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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错尘缘 ...


  •   “有人吗?”

      危长清试探的问道,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门口的那串铃兰风铃在悠悠的回应着他。

      当真没人?没人回应他,危长清皱了皱眉头,宛若做贼一般弓着身子,习惯性的将手放在了平时佩剑的地方。这时他才听见,有一阵像是竹编摇椅一般的嘎吱声,微弱的钻进了耳朵里,似乎是被自己方才的脚步声掩盖住了。

      他想来那就是小山先生,危长清心里想到。他其实并不好奇这小山先生是何模样,这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人既并非万弦宗之人,却能在万弦宗内如此德高望重,想来定是个厚脸皮的老头。

      如此想着,危长清朝着那声音的来源走去,摇椅和折扇扇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危长清这才发现,那是一处藏在帷幕之后的小屋,小屋直通后院,是敞着大门的,两侧挂着一帘洁白的纱,随着风轻轻扬起时,遮住了危长清想要向前窥探的视线。

      屋内是一张竹编的摇椅,侧放着摆在窗口的旁边,摇椅上有一道青色的身影,那人瘦弱的仿佛只有一张纸一般单薄,躺在摇椅上甚至看不见人的轮廓。

      “阿兰,你又带了什么人回来。”却是个温润而又轻灵的公子声音,宛若与这空中的桃花檀木融为了一体。

      摇椅上的人便是传说中的小山先生,一袭宽大的青衣将整个人都笼在了其中,只伸出手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皓腕,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他手里拿着一把白玉折扇轻轻摇着,眉眼间并未完全睁开,还带着几分倦怠之意。

      这话显然不是对危长清说的,可这声音却让危长清心头一震,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甚至梦里梦外都还回荡着,让他魂牵梦绕着,他绝不会记错。

      他有些不敢再往前走,只在摇椅后停住了脚步,微风却吹起了小山先生露在摇椅外的发丝,摇摇晃晃的仿若他握不住的风一般,也渐渐露出了竹椅后小山先生的真容。

      那只是半张侧脸,有些过分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他眼睛还未睁开,只是微启唇珠。危长清像是着了魔一般忽然跪在了地上,仿佛想要再离近一些去看清他的模样,小山先生便如此安然的躺在摇椅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眼尾微翘着,而在那浓密的睫毛之中,危长清清晰地看见了在他左眼眼眉下那颗让他朝思暮想许久了的桃花痣。

      “岑栖……”

      危长清口中喃喃道,宛若撞邪了一般险些摔坐在了地上,却让摇椅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却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危长清便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跑开了。

      他眼里的惊惧之色被岑栖看的一清二楚。

      那道青灰色的身影飞快的跑了出去,连带被他扬起的白纱都还没来得及落下,危长清身上熟悉的味道只一刹那就占据了整个屋子,久久挥之不散。

      屋子里只剩下了岑栖一人呆坐在摇椅上,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那个曾经他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的人,方才的的确确出现在了他眼前。曾经他以为危长清只是他万千学生当中的一个,但直到他们分开之后,他才意识到危长清是不一样的,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些了。

      但现在,岑栖又怎么会看错,危长清如今就在他面前了!没有再多犹豫一刻,岑栖立马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朝着危长清离开的方向走了出去。

      他赤足踩在地板上,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带着凉意,露在青色衣衫下的脚趾微微泛红,一股钻心的寒意从脚底传来。岑栖此时顾不上这么多,立马冲出了院子去,直到双脚踩在潮湿的泥土上时他才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长清……”

      真的是你吗?岑栖有些慌了,他开始怀疑方才的一切是否是真的,害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如今只是梦醒了。

      “先生!小山先生!”小勺儿从后院里追了出来,他看见岑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连忙叫住他,“先生,你的鞋子,鞋子!”

      小勺儿提着岑栖的一双鞋子追了出去,就见先生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像是失了魂一般,小勺儿有些担心的拉了拉岑栖的衣袖,“先生,你怎么了……”

      小勺儿从没有见过岑栖这个样子,在他的记忆中,先生从来都是稳重而又冷静的一个人,可现在却像着了魔一般,让他有些害怕。

      “方才屋子里有个人,你看见了吗,就是一个,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一个人,梳着一头马尾,你有见过他吗!”岑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他着急的想要向小勺儿确认着危长清的存在,却又有些害怕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听了岑栖的话,小勺儿摸了摸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我的确带了危大哥过来,可他既不是穿着青衣裳,也没有扎着马尾……小山先生,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啊。”

      “我……”他其实只看见了危长清的一双眼睛,至于其他的都是他按照记忆中危长清的样子想象出来的,但他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改变了吗?岑栖心头沉了下去,但仔细想了想方才小勺儿说的话,他好像落听了些什么,“危大哥?你口中的危大哥他是叫……危长清吗?”

      “是,是啊……”小勺儿以为岑栖是不高兴了,他沉着一张脸,可怕的很,于是声音也逐渐小了起来。

      “所以,我没有看错,真的是他……”岑栖喃喃道,“可他为何要跑开呢?”

      岑栖说的话让小勺儿更懵了,云里雾里的,好像和危大哥有什么关系,小孩儿抿了抿嘴,看着手里岑栖的鞋子,又拉着岑栖的袖子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屋里去吧,外面太冷了,你又生着病,会着凉的。”

      小勺儿说的对,岑栖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手中的鞋子,两人一起又回到了那个有着摇椅的屋子里。

      小勺儿拿来了一块巾布递给岑栖,擦去了他脚上粘着的泥土。先生很少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甚至是从未,小勺儿不知道先生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就连危大哥也不知所踪,明明说好了要同他一起来见小山先生的,如今也临阵脱逃了。

      想到这些,小勺儿叹了一口气,他仰头看着小山先生,想要开口询问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阿兰,你,你可否和我说说,你和危长清是如何认识的,他又是如何到了万弦宗?”岑栖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想知道危长清这一年以来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到了这里,这些他所错过的他都想要知道,可回过头来却没什么胆量去亲口问他。

      但小勺儿对岑栖两人之间的过往并不了解,只是小山先生问他,他便如实说道:“就是先生你要实行的那个计划,我也跟着那些难民们一起进了山门,就是在回山的路上遇见危大哥的,他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被朱青姐和华华她们当成了难民,就一并跟着回到宗门里了。”

      “难民……?”岑栖眉头微皱,心下却有些疑惑,危长清堂堂青石镇危家大少爷,怎么会被人当成难民,况且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任人宰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勺儿见先生没说话,又自顾说道:“如今我和危大哥都住在同辉院,住一间房,先生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好了!”

      吩咐?岑栖的确是有许多事情,可从方才看来危长清却想躲着他:“你们如今住一间房?”

      “是,是啊。”小勺儿点了点头,他也猜出几分,小山先生许是和危大哥是旧相识,但再多的他也不敢问,只是答应道。

      “那便麻烦你帮我多看着他些了。”岑栖只是说道。他没有什么能让小勺儿去做的,更何况他如今与危长清本就毫无关系,也自然没什么理由去关心他。他既不愿见自己,那曾经的那些师徒情分也就是无用了。

      小勺儿听了岑栖的话回了同辉院时,天色已经渐沉了下来,晚风吹拂在脸上痒痒的并不冷,万弦宗的弟子们还未歇息,连同辉院里都依旧能听见他们练剑的声音,但他们这些来做工的人却已经息了烛火。

      今日处置尤昭昭的事情让院子里热闹了一下午,此时才刚刚都散了去,院子里只剩下危长清一个。他坐在院中间的石桌上,背对着大门口,桌上摆着的烛台并未燃,只是光秃秃的放着,像是被主人搁置了一般,而此时的危长清也像是被什么人搁置在了这里,和那烛台一样无人照看。

      小勺儿站在原地看了看,危长清似乎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今日这两人都格外奇怪,小勺儿不解,照小山先生的话,他们原先是很好的朋友,可只是一年未见,为何会变成这样?

      可他想小山先生是不会有错的,那一定是危大哥的问题!小勺儿心里犯着嘀咕,还是走了过去,搂了搂衣服坐在了危长清的对面。

      “危大哥。”小勺儿见他没什么反应,开口叫了他一声。危长清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小勺儿却看见他眼睛里好像不似平日里那般明亮。

      危长清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决口不提方才在落木阁发生的事情,像是也不想说,但小勺儿却不得不问,他总感觉危长清像是在躲着他家小山先生,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给小山先生一个交代。

      小孩儿连忙点了点头,身子向前拱了拱,就快要爬上大半个桌子:“危大哥,你今天去落木阁,见到小山先生了吗?”

      小勺儿开门见山的问道,危长清却有些矛盾。依小勺儿所说,他定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没有。”

      他不愿多说,也想就此打消小勺儿的所有好奇,起身便想要离开,却被小孩儿拉住了衣角。

      “你骗人!你明明就见到了小山先生!”小勺儿连忙叫道。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让他来当这个传话筒。

      危长清有些不耐烦的抽出被小勺儿拉住的衣角,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他没理会小勺儿,径直走进了屋子里去,却忘了他和小勺儿是住一间房的,刚一进屋子小孩儿就追了上来。

      “那,那是因为是小山先生让我来的!”小勺儿反手就关好了房门,只见危长清停住了脚步,他连忙说道,“先生说他很想你,所以才让我来问问你今日为何跑走了。”

      小勺儿撒谎撒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因为他觉得先生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但却让危长清心头一震,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喃喃了一句:“他说他想我?”

      但屋里安静,自然让小勺儿也听了去,只见危大哥有反应,于是立马补充道:“对啊,先生说你们许久未见,他想你想的紧呢,危大哥你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我……”危长清相信岑栖心里是有他的,只不过最多也只是师徒之情罢了,他现在想的却不止如此。危长清不自觉的摸了摸右眼下的那道疤。

      “危大哥你不会是因为,脸上那道疤吧……”小勺儿眼尖的发现了这点,却越说声音越小,他想他应该是说对了,危长清久久没有回他的话。

      “快睡吧,明日还要做工。”危长清只是说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小勺儿飞快的应了一声,也识趣的不敢再说了,他虽然和危长清接触不多,但还是挺怕他这位危大哥的,于是连忙跑过去熄了烛火。

      看着同辉院里的烛火全部熄灭,站在院子外的岑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提着灯笼转身便想要离开,却在不远处的深林里看到了一道殷红色的身影。

      “你来同辉院,是来找小勺儿?”那人冲着岑栖说道,但还未等到岑栖回答,又反驳了回去,“不对,杓兰每日都去你那落木阁,你绝不会是来找他,难不成这同辉院里还有什么你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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