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夭》之堂

20、番外四 盛世

　　“琵琶？我可少说有百年没碰过了。”
　　“可我从未听过你弹。”丛游的语调抱着憾意，“想听。”
　　“我是个半吊子，弹不好。”殷夭怕现丑，尝试推脱。
　　丛游却极力撺掇：“那也试试？”
　　“……”少顷，殷夭终是妥协了：“那要是弹得不好，你可不能笑我。”
　　“怎么会。”丛游见他答应，立即反手不知从哪就掏出一把琵琶，交到殷夭手上，眼里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这是早有预谋啊。
　　殷夭无奈将琵琶试了音，问他：“那你是想听柔些的，还是烈些的？”
　　丛游笑着道：“有没有既柔又烈的？”
　　殷夭涵养极好地保持着笑容没翻脸，飘然道：“可以。”
　　他先试着弹了两首复健，丛游此时听着已觉得很好听，然而下一瞬，只见殷夭正了颜色，神情沉肃起来，周身气场似乎都变了。
　　丛游心道：这是要来真的了。
　　殷夭抬手起音，他先将弦音缓入，灵动地打开曲首，一步步地将一派繁荣的桃源温柔乡渐次铺陈在眼前，花木、烟雨、溪亭、灯花，如同琴音绘卷。然而不知何时起，旋律中不再是单纯的柔美了，柔中带着些许急促，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层层渐进，像暗刺生长。而后在这些暗处的隐患累积到某一时刻时，忽地急转直下，猛一扫弦。从这里开始，那些柔彻底消失不见，过渡为烈，轮指音乱如麻，不失激昂战意。
　　激烈迭起的高潮过后，几音凄清，一切归于平静，曲毕。
　　殷夭低着头，丛游目不转睛对着他。两人静了好一会儿，丛游是回味，殷夭是平复，或许其中都含有追忆。
　　待殷夭平下心绪，抱着琵琶打破静默，坐在那儿抬起头：“这曲子是我即兴发挥，想到什么就弹了。可能有些地方奏得不好。”
　　“哪里奏得不好？特别好。”丛游走上前去，拥住他，“我听出来了，你想到的是我们。”
　　“清行，我好爱你。”他接着又道。
　　丛游一向含蓄，殷夭被他这一下直抒胸臆袭得有些不适应，立时语调藏着羞赧却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也爱你。”
　　丛游温笑两声，右手抚捧他侧脸。
　　“要三伏了，我们去竹州如何？”他低头，眼下卧蚕随眼含笑，“故地重游。”
　　殷夭欣然答应：“好啊。”
　　时下东朝一统，昨日的竹州今日已变成竹西，但三伏水灯会的传承并没有丢。
　　此年此地的夏夜依旧闹得火热，一如几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但这晚比那晚热闹繁华得更真切，盛世毕竟是盛世。
　　丛游站在其中有点恍惚，有那么一刹那，他错觉此时就是那时，这其中的几百年不曾过去，他还是游子，殷夭还是七郎。
　　他们顺着人潮走，两只鬼走到上游似旁人一样放水灯，放完后丛游忍不住将殷夭拉到灯火阑珊处接吻。
　　丛游这回不似平常那般直攻城池，而是先温柔亲碰、轻吮，再慢慢探入，这样慢节奏反倒让他俩更情动，直至唇齿交融，不稳喘息。
　　吻毕，丛游坦言道：“其实那时我就想这样做了。”
　　殷夭指尖摸摸唇沿，回忆着：“那时……我还没开窍呢……”
　　“不过我那时应当是喜欢你而不自知。”他补充。
　　丛游笑起来，正要启唇，然而没等这回应出口，一道烟花声在附近炸响了。
　　接着又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彻底打断他们的对语。
　　不过殷夭眼睛一亮，比着口型：“去看看？”
　　天幕沾着烟花炸开的星点，任其降落，便好似它本身就是天上坠下的星子，映衬满城流动的灯火，美不胜收。
　　丛游捏捏他的手，任由殷夭牵着他，奔向这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