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0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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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心事/周悸眠·文
原版写于2024年大寒，两版剧情存在不同，请认准正版/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骗子的心事，藏在坟前断裂的手串，肋骨结痂的伤疤；是失而复得的空烟盒，是他从不敢说爱她。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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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旬，望京城冬寒料峭。
夜深，墨蓝苍穹阴云密布，月影时隐时现。
一辆低调却又不失名贵的黑色车子驶过起落杆，缓缓碾过减速带。车身途经道旁花坛时，擦过密匝匝的绿植，悄无声息抖落几片雪，最后平稳泊在市医院大楼前坪。
冷白刺目的光柱直打在车前阶梯，飘浮于灰暗中的细雪与尘埃无处遁形，随着后排车门朝外推开，轻轻震颤。
在大楼门前等候已久的下属撑伞相迎，靳淮铮迈腿下车，踩过覆满薄雪的石砖地，走至车前。
冷白硬光照在他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裤腿与黑大衣外套边角，影子缓缓爬上台阶。
“人送到这儿了？”
数九寒冬的天，周遭一切响动仿若凝结成冰，分外静谧。
靳淮铮的声音同他皮相一样年轻，却又沾染他眉宇间的阴郁漠然，带有极重的压迫感。落地时，将冰封的空气凿了个裂缝。
下属站定在右侧，口吻笃定：“是。”
闻言，靳淮铮视线上抬。
扫一眼悬于门楼正中央的一行泛红光的字，又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死，两个重伤。”
“只有靳二先生的女儿……安然无恙。”
下属如实回答，欠身时目光自然下落，停在眼前人垂于身侧的右手，蓦然发现他手指节多处渗出猩红血迹，触目惊心。
靳淮铮右手食指与中指原本毫无规律地轻敲外套，似在盘算些什么。
但因这两句话，动作遽然终止，红光映在他眼眸，如覆一层冰霜。
*
市医院近些年多次受赠翻修，不仅平地扩建起高楼，还增设许多宜人的软景绿化。几栋年久失修的老楼被淘汰，隐匿于新建筑后方，如今成了停尸焚化的地方。
外边天寒地冻，负一楼廊道更是阴气森森。
尽头绿漆单扇门大肆敞开，猛烈的风往里头直灌。
穿制服裹黑袄的年轻警员冻得双手揣进袖口，靠墙哆嗦着，无计可施地望向坐水泥台阶上的小姑娘，忘了是第几次劝道：“小妹妹你也别太难过了，这外边儿还下着雪，不如先跟哥哥回去？”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以及，微不可察的啜泣。
郁书悯失落魂魄地坐在那儿，双手环抱膝盖，脸埋其间，哭得悲恸，风吹动她鬓边凌乱的发丝，指尖冻得发紫。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后，四五米开外的电梯发出一道轻响，如同碎石掉入池塘，在廊道上空回荡。
年轻警员被此动静吸引去注意力，只见一位样貌矜贵不凡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似乎是刚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议，大衣外套里的黑西装周正沉稳，领结紧贴白色衬衣，末端藏于马甲。乌发经打理，露出前额，眉骨冷峻硬朗，令人瞧着就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他左手斜插在外套口袋，步调缓。
灌入廊道的风轻轻撩动他的衣摆。
年轻警员倏然站直，神色警觉：“您是？”
靳淮铮仅与他对视一秒，面不改色地错开目光，朝右前方挑去一眼，果真看见个小姑娘坐在那儿哭。
他望着那纤瘦脆弱的背影，抬脚走去时，轻飘飘地撂下三字：“她叔叔。”
小姑娘穿得并不多。
白色针织裙外披件色系相近的呢外套，肩头兜着一条雾蓝围巾，边角血迹已然风干暗沉，像道结痂的伤疤烙烫在那儿，随风飘动。
靳淮铮边走边抬手解开大衣扣，目光掠过她，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浓郁夜色里，唯对面低矮的老楼檐下有盏昏黄吊灯在轻晃，像鬼门关入口，医院暂时停尸的地方。
今日傍晚，进望京的高速发生一起车祸，火速引发全网关注与讨论。
与两位司机重伤情况不同，郁书悯的父亲被碎玻璃刺破胸膛，当场失血过多毙命。
靳淮铮脚步刻意放轻，弯腰给小姑娘披上外套。
双肩倏然一沉，外套残留的余温包裹郁书悯纤瘦的身躯，混杂一股很特别的气味，像水墨焚香交织融合，置身于庙宇古刹，说不清的孤高清冷，不问虚情冷暖。
郁书悯因这举动暂时忘记了哭泣，抬头望去时，纤长眼睫残有泪水，黏在眼睑处。
在与靳淮铮对上视线之际，她呼吸不由得一沉。
短短几秒钟，她将记忆翻来覆去，却找寻不到一丝关于眼前人的足迹，茫然道：“你是？”
这般样貌出尘的人，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除非，她没见过。
靳淮铮矮身蹲在她面前，余光瞥到她左眼尾有一点神似朱砂痣的血迹，便想伸手，连同眼泪帮她一块拭去。
郁书悯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泛盈盈泪光的眼眸浓聚防备。
那右手略显尴尬地悬在他们中间，对此，靳淮铮也不恼，反倒在察觉她眼底的惧意后，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自我介绍说：“我是靳淮铮。”
“如果按照你家的辈分，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叔叔。”
他有意收敛骨子里的冷漠，说话的语气较先前多了点温度，看着小姑娘默默垂下眼睫，悄声重复：“靳淮铮……叔叔。”
郁书悯自小随父亲靳永铖生活在南方城市，从未见过任何亲戚，只耳闻过几回，听父亲讲靳家的旧人旧事。
郁书悯念着耳熟，心底默默重复几遍靳淮铮的名字后，恍然想起父亲以前确实跟她讲过这位小叔叔。
说他的亲生父亲是她爷爷的得意下属，也是关系好的朋友，因为同是姓靳，他的名字都还是她爷爷斟酌良久取的。
但不幸的是，他父母在他九岁生日那天遭遇追尾，肇事者逃逸，至今还没查到下落。她爷爷心疼他，在安顿好他乡下的奶奶后，接他回靳家，视若己出。
她今日随父亲回望京，是因奶奶病重，恐将不久于人世。
来的时候她怕见了各位亲戚却叫不出名，失了礼貌，大家会怪父亲家教不好，又多问了几句。
“家里应该只有你爷爷和大伯一家。你姑姑得过些天才能赶回来，至于你那位小叔叔——”那张同她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好像被某样尖锐的东西刺痛，叹息一声，“他不回来都是情有可原的。”
那会儿，郁书悯想不明白后半句。
琢磨了两三秒，忍不住追问：“叔叔他不是父母去世后就住在爷爷那儿了吗，为什么说不回来？”
“他啊，早搬出去了。”靳永铖有意隐瞒，囫囵结束这个话题，“估计是工作忙，抽不开身。”
而如今，这位“不回来”的人就出现在她眼前，令她不由得心生诧异，愣了片刻。
靳淮铮听她唤一声“叔叔”，缓缓点点头。
他视线扫过贴于她额角的白纱布，刻意放柔声音：“现在很晚了，这儿太冷，愿不愿意先跟叔叔走？”
也知小姑娘心底的顾虑，帮她拉紧身上外套的同时，继续哄她：“叔叔知道二哥的离开让你很难过，但守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叔叔跟你保证，会安排好二哥的后事，陪你送他最后一程。”话停须臾，他眉间仅剩温柔的笑意，“嗯？好不好？”
此刻，他像是在哄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孩儿，神色与先前相比判若两人，言行举止表现得游刃有余，旁人瞧了，估计也很难相信，哄小姑娘，他是头一回。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郁书悯眸色再度黯淡，没有答些什么。
她双手依旧环着膝盖，扭头望向那栋老楼。
思绪被冷风牵扯得遥远，回到傍晚。
在去往本家的路途中，一辆载满重物的货车突然像失去心智的猛兽朝他们的车撞来。
生死关头之际，靳永铖挡在她身前，而她目睹碎裂的玻璃扎进他的身体，深至心脏。
那一瞬，耳畔炸开轰鸣声。
车子轮胎打转好几圈，侧倾撞上护栏。
灰色难闻的烟雾弥漫开来，她困于狭窄的空间，手和腿挤得几乎变形。
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她隔绝一切声响，只望见黄昏将近，一滴滴不知名的液体落在她眼尾，又顺她的颈线滑落。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父亲的死讯如同冰冷的水劈头浇下。
罹难留下的阴影烙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连同尖锐刺耳的警笛声也在耳畔回响，抓心挠肝般刺激她。
她一时受不了，不管不顾地躲到这儿来。
想到自己失去了父亲，她眼泪不受控地掉落，哭了很久。
此刻，她再度望向那栋楼。
眼中绝望如水墨晕开，微弱的灯光下，她眼尾那点血迹成了曼殊沙华。
花开忘川彼岸。
生死相隔，永不相见。
那位年轻警员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探头观望着，没敢上前打扰。
片刻后，他看见郁书悯终于肯动了，搭着靳淮铮的小臂费力站起。
郁书悯站稳后立马收回手，却不小心碰到靳淮铮的手背。黏湿的触感惹得她眉头微蹙，低头一瞧，才发现他指骨破皮渗血，是新伤。
但他本人丝毫不在意，将手背于身后，“走吧。”
郁书悯识趣不问，披着他的外套，安静不语地跟上他的脚步，连同年轻警员一块乘电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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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登记，靳淮铮领郁书悯离开。
两人不作声地走至医院门口，看着眼前风雪，等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不曾想，先有一辆黑色带腰线的库里南从远处驶来，最后平稳泊在他们面前。
郁书悯以为是靳淮铮的车，正要抬脚，垂在身侧的左手突然被一道力量桎梏。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发现靳淮铮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堪比寒霜。
哄她时的那点温柔笑意就像一场限定，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她扭头挑去一眼。
一位同她父亲年岁相似，背头黑短发，身高中等，面颊瘦削，一双促狭的眼睛透着常年厮混于名利场的精明。
郁书悯心想，这位应该是她大伯，靳淮南。至于他旁边的，只能是她的爷爷，靳镇北。
年过七旬，仍精神矍铄。
银白头发藏在古朴的鸭舌帽下，穿一件黑色改良夹绒的中式袄，爬满皱纹的双手交叠搭在紫檀拐杖上。
他瞧她怯生生地站在靳淮铮身旁，露出和蔼亲切的笑：“悯悯都长这么高了啊。爷爷上回见你，还是个要被抱在怀里的小孩呢。”
“是啊。”大伯靳淮南接过话茬，冷哼一声，阴阳怪调地说，“还越来越像她那个妈了。”
话的尾音还未坠地，靳镇北带警告意味地乜了眼他。
郁书悯缄默不言地看着这一切，心底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下意识握住靳淮铮的手，从他温暖宽厚的掌心中寻找一丝心安。
察觉到小姑娘的怯意，靳淮铮的思绪似被拽回，稍向前挪一步，让她躲在自己的身后。
凛风刺骨，靳镇北拄着拐杖踱向他们。
这一回，他的视野里只有靳淮铮，依旧披着张笑脸，“刚听人说你回来了一趟，怎么都不进来打声招呼？”
靳淮铮随口一答：“见书房的灯亮着，就没打扰靳伯和大哥谈事。”
“那你现在是准备——”
“我要带她走。”
靳淮铮口吻干脆利落，不容置喙。
是以一种我的“通知”就撂在这儿了。
他身后的郁书悯都听懂了话外之意，靳镇北却装起糊涂来，“早知道你过来接悯悯回家，我跟你大哥就不多跑这一趟了。”
“靳伯，您误会了。”靳淮铮眸光凌厉，不介意将话说得更为明确，“我的意思是，在二哥的事调查清楚前，我要带她走。”
一刹阒寂，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焦灼。
司机开着靳淮铮的车，碾雪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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