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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安隆祥 ...

  •   等警察们赶到大柳树村土场的时候,那些参与哄抢和斗殴的村民早都已经三三两两回家去了,只留下看着编钟的村长和一大群老弱病残的村民,围在那里看热闹。警察分开人群,走进现场。村长一看公安到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弓着腰递上香烟道:“你们来得还真快呢!看到大壮了么?”

      大壮是他儿子,看到他爹找他,赶紧跑过来。村长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这帮刁民,挖到了古物,抢开咧,打得头破血流。我寻思着,这够得上拘留,你抓上几个,还能立功哩。” 他儿子对他说:“村里人净是些穷棒子,没啥油水。我寻思着,要是伤得重的,就让他自己在家养着,反正带走也是我们的累赘,没用;伤得轻的,捡几个家里有点家底儿的,拷走,让他们上供,再放回来。”村长嘿嘿笑道:“这样好,咱不能白忙活么。”父子俩商定完毕,于是又忙着去招呼其他公安。

      就在民警四下打听谁参与了斗殴的情况时,文侦队的警察开始对现场文物进行初步的勘察。文侦队是文物侦察大队的简称,它是市公安局的一个直属部门,专门经办和文物有关的案件。中华大地上的文明有着几千年悠久的历史,朝代更替将不计其数的文物作为随葬品埋入了古墓中,又随着盗墓的盛行而散落在民间和乡野。那些有着丰富的历史底蕴和遗迹的行政区里,文物众多,所以对它们而言,成立专门的文侦队就顺理成章了。绝大多数的中国城市的公安局是没有这类设置的。

      文侦队的队长是个脸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叫安隆详。他中等身材,体型匀称壮实,戴着副眼镜,既显得文质彬彬,又不乏尚武精神。他正指挥手下的干警清理编钟四周的泥土,把它们整齐地排列放置在空地上。他绕着编钟走了几圈,指点着助手给一些细节拍照,然后他招手让村长过来。村长忙不迭点头哈腰地跑过来说:“领导,您吸烟。”说着递上一根 “红塔山”。队长皱了皱眉头,挥挥手示意不用。他问道:“究竟是怎么发现这些编钟的?”

      村长把烟夹在耳后,陪着小心说:“这些编钟不是我发现的,我收到信儿后就赶忙过来保护。咱是村长,又是党员,自然要为党站好岗,办好事。我来了一看,娘地这些个刁民,为了抢宝贝把脑袋都打破了。我就把他们轰走了,给你们报了信儿。呵呵……”

      安队长看着他笑脸挤满了褶子,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谁给你报的信呢?”

      “哦,”村长说,“是鹿勤勤,我们村鹿乖娃家的女子,人家还是个大学生哩。”

      “鹿勤勤在哪里?”安队长又问。村长扭头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鹿勤勤,挠着头皮说:“这女子刚才还在呢,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要不咱们去她家,就在村西头儿。”安队长对手下人说:“你们把东西包裹好,联系一辆货车,大点儿的车,把东西拉回局里。李云霞,你跟我去找鹿勤勤。”说罢就示意村长头前带路。不多时就到了鹿乖娃家门前。

      鹿家的大门破破烂烂的,两扇木制的老门板上斑驳陆离,还歪歪斜斜,推门时发出很响的“吱呀”声。这是一个破旧的西北农家小院,院里几株歪歪扭扭的枣树,树下一辆残破的木头牛车,车辕正对着三口破窑洞的口儿。那窑洞看样子真有些年头儿了,窗户还是木格栅上糊着白窗纸的那种老样式。村长站在院子里喊道:“鹿乖娃,在呢么?市上的公安同志要问话呢!”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破旧的老头儿陪着笑脸从牛圈里快步走了出来。村长一看,便凑近了对安隆祥说:“就是他。” 又转身背过手去,仰起下巴对着鹿乖娃说:“鹿乖娃,我问你,你早上去土场上了?”鹿乖娃弓着腰呲着牙,笑嘻嘻地说:“上咧,上咧。村长你最知道,我天天都赶早去拉土。没办法,家里穷,花钱的地方多,想着挣一个是一个么。哪像村长你这么有福气……”

      “少废话!我问你,那你挖到什么东西没有?”

      “东西?”鹿乖娃眨巴眨巴眼睛:“挖到了呀。”

      村长喜出望外:“快说,啥东西?”

      鹿乖娃说:“黄土。”

      村长气得把眼睛一瞪:“鹿乖娃,你不老实!我给你说,你女子到我那里报告去了,说你挖到了文物,是编钟,编钟哩!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拿到家里来了?”

      鹿乖娃把两手一摊,委屈地说道:“村长,这真是冤枉下老天来咧!我是见着个铁疙瘩,脏乎乎的都是土,那东西有什么用?我也没搭理它,就扔到一边儿继续挖土。后来跑来好多人都疯了似地乱挖,我吓得赶忙去窑上送完了土就回家里来了。我女子说那是什么文物,我不懂。她到底是大学生,懂得多。但是我可没有拿,天地良心呢!”他瞪大眼睛说着,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天。

      村长冷笑了两声:“鹿乖娃,都说你老实,我看你是蔫巴坏呢。平常日子里,你把一分钱都看成磨盘大,如今挖到了宝贝,你能不拿?我告诉你,说老实话,是不是拿了——不说实话,把你抓进局子里,嚓嚓,砍头呢!”

      安隆祥越听越不像话,就把村长推到了一边,走上前对鹿乖娃说:“你莫怕,村长那是吓唬人呢!我是市上文侦队的队长,姓安。今天来问你编钟的事。你说实话,当时究竟怎么发现的编钟?”

      鹿乖娃蹲到了地下,掏出烟袋,压了一锅子老旱烟,点着火,吧嗒吧嗒抽了两口,长长出了口气,才说:“公安同志,我又没犯法,不怕你问。我当时就是像平常一样用锄头刨土,咣啷一声锄头磕到了硬东西。我还心疼锄口被磕坏了呢。要知道,修锄头可费工夫了,还得去找铁匠,那是要花钱的哩!可是一看,锄口没事。我就朝近前去仔细看碰到了什么物件儿。我一看,好家伙,黑乎乎还泛点儿绿光,我一下子就想起炸弹来咧。老辈子这里打过不少仗,炮弹满天飞,我心想是不是有没炸的炮弹在这里,就吓得不轻,赶忙和我女子一起躲到砖垛子后面去咧。我女子毕竟是大学生,读书多,有见识。她觉得不像个炸弹,就壮着胆子走过去仔细看。她就说这可能是文物,叫个什么……对,是叫个编钟。我就想,什么扁钟球钟的,大清早遇到老天爷给我送个钟,不吉利哩!我就生气,把它扔到了一旁,继续挖土。我得给砖窑上送两车土,这是每天说好的定量。咱是庄户人家,做人要讲个实诚,我就……”

      安隆祥一边听一边看着鹿乖娃的眼睛。鹿乖娃的眼神有些躲闪,安隆祥知道他没说实话。他叹了口气,说:“鹿乖娃,你是个老实人,不然也不能叫乖娃。你说老实话,你到底拿没拿?”

      “没拿么!”鹿乖娃站起身,磕了磕烟袋锅,说:“要是山药蛋、红薯,挖出来能吃,我还就收咧。这么个铁疙瘩,屁用没有,搬着又费劲,我要它作甚!”

      安隆祥问:“你发现了几个?放在哪里了?”

      “我就看到了一个,就……就放在黄土堆上了。后来我就拉着土走了,那东西应该还在土场上。”

      安队长和村长对视了一下,就对鹿乖娃说:“你有个女子,叫勤勤是吧?她在哪里呢?”

      鹿乖娃眨巴着眼睛说:“她回城里咧么。她在市里面上大学,就是放假回家来看看。现在回学校咧。”

      “哪个学校?”

      “市里的师范大学。”

      安隆祥觉得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就说:“你要是想起来什么新情况,随时报告村长。”说罢和村长一起走出院子。

      村长恨恨地说:“这家伙不老实。你看他叫个乖娃,其实心眼子多得很,一点儿都不乖。安队长,要不然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就说实话咧。”

      安隆祥皱了皱眉头,对村长说:“我听说你在这村里也是横行霸道啊?你儿子在市里当个警察,你在村里腰杆儿硬,也没啥。不过别过了火,到最后把自己烧着。”村长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自嘲道:“我那个小子就是小警察,算啥呢么!和你安队长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安隆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我们先把编钟拉回去鉴定。你在村里宣传一下咱的政策,如果有谁私藏编钟,赶紧交出来,我们既往不咎。不然可吃不了兜着走。你有事随时联系我。我给你个名片,你的电话号码也给我。”村长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名片,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报给了安隆祥。

      安隆祥和李云霞往土场方向走,路上李云霞开口道:“队长,我觉得这村子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好像都没说实话。”安隆祥若有所思地说:“咱们一共收上来八只编钟,可实际上肯定比这个多。我让村长先想办法催一催村民,把藏起来的都交出来。反正他们都是些农民,爱贪个便宜,很正常,他们也倒卖不出去。”

      李云霞皱着眉说:“他们虽说没见识,可是咱们这儿的文物贩子可神通广大了。要是他们暗地里跑到农民家里去收购,可就麻烦了。”安隆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会儿回到局里,你记着提醒我,派几个人到大柳树村里面蹲点儿,挨家挨户查问,一定要把编钟尽快收缴上来。”

      两人说着就回到了现场。安隆祥看到自己手下的干警翟平和正安排人用破布和稻草把编钟一个个包裹起来。看到队长回来了,翟平和汇报道:“我联系了卡车,正在来的路上。我先让人把这些钟包装起来。”安队长点点头,对他说:“你在这儿盯着装车,完事儿了你留在大柳树村,帮着村长收缴被村民藏起来的编钟。我回去再派三个人来协助你工作。我现在要去这周围转一转。这些钟出现得蹊跷,看样子这里应该有个古墓。”

      说罢,安队长带着李云霞就从旁边慢慢绕上了土岗。他们东走走,西看看,突然,李云霞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地面说:“队长,我感觉那里不对劲儿。”

      安隆祥走过去仔细观察地面。这块地面被盖了一层土,很明显是翻过以后又被人回填的。虽然被精心处理过,但是仔细查看起来,还是和周围不大一样。如果不加留心,这么大一片土地上,是很难发觉这里的异样的。他让李云霞回车里拿来了一把铲子,就用力撅起土来。向下挖了不到五十公分,就碰到了一个硬的东西。等刨开了土一看,原来是一块厚木板。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把木板掀开,只觉得一股阴气直冲面门。再看那下面,黑乎乎赫然一个大洞。

      “队长!”李云霞紧张地说,“果然有个盗洞!”安隆祥脸色凝重,他对李云霞吩咐道:“你去告诉老翟,让他派人先看着编钟,车来了先等着,等我们回来再装车。他立刻到这里来!把下井的工具带上。”

      “是!”李云霞领命,立刻回到土岗下,向翟平和交代了任务。老翟也是老文侦队员了,一听这事儿,就知道问题更严重了。他给其他的警察交代了几句,就和李云霞二人赶忙从车里取了防毒面具、下井的绳索和支架、探照灯等物,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土岗。

      安隆祥戴上防毒面具,头上箍好了探照灯,腰间绑好绳索,就让老翟帮他放下洞去。老翟摇着辘轳,一点点把绳索放下去,直到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好了!”,这才停手。

      紧接着是李云霞下去,最后是老翟把辘轳锁死,他也不用人帮忙,系好了绳子,自己手脚并用,踩着盗洞壁上的土坑坑儿就下去了。

      洞底一片漆黑。他们感觉自己的脚先是落在了一堆较为松软的土堆上,借着探照灯的光,小心翼翼地走下土堆,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古墓的墓室之中。和大多数古墓不同,这座墓室看来由于密封得非常好,竟然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水浸和塌方。他们在探照灯的光柱里看到墓室中央有一口棺木,盖子封得好好的,地下却散落着一些尸骨。安隆祥叹了口气说:“这座墓看样子像是秦代以前的老墓,已经空了。应该不是最近才被盗过,而是古代就被人掏过了。不过那时候盗墓贼就很用心地把盗洞又重新封好,以至于保持了墓室良好的密封性。看来,这一波盗墓贼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云霞说:“队长,这么说得通知文物局了,接下来就该是他们的事儿了。”

      老翟盯着眼前的棺材说:“有意思啊。这帮盗墓贼没找到值钱的货,为了撒气把棺材里的骨头扔得到处都是,走的时候还把棺材盖子给盖好了啊。这是图个啥?”

      安隆祥一怔,他蹲下身,捡起几块骨头仔细看起来。凭他的经验,这些的确是墓葬里的死人骨头,而且从上面覆盖的尘土来看,确实应该是不久前被从棺材里面清理出来的。这么一来,就确实让人费解了。盗墓贼为了求财不择手段,平时糟蹋起古墓来那是毫不心疼。看这骨头的散落情况,也知道他们根本不怕鬼魂报复,那么这次为啥还特意又恭恭敬敬地把棺材重新盖好呢?

      “把棺材打开!”安隆祥命令道。李云霞和翟平和赶忙走上前去,三人一起用力,把沉重的棺材盖板往一个方向上推。随着沉闷又刺耳的摩擦声,棺材被掀开了一道大缝隙。三人把灯光对准里面照射,一下就呆住了。

      那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面目扭曲的男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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