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上 [gb]》江欲一

4、第四章

　　还没来得及更深入文艺下去。
　　周钦朝被老秦逮了个正着，他眼看着这人抱着手臂站在班级门口，笑得瘆人。见周某人看过来，他抬手，指了指教室外面抱头罚站的刘宇霄。
　　老秦白眼一翻，故意扯着嗓子道：“哟，我们年级第二回来了。”
　　刘宇霄在他背后张牙舞爪，比划了个抹脖的动作，慷慨赴死般扯住老秦的袖口，“班任啊，馊主意都是我出的，朝哥是被我威逼利诱，实则无奈，才干的这事儿啊！”
　　他冲不远处的周钦朝眨眨眼，无声开口，“你快回去！”
　　周钦朝哪里是这种人，他心一横，把那一摞试卷放在教室门口的窗台上，冲着老秦笑得脸都要裂开，“秦哥，是我，和他没关系。”
　　他认真点了点头。
　　就在以为一切都平安无事之际。老秦忽然从背后抽出他那专属的半米长木尺，提高音量，大声道：“站好！你俩还挺讲义气的，今天谁也跑不了，班长和体委带头上课迟到是吧，那就门口站着！这节课不上完，谁也别想回去！”
　　老秦边说着边往教室里走，走上讲台，严肃道：“谁也不要学这两个家伙，心思一天天都不放在学习上，怪不得成绩下滑。”
　　“成绩下滑”四个字指向太过于明确，跟报周钦朝身份证号似的。
　　老秦边说边走到两人座位前，把两人的数学习题册翻出，一并丢到门外。
　　周钦朝一把接过，冲老秦嘿嘿一笑。别人他不知道，老秦这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凶了点，但心软。
　　他没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转眼将脑袋探进教室前门，凑到前排同学桌前，压低声音，“借两支笔，兄弟。”
　　那男生憋着笑，把桌上黑笔悄悄递给周钦朝，接着别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周钦朝把笔递给刘宇霄，“给。”
　　刘宇霄指了指自己，“你还不知道我？”他无奈摆摆手，淡定道：“写完借我抄，我哪儿会。”
　　“这不是怕你没有参与感。”周钦朝收回手，笑了，翻开习题，把手臂垫在下面，边听着昨天的答案边开始新一篇题目。
　　他瞥见窗台刚刚被自己弄皱的试卷，每次复印都多印出五张，周钦朝知道数儿，于是随手扯出最上面那张，对折当演算纸。
　　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对称轴，对称区间，代入求解。
　　正算得认真，教室里忽然一阵寂静，老秦用木尺指着黑板，问道：“第十六题，有没有得出更大解的？”
　　周钦朝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几分钟下课，他拍了一把刘宇霄的肩膀，“虽然是有点晚了，但我觉着咱能进去了。”
　　“啊？”刘宇霄疑惑地盯着他，紧接着就看着这人在教室前门徘徊几秒，忽然举起手，“我！”
　　老秦瞥了一眼教室外，估计正气着，没打算搭理这人。
　　而十几秒过后，教室里依然无人应答。他妥协般看向门口那人，任命般摆了摆手，泄气道：“算了算了，你说吧。”
　　“三分之五加二倍根号二十九。”周钦朝揉了揉鼻尖，把演算纸扔在窗台上，走上前，淡淡道：“P到直线BC距离的最大值应该以AB，AC所在直线分别作x与y轴，建立平面直角坐标系。”
　　他指了指黑板上的A点，“设A的坐标是（0,0），依次标注B和C。”
　　“将P设为（x，y），已知PA等于2PB，以坐标建立方程，化简，最后用点到直线距离公式，就可求解S最大值，就是三分之五加二倍根号二十九。”
　　刘宇霄可算明白这人哪儿来的自信，反正他是从来没见过周钦朝被什么题目难住。这样想着，他脸上有面儿，腰板也跟着直起来。
　　老秦轻咳一声，瞪了周钦朝一眼，转向下面的学生，“听懂了吗？”
　　“那请某位知错就改的班长，上来再给大家讲讲。”他冲门口摆了摆手，终于笑了。
　　周钦朝拽着身边人的袖口一起走进教室，用眼神示意刘宇霄赶紧回座位，身边人得到命令，速速从前排一溜烟跑回座位，乖乖坐好。
　　讲台上的人嘴角翘起，随手拿起讲台上的半支粉笔，缓缓开口，“这道题最大的疑惑点在于，何种情况是最大值，以及如何利用PA等于2PB的关系求解...”
　　走廊的人脚步随之一顿，她偏过头，望见讲台上那人。
　　那人注意力都在题目上，没注意到教室外边，不过这样似乎也挺好的。靳簇瞥见走廊里被某人无意丢掉的废弃演算纸，拾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周钦朝走下讲台的瞬间，下课铃声响起。
　　十二点，午饭时间到了，学生从教室一窝蜂涌出。
　　老秦却来了劲儿，和周钦朝一起讨论起解题思路。刘宇霄趴在教室后排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给手机那头发着消息。
　　那边白铮很快回了消息，“没事儿，咱去食堂吃，我和宋越先去占位置。”
　　“行。”
　　好不容易等讲台上的人结束，刘宇霄一把揽过周钦朝的脖颈，“朝哥，白铮他们说，在食堂等咱了。”
　　老秦啧了一声，给了刘宇霄一个脑瓜崩，严肃道：“你能不能学点好！”见周钦朝笑，他没好气儿地冷哼，“还有你，平时带着你那几个狐朋狗友，讨论讨论学习，别老整那些没用的。”
　　“知道了，秦哥。”周钦朝拉长音调，无奈笑着。
　　“人家三班出了一个年级第一，现在班任正开心着呢。”老秦拿起数学习题，边走边点烟。
　　闻见那味儿，周钦朝不知怎么心头一跳。
　　出门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自己落在窗台上的废纸，“哎？”一脸懵的某人指了指上面，疑惑道：“我演算纸呢？这么一会儿就被收走了，不会扣分吧我靠。”
　　“有吗？”刘宇霄根本没注意，随即摆摆手，“哎算了算了，不碍事。”
　　“不碍事儿？”老秦张牙舞爪，盯着大言不惭说这话的某人，“扣分儿你就给我去打扫那公共区域。”
　　“哎，朝哥。你评评理，说这标准是不是不合理。窗台上不能有纸，垃圾桶里垃圾不能太满，教室里不让吃带味道的东西，尤其那住宿生，据说被子还不能乱放。”周钦朝听得直想乐，不过倒是有理，他冲着老秦点点头，认可道：“在理。”
　　在老秦彻底暴怒之前，他和刘宇霄撒腿就跑。
　　“就不该原谅你！”
　　这个时间，食堂倒是没什么人排队了。还好白铮给他俩打了饭，四个人刚好坐在角落，宋越的饭已经扒拉大半，边吃边说自己要饿晕了，“要我说，这教学楼离食堂太远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好事儿，好事儿都摊你身上？”白铮夹了一口鱼香肉丝，向周钦朝示意道：“哎，味道不错。”
　　“你们都不知道，今天我们朝哥救我一命。我俩上课迟到，朝哥说他装作去帮物理老师拿试卷，让我先大摇大摆回去装作通知人。结果倒好，我俩谁都不记得这节是老秦的课，呵，被抓了个正着，还好我朝哥临危不乱，曲线救下了我那麻木的双腿。”刘宇霄尝了一口炸鸡块，吧唧嘴，“还挺好吃。”
　　白铮动作一顿，他猛抬头，望向一脸淡定的周钦朝。犹豫半天，他忽然问起，“你遇见靳簇没有？”
　　“嗯？”周钦朝筷子停在半空中，想起自己主动说要帮那人隐瞒的事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
　　“真的？”白铮显然不怎么相信，他拧眉，疑惑道：“她上课上一半，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走了，也没再回来。”
　　周钦朝夹起餐盘里的鸡块，若有所思点头，“哦，这样。”
　　“真没遇见？”白铮又问。
　　“没有。”看来这人，撒谎就是为了跑后门抽烟。
　　“谁？”宋越忽然想起什么，“哦，就上次第一呗，我朝哥还不死心呢。”
　　他抬起手，拍了拍周钦朝肩膀，淡淡道：“没事儿，我相信朝哥，下次肯定能把第一再考回来。”略微停顿，他又嘿嘿一笑，“考不回来也没事儿，朝哥在我心里肯定是第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人一阵爆笑，索性把白铮提的那茬忘了。
　　四人饭后去学校超市逛了一圈，周钦朝往饭卡里面冲了不少钱，他也没数，反正肯定再不能出现早上那尴尬。
　　操场上，几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有谁忽然说了一句，“哎？你看小操场上那人，是不是十二班的艺术生。”
　　十二班。
　　艺术生。
　　周钦朝眯起眼睛，向右边小操场看。
　　不看还好，这样一眼，他就望见了站在那边的，靳簇。
　　她将可乐递到身侧那人手中，两人并肩站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瞧这挺开心的。
　　“哎？这不是白铮班那神仙吗？”宋越疑惑道：“她怎么和沈翎在一起，不会是，谈...”
　　白铮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他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周钦朝，这人却沉默着始终一言不发。
　　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走吧。”
　　“走...”刘宇霄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刚要拉人走开，而在那瞬间，不知谁忽然说了句，“这不是一班那几个？”
　　下面有人听见动静，纷纷抬起头。
　　几人对视。
　　靳簇眯着眼，叼着棒棒糖，混乱中，她再次与那人对视。
　　“阿簇？”沈翎用手肘下意识碰了碰她胳膊。
　　她随手将打火机丢进校服口袋，“怎么了？”
　　“他在看你。”
　　那声音很轻，很轻，但每个字都准确无误地敲击在靳簇的心上，但她仍然执拗般回道：“没有。”
　　没有。
　　不是。
　　然后靳簇眼睁睁看着上面的人，转身，迈开步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也终于别过头。
　　他们根本就不算认识，她却想试图掩盖什么呢。是自己身上的斑斑恶习，还是她的性子消极冷漠，讨厌大多数人，包括这个世界，或是她家庭破碎，需要各处打工才能攒够上大学的钱，才有了他们第一次遇见。
　　她不想亏欠任何人，包括沈翎。
　　也不想认识周钦朝。
　　却不晓得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而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