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昔夜》芒西番

14、今宵

　　火锅店里，喧闹的音乐和嘈杂的食客声将夏夜的燥热驱散了不少。
　　热气腾腾的红汤咕噜噜翻滚着，香辣的鱼丸在里面漂浮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鱼肉鲜香味儿。

　　为了不扫众人的兴致，刚入店的时候夏绾没好意思提要个鸳鸯锅，因此这时一从锅里捞出来就会在清水里过一遍，让身旁的苏艺看得一愣一愣的。

　　“夏姐太自律了，显得我们好能吃。”坐在另外一边的一个男孩子大快朵颐，细细咀嚼咽下后抬头看向她。
　　其他人闻声都纷纷附和着，反倒让夏绾有些不自在起来。

　　“抱歉，我......有些扫兴。”她有些难为情地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停。

　　苏艺心里有些不好受，毕竟夏绾现在如此，里面的种种缘由她是知情的，只好抬起身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够吃吗？要不要再点一条鱼？鱼肉吃不胖，你们多吃点。”

　　所有人继续附和着，桌上再次恢复到一片欢乐的场景。

　　夏绾注意饮食以来，都快吃三文鱼吃吐了，因此今晚接触到一点不一样的，反倒情不自禁吃了不少。
　　饱腹一顿后，先前笼罩着自己的阴霾被一扫而空，用着出去打电话的由头给大家买了单。

　　回桌的路上，手机竟真的响了起来。
　　她垂眼看了下，滑动接听。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输出，夏绾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轻颤了好几下，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变得愈来愈呆滞，喃喃：“什么？他答应了？”

　　柳佳影在家里接到沈东贤电话的时候，与夏绾此刻的神情没什么两样，毕竟沈家的人并没有仔细说明沈堇阑有了孩子这回事，模棱两可，含含糊糊。

　　“好，我知道了，这就回来。”她挂掉电话，回到包房道了别就打算离开。
　　苏艺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冲着所有人致了歉也跟着出去了，一路小跑着赶上了前面的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沈堇阑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夏绾的情绪有些激动，有些苦恼地抬脚踢了下面前的轮胎。
　　“他这考虑得也太快了吧？”苏艺有些愤慨，距离她与那人见面仅过了几个小时而已，此时便显得分开前的那句话越来越似敷衍。

　　来往的行人很多，不时会驻足望向她们，两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反倒让其他人有种她们在吵架或者争执的错觉。

　　“我先回去了，你路上也注意安全。”夏绾拉开车门准备伏身进去，却被一旁的苏艺拦了下来。
　　苏艺从她的手里拿过车钥匙，并带着她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出声：“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开车？我送你回去。”

　　“那你的车......”她侧身指了下身后的那辆车，深觉愧疚。
　　苏艺再次收着劲儿将她往车里推了下，忍不住笑了下，“要是不介意的话，收留我在你家住一晚，明天送我过来拿车。”

　　夏绾坐下后抬头看她，因着她的这句话轻啧了一声，“说什么介意不介意的，你又不是没在我家住过。”
　　苏艺逗趣似的冲着她勾了下唇角，关上门回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刚下过雨的晚上，无法避免的就是在高架上堵车。
　　夏绾歪头倚在座椅上，任凭夏季闷热潮湿的风吹在身上，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回到奢野居的时候时间恰好走到十一点，门口的小花园内，湿漉漉的地上到处散落着树叶和花枝，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板路上还残留着细碎的水珠，看起来有种朦胧的美感。

　　夏绾带着苏艺刚准备输入密码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缓又急。

　　“您好，请问是夏绾夏小姐吗？”来人弯腰大喘着气，脸因为陡然跑了这么几步而涨红。

　　她慢悠悠转身，抬眸看过去，而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束颜色粉嫩的折射蔷薇，周围还用喷泉草与小潘草点缀，看着颇有氛围。

　　“我是，请问......”她收回视线，急切问了句。

　　“我是闪送的，麻烦您签收一下。”来人把怀中的花束往她的面前递了下，等她收下后又从包里拿出了签单。

　　夏绾心里虽觉得疑惑，可也不想为难面前的人，接过后直接签了字。
　　抱着回去的路上，她习惯性地从外层的包装纸里翻找卡片。
　　果不其然内里真嵌着一张，上面的字迹不用多说，与傍晚在电视台所看到的并无两样。

　　她垂下手将卡片紧攥在手中，看着面前如此精美的鲜花也没了欣赏的念头，愤懑道：“知道我今晚有演出，还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变态吧？”
　　卡片上的内容苏艺并没有看到，因为好奇而捻着包装纸的手瞬间顿住，“这是沈堇阑送的？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鬼知道。”
　　夏绾低身把花束倚着墙角丢在地上，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一片，仅有客厅小茶几上的欧式台灯亮着。
　　她紧赶慢赶，回来的时间还是有些过于晚。
　　此时只有夏楚霖一人在沙发上坐着，柳佳影已回房休息。

　　“小艺来了？”沙发上的人回头看了眼她们，发觉不是夏绾一人回来后急忙站起了身，也没了先前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叔叔好，阿姨已经休息了吗？”苏艺微微躬了下/身笑得十分乖巧。

　　夏楚霖抬脚走到墙边打开了全部的灯光，陡然亮起，三人皆不适应，齐齐半眯上了眼睛，半刻后才缓慢睁开。

　　“那孩子的事情，沈家解释了没？”夏绾换完鞋走到了客厅，直接进入了正题。
　　还没得到回复，苏艺弯腰换鞋的动作停下，脸上的神情惊恐居多，“什么孩子？这一段你怎么没说？”

　　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夏绾没有回答，强行压下了苏艺的好奇心，目光一直紧盯着不远处的夏楚霖。

　　夏楚霖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有些后悔刚才没跟着自家夫人上去休息，低声回：“问了，只说都是误会，多余的没解释。”

　　豪门，哪来那么多的误会？
　　夏绾自然是不信的，却也没了细究的想法。

　　刚才被叮嘱的话顿时浮现在脑海里，夏楚霖没有多做停顿，匆忙补充：“沈家那边递了消息来，说七月十日那天是个好日子，沈堇阑会去舞团接你去领证。”
　　“七月十日？那不就是三天后？”苏艺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对于时间的观念特别强烈，因此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夏绾不由得有些感谢苏艺的提醒，让她心里的情绪拔到了最高点，就差闭眼昏厥了。
　　“难道不应该先见一下面熟悉熟悉吗？为什么这么着急？”她晃了下神，从脑海里努力捕捉着应付的词语。

　　“你们今天不是刚见过吗？要不是聊得愉快，他怎么会这么着急去领证？”夏楚霖比她的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抓到了她话里的漏洞。

　　夏绾被噎住，彻底没了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算了，爸，你早点休息，我跟小艺先上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碰了一下坐在旁边的人，冲着楼上抬了下眉。

　　房门关上，屋内的温度与外边相差甚大，有些闷热，额上的细汗几乎是下一秒就要渗出来的程度。
　　她摁开灯，缓步朝里走，却在打开空调后瞬间变了脸色，是那种看似骇人却带有一丝质问的神情。

　　苏艺机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双手举起放在胸前，急道：“我可什么都没干，中午就只说了你教我的那些。”
　　刚说完，她趁着自己此时的心境比夏绾要冷静许多，努力复盘着中午与沈堇阑见面的场景，“你不觉得有一丝丝阴谋的感觉吗？中午他明明说了沈堇闲也在，怎么就那么巧你到了这人却因为公事突然离开？再加上晚上送的餐，还有门口的那束花，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苏艺的思路果然比她清楚，不愧是当语文老师的，总结做得好，理解得也很透彻。

　　夏绾缓慢地点了下头，总觉得这几天的自己确实有些失了分寸，面色霎时缓和了不少，喉头顿觉酸涩，声音仿若带着委屈的哭腔，“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夏绾，你......”

　　苏艺打算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夏绾打断了，她咬了咬唇，心脏突突地跳，泄气般坐在了床边。

　　两边的氛围显然是不同的。
　　沈堇阑被沈堇珊缠得简直没了脾气，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嘴上也是念叨个不停。

　　这边刚开完电话会议，书房的门就从外边被推开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

　　沈堇阑摘掉眼镜，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头，也不生气，笑得有些无奈，“进来吧，想问什么？”

　　“嫂子漂亮吗？”沈堇珊顺手带上了门，搓着手愈来愈靠近书桌的位置。

　　这个称呼沈堇阑是头一回听，有些不适应，却又有点新奇。
　　他转动椅子，对上沈堇珊的视线，忍俊不禁，“这么早就改口？”

　　“这不迟早的事情吗？提前叫着适应一下。”
　　见他没回答，沈堇珊略微有些不满，只好又将话题引了回去，“你今天见了她，感觉怎么样嘛？”

　　“很漂亮。”
　　沈堇阑回答得很诚实，也很客观。

　　“就这？哥，你好歹也是国外名校毕业的，怎么词汇量这么匮乏？”沈堇珊精致的脸上满是崩溃，没忍住打趣了一句。

　　他不以为意，一笑而过，边解着领带边出了书房，很快又侧身回来看向站在书桌前的人，轻声：“你若是好奇，就等着三天后她搬进来再仔细看。”

　　这句话拆开来看全都通俗易懂，放在一起却让沈堇珊有些茫然，许久才堪堪回味了过来，掰着手指小声咕哝了一句。
　　“三天后？这么快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