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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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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徽言讲究体面,江在寒冷声逐客,他并不想闹得难看,说:“在寒,我知道你累了,那些补品我特意问过医生,不伤胃可以吃的。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没有养好身体重要。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本来就没指望今天就说服江在寒。
从前的桩桩件件,江在寒都记着。
记着就是在意着。
刚才他说那些话,江在寒表面不显,摆在被褥外的手指却悄悄捏紧了。
徐徽言理智分析,在意就是软肋,这事是有回旋余地的。
***
江在寒回身回得急,没注意到外头的符确。
倒是徐徽言要离开时看见了他,说不上惊讶,仿佛符确在这里是意料之中的。
徐徽言若无其事跟符确打了声招呼。
“小符也来看望在寒?”
符确坐在那没动,目光狠盯着他。
他是晚辈,视线自下而上,却射出不可忽视的威严。
徐徽言被盯得心下一惊,但脸色不变,说:“你听见了。”
符确缓缓起身。
他年轻壮实,比徐徽言高很多,即便隔着些距离,也自带震慑感。
他咬着后槽牙,克制外露的情绪,沉声说:“徐总,聊两句?”
这里的墙什么隔音效果他已经清楚,他不想在江在寒房外跟徐徽言讲话。二人走到长廊中间的电梯旁。
“徐总别来找江老师了。”符确开门见山。
“你既然听到了,小符啊,这是我们的家事,”符确语气不善,徐徽言自然不跟他客套,“轮不到你发表意见。”
“江老师姓江,徐徽言,警局那个才姓徐。”符确十指紧攥,“儿子养废了就认了吧,强抢教授,吃相太难看了吧。”
“年轻人就是好冲动。”徐徽言瞥了眼符确青筋凸起的手背,“在寒想不想认我,我心里清楚。有句话说出来你可能不爱听……”
“那就别说。”
符确挥挥手,赶苍蝇似的。
“趁我现在还不想殴打老人。”
“我跟在寒有血缘关系,他肯不肯认都摆脱不了。”徐徽言没把年轻人放在眼里,随手摁亮电梯,“你算什么呢?据我所知,你只是单方面追求在寒。我和在寒的事,退一万、两万、十万步,也轮不到你插嘴。你没资格。”
没资格。
不论从哪方面,符确都算得上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出生到如今二十好几大小伙,物质不缺,父母恩爱,兄弟和睦,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他物欲不强,十几万的限定款能用,福南免费的牛津尼龙背包也能用。
长这么大,他从没想此刻对某个东西萌生无比强烈的欲望。
徐徽言说他没资格。
他想要这个资格。
电梯门打开,徐徽言走进去。
符确的目光如果有实质,怕是能劈开那双开金属门。
他声音低狠:“江在寒的事我管定了。”
***
江在寒胃部抽痛,一阵一阵的。
他撑着洗手台,想吐又吐不出来。
手机亮了一下,江在寒关了水,点开短信。
信息说徐徽言吩咐国内的人给徐劲松开精神障碍证明。那证明做完公证寄过来,由医生确认,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痛感像活蹦的兔子,在胃腹乱蹬。
江在寒摁住上腹,咬紧了唇。
这手段徐徽言很在行。
***
符确对着紧闭的电梯门站了一会,深吸两口气,这才转身。
到病房外,又站了片刻,房门没关,他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
符确进去,江在寒正从洗手间出来。他神态如常,冲符确浅淡地笑了一下:“你来了。”
是熟悉的客气的短暂一笑,江在寒总这样。
可这一回,符确看着他笑,心脏像被无形的利爪猛抓了一下,倏地一痛。
江在寒没留意,走到床边坐下,指着靠窗的小沙发说:“坐吧。谢谢你送饭过来,今天没课吗?我真的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
这人真能装。
符确想,几乎被他骗过去了。
他就是擅长不露声色,自然地讲着寻常的话。
可如果真的对徐徽言、对自己的伤痛毫不在意,为什么此刻下唇有明显的齿痕、额发间尽是细密的薄汗。
江在寒穿着病号服,双手垂在身侧。
衣服偏大,长袖挡了他半截手掌。
符确知道,那衣袖还挡了他左肘的伤痕。
怎么可能没事呢。
他又不是稻草人。
符确视线上移,在江在寒的眼尾停留。
他心生冲动,从未有过的强烈。
想要抱一抱江在寒。
***
“我找的那个墨西哥哥们把楼上的水管修好了。”符确邀功似的,“墙壁潮了,他说割开的那个洞暂时不封,吹干了再过来封。我去秦哥的饭店借了台大风扇,对着洞吹。木头房子真脆弱,国内那种钢混大高楼就不怕。”
“麻烦你了。”江在寒说,“谢谢。”
“对了,我战略分析的中期答辩得了A!”符确扬眉,继续求表扬。“早上的课,教授还问起您呢。”
“很厉害。”江在寒说,“你讲得很好。”
“那得感谢您,我准备ppt的时候,您给我提的建议超好用!”
符确又说:“喵昨晚上没吃到罐头,我半夜回家那家伙冲我喵喵叫,骂骂咧咧可难听了。看吧,我就说您把它惯坏了。”
“符确,”符确是好心,到现在也不问江在寒为什么被攻击,打人的是谁,尽跟他讲闲话。但江在寒不喜欢回避,直截了当切入主题:“商学院学生宿舍已经修好了,你搬回去吧。”
不用再装了。
江在寒心想。
符确的涵养让他对江在寒维持着友好,可是江在寒不需要他这么做。
符确讨好地笑,耍赖似的,说:“江老师,我们三楼还有好些房间没装好,不信你问周明远。他也没回去,还在秦哥家呢。您再收留收留我吧,我学了俩新菜……”
“符确,”江在寒直直望着他,“你见过徐劲松了吧?”
符确顿了一秒,与江在寒对视,“您别在意那个人渣的话!”
那就是知道了。
江在寒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说:“徐劲松没乱说,我是徐徽言的私生子。”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讲出来。
他曾经那么抗拒这个词。别人在身后小声说话,他都会敏感地觉得是在谈论他的身世。此刻坦然讲出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恐惧了。
被议论就被议论吧。
被排挤就被排挤吧。
没朋友就没朋友吧。
死不了人。
“没什么事,不要再联系了。”
厌恶我或避开我,都无所谓。
“为什么?”符确从沙发站起来,下意识想靠近江在寒。“为什么不能联系?”符确走近,“我欣赏您仰慕您,和您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有什么关系?”
江在寒像是被噎到,怔怔然没答上话。
他说欣赏?江在寒觉得滑稽,仰慕谁?
江在寒不是没有被表白过。
在R大这几年,跟他明示暗示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都有,秦立还酸溜溜地戏谑,你小子,男女老少通吃啊。
江在寒都绝然拒掉了。
他知道自己在相貌上有些优势,这些人便草率地表白,把江在寒说得跟命中注定三生缘分似的。如果看到他的不堪,一定躲都躲不及。
符确见他仰脸看着自己不说话,接着说:“江老师,您温和、真诚、善良、心软,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单纯的人。徐劲松是嫉妒,他一个废物,哪哪都比不上您,只能用恶言恶语恶心您,PUA犯法!噢他本来也犯法了。反正不光我说,您看看R大论坛,喜欢您的学生都组好几个粉丝群了。您超受欢迎的!”
“不是的。”江在寒的否定快得像条件反射,“我这种人……”
人人嫌恶、连亲生父母都不想要的野种……
符确从进门到现在,声音一直低低的,怕惊扰江在寒似的。
此刻却听起来有些生气:“哪种人?您既没插足别人的婚姻,又没做婚内出轨不负责任的渣男,您有什么错。”
他又恢复了柔和的语调:“您是全世界最有魅力的人。”
江在寒咬紧下唇不说话。
全世界最好,这话只有外婆会讲出来哄他。
他垂下头。
于是符确蹲下来,蹲在江在寒身前,一下子从俯视变作微仰,双手落在江在寒腿侧,撑住床沿。
长长的眉眼聚拢柔光,黑沉沉凝望江在寒,像滴入水中缓慢散开的墨。
“江老师,”符确低声说,“别撵我走。”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