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山岗》没事看看文

1、第 1 章

　　辛悦站在厨房，没想到自己能倒带重来，还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她在内心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父母还在，坎坷未生，一切都还来得及。听见客厅里，姑妈还在叨叨叨的；跟母亲说着她自己的难处，她的如意算盘是借一笔不打算还的钱，实在不行就退一步，想哥嫂出钱买下她家的老房子。辛悦知道姑姑的第一选择是大伯家，但大伯母精明，以家里就算有钱，也得先尽着两个堂哥花用，没钱借给她的理由；把她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然后，才轮到自己家被姑姑找上门，她嫌二哥家没有沙发，没有靠背椅；板凳也硬得硌人。于是她不管自己裤子是不是干净，也不管嫂嫂介不介意，干脆一屁股坐在床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一顿哭哭啼啼的求告。逼得自己这对老实哥嫂，在这个物资靠票证供应的年代，居然一个不忍心就把家底；跟借来盖房子的钱，全拿出来给了她。为了所谓的骨肉亲情，辛悦父母干出了身为吃糠咽菜的自己，不自量力的救济红烧肉能随便造的姑姑这种荒唐事。问题是，这位姑姑就是典型的白眼狼，拿了钱走以后，原本说好的拿来作借款抵押的房契没了踪影，对自己家借给她的钱完全不认账；自然也不肯还喽。这笔给出去的钱，让这个家本来就困窘的家境雪上加霜，一度成为这个家庭所有成员不能触及的痛处；后来，他们全家人努力了很多年才还清债务。前世辛悦一直觉得自己爸妈，遇见这位姑姑就自动降智；办起事来相当没脑子、既荒唐也很牛批---你见过老鼠心疼猫么？辛悦漫不经心地想，自己家；跟那心疼猫的耗子似的可不是牛批坏了？她倒了杯水，端进去：姑姑喝水，见对方不肯接，辛悦顺手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开口道;姑姑你可别怪我讲话没大没小，我们家的日子不比姑姑家宽裕，你们家有钱，肉·票不够还能到黑市买肉，或者换肉·票用。大伯家也比我们家条件好许多，你都没从大伯家借到钱，我们家就惨了，就是有肉·票我们家都不够钱买肉吃；不是外公常常贴补我妈妈一点，这肉·票怕是得拿去换粮·票了。姑姑你这贵脚不踏贱地的主儿，咋会这么异想天开的觉着我们家能有钱借给你呢？辛悦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惹得姑姑大怒：嫂子！你们家闺女咋这么没规没矩没家教？你就干看着她这么没皮没脸的怼长辈？不知道教啊？辛悦妈刘芬芳也火了，大怒道：她姑！你看不上我们这门亲，不走动也就是了。一声招呼不打，空着手上门也就罢了；一进门开口就借钱闭口就数落亲侄女没家教的；你这又是哪家的好规矩？我们又不吃你家饭，也没犯贱求着你来！你真犯不着给自己找不自在！辛悦家住大杂院，大家伙房子都不大，一有动静就免不了看热闹的围上来。面对窗外、门口渐渐聚拢的那些，闻声而来的吃瓜邻居，这位既爱显摆又特别好面子的姑姑，怕被人嗤笑会让自己太过丢人现眼只得落荒而逃，邻居们见没热闹看、自然散了。
　　刘芬芳余怒未消，敷衍走了邻居们，关上门就冲着自家小闺女数落上了：本来都是大人的事，你一个熊孩子瞎掺和啥？不道让人家说你瞎掰掰没个规矩；就是打你爹妈的脸？都说任喊千声有、不露一声穷！你倒好，开口咱家没得钱、闭口咱家条件差。咋?我跟你老子生你、养你一场、还对不起个你了？知不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谁叫你没那技术，不是那个投进福窝窝，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命？那狗还不嫌家贫呢，我是作了什么孽才修来你这么个报应？你哥你姐都老老实实地没说个啥，哦！就你厉害、一天天馋得不行；小嘴儿叭叭的就会数落家里穷，白有肉·票没钱买肉吃；这么大人了，你有本事倒是给自个挣吃喝去！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也没个忌讳，肉肉肉、你一天不吃肉会死是吧？辛悦心说我要告诉你，我做任务的时候，过了几辈子各种肉吃腻了；山珍海味没少嚯嚯的日子，你敢信？前世姑姑骗走了家里所有的钱，爸爸知道被妹妹骗了后，想不开把自己呕病了一场，伤了根本，再也做不了重活。哥哥因此顶职进厂，虽然避过插队，可因为还债家境困窘，让他迟迟不能娶妻成家，人到中年又遭遇下岗，最后打了一辈子光棍。姐姐当初为躲插队急忙嫁人，过门后才知道男方有生理缺陷，最后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妈妈因为总是去姑姑家讨债，跟姑父、表弟发生推搡，摔倒在地导致髋骨骨折，姑姑家不肯赔医药费，她自己又舍不得花钱求医问药，余生饱受折磨。这对老实一辈子的夫妻，于生活穷困中还时时懊恼，当初没能提防不怀好意的亲戚，导致血汗钱轻易被骗。郁结于心不利健康，这些无法追回的事，就是夫妻二人过早离世的因。辛悦忍住烦躁，开口跟父母说：能不能先把钱花了，省得亲戚们惦记？她妈手举起来准备扇她，她爸拦了：咱家悦儿也是个大姑娘了，看着还挺有主意的。她妈你先憋着急，听听孩子咋说。辛悦道;城里日子虽说是不好过，怕是乡下更难，不滴咋大家伙都不乐意去呢？这事儿上有政策、下还有街道盯着；但凡中学毕业，没找到工作就得走。按政策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最少得去一个下乡。我哥我姐他俩是双棒，这走一个留一个的，谁走谁心里免不了膈应。我意思是花钱买个岗先把我姐给安置了，她也别打着为了不下乡就去随便找个人嫁了的主意，再把自己坑了。我岁数再小，也知道嫁人这事得好好踅踅摸摸；真不能着急，嫁的不合适还不如插队去呢。万一忙中出错，我姐这一辈子就毁了；再者说，有工作找的对象，也比没工作找的对象档次高那么些，是不是这个理儿？瞧我姑那嘚瑟劲儿，不就是嫁得人家儿好么；我姐长那么漂亮，要是再有份正式工作，那嫁的能比我姑差？再说这下乡吧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姐她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别给人忽悠着，嫁到屯子里落了户。回头哪怕政策允许知青回城，她也回不来了。我这么想，咱妈快五十了，工资也不如爸你高，那干脆就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哥。这样，他俩都不用走，咱家钱也花了了、谁也不用再惦记。完了他俩工作后，工资留点零花，大头交个几年，钱么，攒攒也就有了。咱家里五口人，有四个按月关饷；就这条件，我哥找对象也好找些。街道来找就说我初中毕业，上不了高中就下乡。上了高中，也不用街道催；过两年毕业后我就指定响应国家号召去插队，不信，咱可以立字据给他们。没准到时候政策改了，我就不用下乡插队去了呢？
　　辛悦妈听了小闺女的建议，顿觉特别有道理。虽然她有点舍不得花钱，可跟孩子们的前程比；钱也算不得重要了！她赶紧去找中间人，把原本托人给大闺女找个对象的说法，改成尽快打听一份能落实的工作，还特别承诺成交后，原本按规矩给中间人的好处不变，还会再加一些。她想，这样加上自己的工作就是两份了，儿女都留下来了呢。要是买到的工作辛苦的话、就叫儿子顶上去，再累还能累过下乡修地球？重赏之下，这次消息回来的特别快，目前，肯放出来待价而沽的工作有两份，是一个在食品厂面包车间工作，退休年龄到了；家里无儿无女，没人接班的老职工。他老婆也是正式工，不愿意便宜白嫖的亲戚，想夫妻俩带着积蓄和卖工作的钱回老家养老，所以他两份工作打包卖；一共要一千块，不还价。时值七十年代中期，哪怕是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绝大部分人家也没有一千块这么多积蓄的，何况他们这种也就比县城和农村好点儿，不怎么发达的地级市。人家最多能跟亲友挪借一番，勉强凑个四五百买一份工作，两份一起，知道了也只能观望而已。辛悦家则因为奶奶临终前把老宅给了大伯，又让她爸跟姑姑平分了剩下的八百多存款和钟表、收音机什么的刚刚好有笔钱。等到办完老太太的后事，辛悦外公得知亲家最后没直接把房子给大儿；存款给幺女，临了还是公道了一回，没让作为老二的女婿啥也没落着，到底给了他一份聊胜于无的财产。因为他膝下只刘芬芳一个女儿，自己住的小院现在还不能给出去，干脆就按照亲家分给女婿的数目，也给了女儿一笔等额的钱，算是赞助他们的小家庭。刘芬芳得了这八百块钱，加上夫妻俩十几年间攒下的三百多，一下子就成了坐拥一千多的富余人家儿了。她气就气在丈夫虽然老实，实在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不然怎么手里钱还没捂热，小姑子闻着味儿就上门来借？等辛悦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的给她讲明白，终于让刘芬芳觉着，这笔钱与其让人惦记着，给家里招贼招祸，不如用来给儿女买工作。得了关于工作的消息，她立时取了钱；跟男人一道找过去，先给了定金，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厂里，入职手续一办妥，就付余款也是使得的。辛红跟辛亮得知工作已经有着落，自己不必扛着行李下乡时，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两人被这巨大的狂喜席卷，生怕父母改了主意，赶紧没口子的答应会上交大部分工资。
　　从老太太分家产那天起，辛美兰就一直觉得辛国平得的那份，是从自己该得的钱里匀出去的。原本，她惦记的是二哥辛国平从老太太手里拿走的那四百多；后来，又听二哥说，他岳父叫他们夫妻把钱凑凑准备买房。说他们家儿女大了住不开，随后也给了他一笔钱；这两笔钱加上两人又在各自单位来了个筹钱的会，买房差不多尽够了的时候，就改了主意想把这笔钱尽数弄走。她之所以上门借钱，就是不想二哥家日子好过。她认定了辛国平是个怂包，就他也配从自己手里抠钱？自己怎么也得找补回来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