再来个多嘴的。
　　“你……你个……”关沛鸿没想到关家出了名的软蛋怂货下手会这么利落。
　　“我？”关煜将断剑抽出，关沛鸿顿时倒在地上，“我不想听你啰唆，已经到手的东西，那就必须得是我的，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好说。”
　　看地上的人口吐鲜血说不出半句话，关煜准备带着断剑先行离开，将烂摊子留个吴奇，可刚准备出门，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只大黑狗，对着他撕咬起来，关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与狗缠斗，好不容易才逃走。
　　吴奇见一切已成定局，从暗处出来，再次走进房间，确认关沛鸿全无气息后，摸摸蹲在脚边的月郎，取下挂在床楣板上的手机，确认视频中录到关煜杀人的行为和被月郎追逐中露出的脸，好心情地收起手机想要去找陈心。
　　不知为何，后背突然传过一缕寒意，后颈的汗毛也竖起来，吴奇猛地转头，鼻尖几乎撞上一片冰凉的皮肤。
　　关沛鸿的脸就悬在她眼前寸许，嘴角裂出挣紧脸皮的笑容，瞪着满是青白的眼睛，瞳孔缩成针尖大的黑点，像两枚生锈的图钉，死死扎进他眼底。
　　“好久不见啊，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