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嫦曦皮皮曦

1、第一章

　　"岑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的人是位年轻的警官何帆，身后还跟着一人，看年纪挺小的，应该是他带的新人，那人拿着个本子目光时不时的偷瞄他，岑云顿时有些好笑。
　　岑云身为为数不多的年轻大学老师，长相出众，以及待人亲和的气质，来听他课的女孩子占了多数，此时下课没多久，不少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有些人更是拿着手机偷偷的拍着。
　　何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对着周围同学道:
　　"都围在这里，是想跟我们一起回警局吗，要不要我喊个客车来载一载你们啊？"
　　这话一出，人果然散去不少，但还有不少胆大的没有走远。
　　何帆对着岑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岑云便跟着他大步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散去的同学又围在了一起。
　　"岑老师不会犯了什么事吧？"几个刚入学的女孩子一脸遗憾的表情讨论着。
　　"不会吧，我觉得老师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对啊，老师又有耐心，又亲和，长得还帅，我也觉得不像是冲动的人"
　　一旁男生听不下去了，嘲讽道:
　　"这都第几次，他要是没犯事警察干嘛老找他啊，长得帅就不会冲动了？明星犯事的还少吗，你们就是被他那张脸骗到了，知人知面难知心"
　　"什么呀，岑老师，那是为了他弟弟才被警察叫走的"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女孩子抱着书，边说变叹气道:
　　"我和他弟弟当时一个高中，他弟弟可是在三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除了岑老师，谁他都不放在眼里，整天跟一群混混鬼混在一起，他弟弟能考上大学，想必我们的岑老师没少煞费苦心啊"
　　"你们围在那干什么呢！挡着路不走，都没课了吗？"迟来的教导主任，冷着脸看着一群讨论八卦的年轻人。
　　"再怎么说，岑老师也是你们老师，有你们这么议论老师的吗，口才这么好，答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能说会道啊"
　　岑云跟着他们坐上了警车，便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何帆从后视镜上看了看他道:
　　"这么累，干脆别当老师了呗"
　　见岑云没说话，他又接着说:
　　"当年在宿舍就是我养着你，你现在该不会是嫌我工资低吧，狗还不嫌家贫呢"
　　岑云听到这睁开眼看了一眼开车的小伙子，看着他一脸习以为常样子，岑云终于知道当时他为什么那样看着自己了，多半是何帆在他面前没少胡说八道，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高中那会，他没钱吃饭，何帆也没什么钱，可何帆总是能弄到一些饭菜来给他吃，不管他怎么问，何帆都是那一句话\"真男人，从不让老婆孩子饿肚子"，总是能把岑云的注意力移走，便也没心思追问饭菜的来源了。
　　"哎，岑老师，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这次喊你过来是因为什么"
　　何帆一边翻着手机一边问，不知翻到了什么，侧过身将手机举到到岑云面前晃了晃
　　"瞧瞧"
　　岑云睁开眼，接过手机，看着照片里头发毛毛躁躁，校服半穿半耷拉着，脖子上也不知道带的什么，闪的照片有点曝光，挂了彩的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表情，果然一副街头混混样，岑云将手机还给何帆，目光放向了窗外。
　　他刚到孤儿院的时候是14岁，多数来领养的长辈都会觉得他年纪太大了，会不亲人，所以有领养人来的时候，他们也总是希望院长先带着年纪小的孩子和他们见面，当然岑云心里也并不想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喊陌生人妈妈。
　　他见到陆离时，陆离刚满八岁，院长似乎很喜欢他，总是给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即使他是男孩子。
　　院长说他软软的性子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不哭也不闹，如果他的父母没有去世，他一定是家里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可这里是孤儿院，大多数来这里的领养人，都是希望有个孩子能跟自己哭，跟自己闹，虽然别人家的孩子好，不哭不闹的，总是生分许多。
　　陆离刚来的时候，就有人传他是自闭症，院长虽然不信，但为了堵住制造谣言，还是带他去做了检查，虽然医院查了很多次都说他身体健康，也不是自闭症，可那些领养人总会把目光移到比他更活泼，有男子气概的小孩子身上。
　　在一次偶然间，岑云撞见了陆离一个人半夜躲在楼梯间，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小小的肩膀微微抖动，细听还能听见妈妈两字，岑云想去安慰，又怕他失去唯一可以发泄情绪的小世界，就这么躲在一旁安静的陪着他，没一会楼梯间传来动静，岑云知道，陆离回去了。
　　岑云问过院长陆离为什么会来这里，院长说是因为学校地震，那天星期六，原本是不需要去学校的，可学校打电话给陆离妈妈说，有位学生家长来看孩子，非要见一见班主任，陆离爸爸就带着陆离妈妈去了学校，留下陆离一个人在家，听说救援队挖出他母亲时，怀里还护着别人家的孩子，接到陆父陆母去世的消息后，警察联系到了陆离的姑姑，希望她能抚养陆离，却得知，陆离的姑姑在干活时摔到了脑袋，家里三个孩子，全靠姑父一人在工厂打工养活，最后没办法才将陆离送到了这里。
　　"陆离妈妈救下的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吗"岑云问
　　院长没有说话，而是朝一旁招招手，岑云这才在院子角落里发现早已哭成泪人的陆离，他没有半点犹豫的跑过去将陆离抱在了怀里，陆离的哭声由小变大，哭到最后倒在了岑云的怀里。
　　从那时开始，他和陆离同吃同睡，陆离的性子也变得活泼了起来，后来陆离就被领养走了，领养他的人家里去世了一个跟陆离年纪一样大的男孩子，可能是天定的缘分，收养人也姓陆。
　　当岑云再次见到陆离时，是在陆离父亲的葬礼上，那时他刚上大一，陆离也不过才12，3岁，年纪轻轻经历了两次亲人的生离死别，他不知道陆离能不能承受得住，岑云看着陆离养母抱着他小声的啜泣，周围立了不少警察，他们摘下帽子，默哀着，有人走到陆母身边，告诉她陆离的养父是因公殉职，叫陆母节哀，陆离低着头，被母亲抱在怀里，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从那以后，陆离的性格就变了不少。
　　岑云听着耳边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着陆离光辉事迹的何帆，无奈的打断他。
　　"原来我讲课是这样的吗\"怪不得上课时，那些学生看似没听课，提问时又能答得上来，原来竟是他不间断说话的缘故吗。
　　"什么讲课，我在跟你说正事呢，陆离这孩子在这么下去，未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吃牢饭，要么管牢犯，以前他年纪小不懂事，少年青春热血，同学之间口舌之争，那也是常有的事情，男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谁小时候没打过架，除了你"
　　何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岑云的脸色。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不能每次都让你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吧，实在不行，把他交给我，三年之后，哦不两年，我让他变成社会的顶梁柱，怎么样"
　　岑云想都没想就说：
　　"陆阿姨的亲生儿子因为救人，溺水身亡，陆阿姨的丈夫，因公殉职，四五十的人看着像六十的，她现在只剩陆离一个亲人在身边了，陆离报警校这事，陆阿姨同意, 我不多说什么,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以安全第一为前提去选择自己要从事的行业, 当然如果他不在意我的想法，随他"
　　何帆摸了摸鼻子，又接着说：
　　"他可是把你当亲哥哥一样，怎么会不在乎你的想法呢，可他老是进局子也不是个事对吧"
　　岑云第一次被叫去警局是因为陆离放学后跟同学在球场打了起来，他原已经做好狠狠的批评陆离的准备了，可当他看见陆离脸上都是血的时候心脏还是漏了一拍。
　　跟被打的学生家长道了歉，赔了医疗费，带着陆离到附近的酒店开了个钟点房，洗了澡，上好药，换了件衣服，又带着他吃了顿饭。
　　回家的路上，岑云和陆离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岑云意识到后面没了动静，转头一看，陆离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不走了，岑云走过去，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
　　半响，还是陆离开的口。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打架"
　　岑云看着低着脑袋，手插口袋的陆离道:
　　"我问你，你就会告诉我吗?"
　　见陆离没说话，他便接着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年纪小的孩子总会因为冲动，做出一些不正确的事情，其实大人也会，不过呢，大人也不是生下来都会，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人教会了他们为人处事的方法，当冲动时，脑海里就会想起一些话，反而就会冷静不少，你的心里有一杆秤，明白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可你还是做了错误的事情，就说明，这件事情是非做不可了，能让你非做不可的事情"
　　岑云停顿了一下。
　　"让我想想，是出门垃圾一定要带走?还是睡觉前一定要许愿?还是"
　　"哥"
　　陆离没想到这种气氛下岑云还能跟他开玩笑，他抬起头，眼泪还在眼框打转，嘴角倒是先扬了起来了。
　　岑云叹了口气，走到陆离面前，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把他楼进了怀里，可年少的陆离个子长了不少，被岑云这么一拉，额头正好撞在了岑云的下巴上，疼的两人连忙分开，分开后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离忽然开口道:
　　"他们说我克父母，过不了多久，母亲也会被我"接下来的话陆离没有说出口，眼泪又不争气的从他眼睛里滑落。
　　"这并不是你的错，陆离，可打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别人觉得是陆阿姨没有教好你"岑云弯下腰，看着低头哭的陆离，替他擦去泪水。
　　"你无法预知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临，逝者已矣，我们总要为那些担心你，牵挂你的人活着不是吗，旁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这个点陆阿姨应该做好饭坐着看着墙上的时钟，算着你回家的时间吧，你希望她看见你是开心的回来，还是难过的回来"
　　陆离抬头将脸往衣服上一擦，扯了扯嘴角，对着岑云说：
　　"哥，我们回家吧"
　　虽然岑云知道，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但是也没想到会有五六七八九十次，岑云伸手在眉间揉了揉，无声地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何帆看着岑云修长的指节，脑袋里突然闪现了这双手被他按在墙上的画面，吓得何帆猛地转移了视线，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何帆恨不得给自己一下，忽然一只手抚上了何帆的额头，酥麻的感觉让何帆瞬间弹起来，头一下撞到了车上。
　　"啊"
　　开车的李岩连忙把车停在一旁。
　　"帆哥，你没事吧"
　　岑云也被他这一反应吓着了，将手盖在何帆捂着头的那只手上揉了揉。
　　"你这是"
　　何帆被他整得僵直了身子，看着两道目光都盯着自己，一边坐好身子一边说：
　　"没事没事，就是刚看到一只虫子，被吓了一跳，李岩你明天去把这车好好洗洗，不干净，不干净"越说声音越小，不干净的是自己内心吧。
　　"快开快开"
　　怕虫子，李岩心里想，当时宿舍那么大个蟑螂，何帆拿着拖鞋都上了，这会什么虫子能把他下成这样，不过他也不敢多嘴，老老实实的发动了车。
　　岑云跟李岩想法大差不差，不过还是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何帆，你脸这么红, 是不是生病了?"
　　"有吗?没有吧，灯光问题，一定是灯光问题"何帆心虚的说：
　　看这何帆这么说，岑云倒也没继续问下去，不过心里的疑虑倒是存了不少，何帆今天怎么话里话外暗示他让陆离去当警察呢，太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