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未停》之之桃

22、交错

　　那是一张巨大的张贴栏，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许多笑得无比灿烂的人像照片贴在上面，照片的塑封和张贴栏的玻璃折射着光线，初怡越走越近，那些照片看得越发清晰。
　　照片被贴在这上面的都是华大近十年的优秀学生，初怡的照片刚巧被贴在正中一些的位置，她的目光在那个青涩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又往上挪了挪，落在了裴淮礼的照片上。

　　裴淮礼在照片里也笑得很阳光，比他在高中时的那种笑容更真实一些，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初怡有被感染到，想起那些时候，他的确是在放松的状态里。
　　只是后来裴淮礼突然又消失了，连带着初怡对他的印象都阴郁起来，这几年又发生了什么初怡不知道，但还好，裴淮礼身上的气质没再回到高中那时的感觉。

　　初怡盯着那些照片发了很久的呆。

　　八九点的校园里还不算太冷清，只是有人多的地方就也有人少的地方，初怡所在的位置虽然前头就是图书馆，但张贴栏毕竟靠着拐角，除了那亮眼的路灯之下，其余地方却笼罩在黑暗中。
　　初怡准备回家，却突然听见旁边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了女生烦扰的呵斥声。

　　“你谁啊？干什么你？”
　　“我不认识你。”
　　“你说要去哪栋楼？我听不懂你说的。”
　　“你站那儿就行了，别过来。”
　　……

　　那声音听着耳熟，隐隐约约也能看到那边有两个人影。
　　初怡想了几秒，认出说话的是李欣怡。

　　她马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那边照去，手电筒的光照亮度和范围有限，她喊了一声：“李欣怡？”
　　李欣怡立即回头，看见初怡手里的那束光，慌张的神色一下变作欣喜，“是我！”

　　李欣怡迅速朝着初怡这边跑来，她旁边那个人影还在踉踉跄跄地纠缠不休，微弱的光照之下，初怡看见那个人浑身邋遢得很，并不像是学校里的学生。
　　初怡又喊了一句：“谁啊？校外的人吗？你再这样我叫学校保安了！”

　　李欣怡摆脱那个人跑到初怡身边，而那个之前纠缠她的人向这边走了几步，似乎是灯光太刺眼，他眯着眼睛又脚步虚浮地走回了黑暗里。
　　这边灯光亮，李欣怡也没那么怕了，她看那人走远后，对初怡说：“不知道是哪里进来的流浪汉，喝多了酒吧？吓死我了！”

　　李欣怡个子比初怡还高，初怡刚刚虽然吓退了那个流浪汉，但此时站在李欣怡旁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静默了几秒，初怡从包里掏出了一瓶正好还没开封的水递给了李欣怡，“你喝吗？”

　　李欣怡也不扭捏，说了声“谢谢”，拿起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等半瓶水喝完，她又向初怡再次道谢。也许是缓过来了，初怡这时才看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
　　不过初怡也没在意，她笑了下，转头准备回家。

　　李欣怡叫住初怡：“你别走那边了，太黑了，那人还不知道在不在那里，等会我去找保安过来看看。”
　　初怡愣了一下，没想到李欣怡还会提醒她，她回身看着李欣怡，笑得更加温和了些。

　　李欣怡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在初怡背后的那块巨大的张贴栏上，她看看初怡又看看张贴栏，忽然眉头皱了一下。
　　她走近了点，犹豫了好一会儿，指着张贴栏问初怡：“这是你？”
　　初怡回头，发现李欣怡指的是她张贴栏上的照片，又点了点头。
　　李欣怡的表情又复杂了些，初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李欣怡先平复了，说了声“拜拜”就往保安室跑了过去。

　　初怡抿抿嘴，总觉得刚刚的李欣怡似乎有些害羞，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但她也没再管，耽误了好一会儿都九点了，她真的该回去了。

　　迈步走出张贴栏那边的路灯光下，初怡拢了拢衣服，没走几步，又进入到另一道路灯的光下。
　　路灯不高，光源底下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初怡抬眸，望进如一汪漾开的池水一般的浅色眼眸里，心一下就暖了。

　　裴淮礼从路灯下走过来，踏着微热的光，驱散了夜幕下的所有不安与凉意。
　　他抬了抬手，手上拎着的是一袋加热了的便利店食物，“我来的还算及时，你没走。”

　　—

　　“淮礼哥，你明天还要主讲，这么晚了其实不用来接我的。”
　　裴淮礼把车停在了初怡公寓的楼下，初怡在路上简单吃了些东西，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才向裴淮礼道谢。
　　她擦擦嘴，提好剩余的食物和包，准备下车，“谢谢淮礼哥，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你开车回去还要一阵子呢。”

　　裴淮礼点点头，没有执意要帮初怡提东西上去，他送初怡到单元门，对她说：“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明天肯定还有的忙，这么晚还不回家也叫人担心。”
　　初怡腾不出手，微微歪了下头，不好意思地说：“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睡得不是很早，这几天精力也还行。”

　　裴淮礼帮她按开了电梯，初怡侧身进去，大包小包的东西拎在手上有些滑稽。
　　裴淮礼又帮她按了楼层，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嘱咐说：“今天尽量早睡，要是饿了再吃点东西。”
　　他知道初怡睡前肯定还要检查好几遍方案的，到时候忙起来说不定时间又晚了，与其催她睡觉，倒不如给她准备点东西吃免得胃疼，所以他去便利店的时候除了晚饭还买了许多别的。

　　初怡的心思被看破，咧了咧嘴，电梯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等回到家中的时候，她放好手上一大堆的东西，走到落地窗边，裴淮礼果然还在楼下看着窗户。
　　初怡对着楼下的身影微笑，她不知道裴淮礼到底看不看得清她在黑暗里的模样，但当她把窗帘拉起来的那一瞬，好像也看见了裴淮礼的嘴唇轻轻开合，似乎说了两个字。

　　“晚安。”

　　—

　　第二日的忙碌果然如初怡所料，即使已经跟过那么多场讲座了，可真的轮到初怡去统筹，她还是觉得各种各样的事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好不容易开讲了，她又去叮嘱了一遍音响设备那边，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有了片刻的放松。

　　路冬诗坐到她身边来，眼睛盯着台上的裴淮礼，脑袋歪过来和初怡小声说话,“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初怡喘了口气，向路冬诗投去崇拜的目光，“冬诗姐，你之前掌控得井井有条，真的很厉害。”
　　路冬诗笑了下，“哪有，你这不也安排得很好？”
　　初怡摇摇头，“裴教授的讲授倒是还好不用担心，但我总怕细节出问题，担心死我了。”

　　路冬诗又看了一眼裴淮礼，他在台上讲得的确很得心应手，一看就不需要初怡多操心，不过初怡这边其实也做得挺好。
　　“是你太谨慎太紧张了，等你多负责几次就好了。”路冬诗对初怡说。

　　初怡也将目光移到裴淮礼身上，裴淮礼正好朝着这边看来，他嘴里的话没停，嘴角却微微扬起，对初怡笑了笑。
　　初怡对路冬诗说：“但愿吧。”
　　路冬诗却突然揶揄了起来，“但愿什么？但愿多负责几次讲座，还是多负责几次裴教授的讲座？”
　　初怡赶紧去捂路冬诗的嘴巴，却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她压低着声音羞恼地叫路冬诗：“冬诗姐！”
　　路冬诗笑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而这时又有人过来叫初怡，说是有个流程还要和她确认一下。
　　路冬诗连忙把初怡赶走，也省得她再找自己麻烦。

　　等初怡又把流程捋了一道，把人员都安排好，她站在讲座大厅外透气，不想又正巧碰到了刚赶过来的李欣怡和她的室友。
　　李欣怡看见初怡站在大厅门口，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们上课来迟了，还能进去吗？”
　　初怡点点头，“当然。只是可能没什么好位置坐了。”

　　李欣怡等人表示没关系，初怡马上叫人开了侧门让她们从大厅侧面进去，几个女孩纷纷道谢，门要关上时，李欣怡却撇下了她的室友们停了一会儿。
　　她站在门边，对着初怡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却比之前的真诚许多，初怡有些讶异，李欣怡微微低着头，又说了句“谢谢”。
　　她的表情比较郑重，一下就没了之前冒失和大大咧咧的样子，“对不起之前我对你有偏见，一些行为的确不很礼貌。然后就是谢谢你昨晚上帮我赶走那个流浪汉。”
　　“不、不用。”初怡讷讷地回着。
　　“用的。”李欣怡抬起头来笑了。

　　“李欣怡！快点儿！”李欣怡的室友远远小声催促着，李欣怡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用气声答应了一句，然后没等初怡回答什么就跑走了，似乎再晚就真没位子坐了。
　　初怡站在原地缓了片刻，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她关了门，耳边裴淮礼的声音掩盖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李欣怡和她室友的身影也湮没在了黑压压一片人头中。
　　有后勤组的同事过来找初怡，她笑着接过同事递来的册子，又投身进了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