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傲慢与偏见》百千青烬

4、4

　　你没有想到还会再次遇到夏油杰

　　是在与硝子见面后的一个月后

　　你侧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闪而过的人影。

　　“……杰？”

　　你踌躇了一会，还是叫住他

　　原本是马路上的擦肩而过，听到你的呼唤后他便停下脚步偏了头，微微垂下视线看向你

　　“啊。”

　　他似乎微勾了下唇角，旋即转身面对你

　　“好久不见。”

　　腔调透着股诡异的柔和，不由蹙眉，但细听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努力说服自己放宽心态后，又抬头和他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

　　“去那边坐坐吧。”他冲着一家较为偏僻，几乎没什么行人的街道扬了扬下巴，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正好人少，方便叙旧。”

　　你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

　　……

　　……

　　夏油杰不对劲。

　　这个想法你在三个月前，和他在你的店铺里聊天时便隐隐有所察觉。

　　那时候的黑发dk单手支着下巴，手肘则撑在台面上，狭长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弯起，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你为他调制准备新出的青柠绿茶。

　　你小心翼翼地将主要是用的柠檬片卡在杯口，而后插上吸管，推到他的跟前

　　“谢谢理惠酱。”

　　他笑着说

　　你点了点头，也坐下，扒拉着自己份的蛋糕到跟前

　　挖了口蛋糕送入口中，感受着甜腻的奶油融化于舌尖，你却忽然抬头看了眼正慢慢抿着饮品的夏油杰，眯了眯眼

　　……不太对

　　唇角弧度依旧是看来便让人忽觉春风拂面的温柔，注意到你的视线后便抬起眼，紫色的瞳仁含着些许疑惑

　　“怎么了吗？”顿了顿，旋即勾起唇角，“是我脸上沾了什么？”

　　摇了摇头

　　怎么说，哪怕他在努力压制，维持温和的表面，也可以依稀感觉到他身上的过于压抑的气息，几乎浓郁到要将整个人吞噬其中

　　像是……在逐渐崩坏一样

　　“……”，抿唇，犹豫半晌还是开口，“杰，你还…好吗？”

　　看着他微怔的表情，又连忙补上下句解释

　　“额，我看你脸色很不对，是不是太累了或者别的什么的？”

　　“啊。”他的瞳孔微缩，往常习惯上翘的嘴角下陷了些，但又很快扬起，像是想将他最好的状态展现在你的面前

　　一座由他建造的，用他的温柔作为水泥浆，固执作为砖瓦的高墙，将这个不满17岁的少年牢牢囚禁于他充满了理想破灭的空荡的内心世界内。

　　也将所有试图关心他的人隔绝于砖墙之外

　　因此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哦。”

　　“只是，苦夏罢了。”

　　……

　　……

　　……

　　在他说了没事后的两个月，你便得到了他叛逃的消息

　　现在的你坐在他的身侧，二人坐在街边长椅上，像是跟往常一样聊着天

　　“什么都可以问吗？”

　　你好奇地说

　　“嗯。”他点头，微微笑着，声音一如往日在店里般轻缓：“什么都可以哦。”

　　……

　　……

　　你听着当事人以娓娓道来的口吻，缓缓讲述了可以不用牺牲的星浆体，愚昧欢呼他人死亡的盘星教教徒，九十九由基的消灭所有非咒术师论，灰原的死亡，村庄内因为拥有咒力而备受折磨的双胞胎……

　　一件又一件在旁人看来几乎可以将人压垮的事件，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巧合，全部压在了夏油杰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想和坚持上

　　日积月累的打击和自我怀疑逐渐堆积，最终扭曲成不可回头、也无法回头的疯狂与偏执

　　但他依旧如往日般温柔地笑着

　　手指不自觉抓住他的手，紧紧扣紧他的手心。他“啊”了声，表情一僵似乎是想躲开，但却被你死死抓住，可能是害怕会伤到你吧，便无奈着没有强行挣开

　　五条悟曾经跟你说过，咒术师必须得疯狂。

　　他的疯狂很好看出，流于表面的肆意与张狂，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内心却是冷静到几近冷漠的。

　　但夏油杰不同，他的表面是彬彬有礼的，温柔亲切，谦逊且平静，用五条悟曾经对你吐槽过的话来说，像是一位遵循礼道的广义上来看的好孩子。但他内心名为疯狂的野兽却在蓄势待发，而一直以来压制住它的，就是他成为咒术师的意义——保护弱者

　　他曾经跟你说过他的坚持，你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你的理解，咒术师存在的目的，不是保护弱者。

　　因为这个意义太过广泛。

　　什么是弱者呢？

　　顾名思义，如果按照实力来将这个世界分级的话，那他们便是处于最底级的那类人。

　　是啊，诅咒真的太过危险，总会有弱者死于那些肮脏的东西。

　　“弱者生存才是世界应有的样子，帮助弱者，挫败强者；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他模范着他当时的语气，那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几乎等同于佛性的包容和责任感，是对弱者的无限保护。但他现在又将这番话讲了一遍，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后，又用微哑的声线接着道

　　“后来我便意识到，这条路是不对的。”

　　这条路，本身就是不对的。

　　是啊，充满诅咒的世界确实很危险，但就算把诅咒完全清除，这个世界依旧危险。

　　看啊，每天都有无数的弱者死去，或许他们死于车祸，或者死于天灾，或者死于他杀，或者死于无法抵抗的疾病

　　总有千千万万的死法降临于他们身上，任何弱者都无法幸免。

　　咒术师存在的目的，不应该是保护弱者

　　而是祓除诅咒

　　他又停止了笑，偏头看着你的眼神透着股诡异的兴奋，像是狂热的信徒终于见到了信仰的神明。

　　“理惠酱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吧？祓除诅咒什么说着是很轻松，但祓除所有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那就消灭诅咒产生的根源好了。毕竟是没有咒力，还天天制造怪物的猴子，杀掉什么的也无所谓吧？”

　　你张了张唇，无数的话涌到喉腔却连一字一句也无法吐露

　　不，这是不对的

　　普通人不该被涵盖浸进可以随意杀死的范围，他们不应该成为他搭建梦想中的乌托邦的砖石

　　但你又能说什么让他来回心转意呢？

　　换句话来说，你在他这里的重量，足够支撑着你说完你的理由且不被他杀死吗？

　　毕竟你也只是“没有咒力，还天天制造怪物”的猴子

　　你知道他吞食咒灵会很痛苦，他所形容的“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的味道更是让你不敢加以想象。

　　在他看来，为了如同猴子一般丑恶的人忍受这般痛苦，独自消化着口中难以忍受的异味，一切的目的和正论便都丧失了意义。

　　你无法想象他那段时间的迷茫，机械般的祓除咒灵，吞噬，而后再祓除，吞食。

　　高强度的运动过后便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空洞和茫然，所有的合理都变成了不合理，所有的保护都变成了笑话

　　于是如同浓雾般的黑暗便吞噬了他，迷失的方向在杀死那些村民后以一种极为错误的方式反馈

　　“啊。”他突然平静了下来，盯着你的紫色瞳仁色泽浓郁到几乎化作墨黑，“理惠酱你这是什么表情？”

　　“搞什么啊，你是在可怜我吗？”

　　发了疯似的低声呢喃，突然扑上前握住你的肩膀的力道大到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为什么要可怜我呢？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义和我今后努力的目标，不是吗？”

　　“你该为我感到高兴啊。”

　　……

　　……

　　濒临死亡的感觉真的不好。

　　死死桎梏在脖子上的手几乎没怎么用劲却能让你无法呼吸，胸腔痛到几乎要爆炸，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着。拼命拍着夏油杰的手臂试图让他清醒，却在逐渐模糊的视线范围内捕捉到了他轻蔑的眼神

　　那是一种冷漠到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堪入目的垃圾，一只可以随手碾死的蚂蚁。

　　像是在看猴子

　　……

　　“咔嚓”一声，你似乎听到了什么断掉的声音，原本死死盯着他的视线也不可避免地偏移

　　啊

　　是头被拧断了吗？

　　脖颈没有了骨头的支撑，头便不受控制的歪倒，剧痛让你的视线范围模糊，却用逐渐涣散的听力捕捉到了一声几乎破音的喊叫

　　“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