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昔夜》芒西番

10、今宵

　　客厅内的温度降至冰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沙发上的两个人脸色阴沉到有些可怕，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我说过，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沈东贤自然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唇角微微扬起，起身后双手插兜绕着茶几走了小半圈，“堇阑，知道你心里有人，联姻罢了，时间一到，目的达成，你随时可以选择抽身。”

　　倚在沙发上的沈堇阑避开了他的视线，眸中的笑意极深，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可笑的事情，嘴唇翕动，“收购层星的事情，我知道您心心念念了许久，可是您想要的不止这些吧？”

　　沈氏集团在京阳盘桓几十年，却偏偏在层星的事情上败给了夏氏。
　　几年间，层星被割裂出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原所属集团资金链断掉，对于后续产品的供应十分匮乏。
　　可人人皆知，层星本身没问题，并且还是一块非常诱人且美味的蛋糕。
　　圈内无数企业，反倒是夏家借着与原所属集团亲密来往的关系，使收购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如此大碗的肥羹，沈氏自然也想分一点，以此为了未来壮大再添一份力。

　　“你很聪明，那你肯定也知道这次联姻全是好处，毕竟沈氏未来都会在你的手上。”
　　沈东贤背对他站着，自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因着他的这句话变得有多狰狞。

　　沈堇阑终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既然觉得我聪明，您怎么会认为我会天真到相信你会把沈氏全须全尾地交给我？”

　　有来有往的一番言语较量，俩人之间的氛围差点僵到要掐起来似的。

　　见面前的人没了话，沈堇阑更是没了兴致。
　　刚经历了一趟长途飞行，他实在疲惫，抬头按了按眉心后便打算回房休息。

　　脚步声响起，愈来愈远。
　　沈东贤长叹了一口气，轻声：“权衡利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从主客厅到二楼卧房的路上，刚放松下来半刻的沈堇阑突然收到了秘书发来的文件，原来是国外的合作方将明日的视频会议改到了今天。
　　他应了以后便回到卧房简单冲了个澡。
　　身上的衣服陪着他经历了长途飞行，衬衫上布满褶皱，沈堇阑几乎是掐着时间到了书房并准时进了会议。

　　合作方很是热情，不仅毫不犹豫地签了文件还为会议提前的事情连连表达了歉意。
　　在书房内恢复到静谧以后，他神情淡淡地觑了一眼手边还未熄屏的手机，上面是秘书刚刚发来的微信，里面的个人信息表填写得规范又认真，却独独将照片那栏空了出来。

　　几秒钟后，手机页面跳转到了来电，沈堇阑上半身前倾滑动接听，“关秘书。”
　　“沈总，调查清楚了，”关秘书倒吸一口气，接着严肃道，“是夏小姐点名中意您。”

　　“你说......是她自己要的？”他强挤出一抹笑。
　　关秘书紧张不已，在查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在心里疑惑许久，毕竟沈堇阑在圈内可是有名的不近女色，搁谁都会退避三舍的那种。

　　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感知到对方要挂电话的时候，关秘书急忙制止，又补充道：“沈总，还查到了一件事，夏小姐之前......跟二少爷交往过。”
　　“哦？是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沈堇阑的眸中倏地闪着光亮，右手开始抓着钢笔把玩，“分手的大概时间有吗？”

　　“嗯......”关秘书思考了几秒，努力搜寻着刚才不经意间听到的八卦消息，“应该半个多月前。”
　　刚说完，她想起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没汇报，赶忙说：“沈总，有件事需要告诉您，二少爷这周从分公司走了三百多万的汇款。”

　　“户头名是......”沈堇阑闻声顺势挑了下眉。
　　“恒基商场，”关秘书语调平缓，“不出意外是入了Petek Philippe。”

　　“好的，我知道了，沈堇闲和谢容那里你替我多留意一些，有异常就及时通知我，”他拧眉，想起了什么，缓了一会儿，“前几天为什么推荐那款腕表给我？”
　　关秘书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却也只能本本分分地老实回答：“听说二少爷很喜欢送给......女伴这款腕表，我就想了想，可能女孩子都会很喜欢。”

　　这是实话，关秘书是真的很喜欢。
　　虽然在沈氏工作多年，她的薪水非常可观，沈堇阑看她尽职尽责还分了套公寓给她。
　　可在如此寸土寸金的京阳市，除了水电物业费要缴，吃喝住行加起来也是一笔巨款。
　　因此她再喜欢，可一次性消费几十万买款腕表还是会有些舍不得。

　　“好的，我不在国内这段时间，关秘书辛苦了，明天你就不用来公司了，带薪休息一天吧。”沈堇阑的声线依旧辨不出情绪，挂掉电话后便出了书房。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别墅内除却几盏用来视物的壁灯，其余地方一片昏暗。
　　沈堇阑不得不承认，西装穿久了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适。
　　他脱掉外套搭肘间，边拽着领带边往卧房的方向走。

　　静悄悄一片，只需侧耳仔细倾听，还是能闻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堇阑的卧房离电梯的位置很近，仅需拐个弯就能看见。

　　这时，电梯恰好随着“叮”的一声后缓缓打开。
　　刚跟关秘书聊完的主人公从里走了出来，垂着头笑意盈盈地望着手中的购物袋，再仰头迎上他的视线后顿时收起了笑容，轻声：“大哥。”

　　沈堇阑“嗯”了一声，目光下移扫了一眼沈堇闲手中拎着的东西，脸色微变。

　　在这人准备蹑手蹑脚回房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唤住了，半拧着眉问：“听说你跟夏小姐交往过？”
　　沈堇闲眼睛瞪得溜圆，连忙摆了摆手，“大哥，你误会了，我之前确实跟一个叫夏绾的女人来往过，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啊，今晚的酒会我跟她见过的。”

　　沈堇阑睇了面前的人一眼，思忖了半刻。
　　关秘书的细心与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在信息上是不可能有误的。
　　只能说，这里面的故事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只好变着法子重新询问：“我说的就是你交往的那一个，是芭蕾舞演员？”
　　沈堇闲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头跟着来回滚动了好几下，“是的。”

　　“好，没事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堇阑说完就推门入了卧房，把一脸茫然的人抛到了脑后。

　　-

　　翌日清晨。
　　沈堇阑不再像往前那般西装革履，着了一件深灰色的短袖衬衫下了楼。

　　保姆早就备好了早餐，满满当当摆了一整张长桌。
　　他边佩戴手表边往固定的位子走去，语调从柔和转至淡然，给其他人道了早安。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沈东贤刚刚吃好，放下筷子前抬眼瞥了一下旁侧的人。
　　沈堇阑的神色称不上有多好看，铺开餐巾低笑一声，“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桌上再次陷入安静。
　　挨着他坐着的沈堇珊打破这氛围，细声细语说：“哥，我早上没课，我想跟你一起去。”
　　他划开香肠塞进嘴里一块，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应了下来。

　　“堇阑，花我让老张准备好了，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坐在主位的沈老爷子用餐巾拭了下嘴角，继而在保姆的搀扶下起了身。
　　“好的，谢谢爷爷。”
　　他抬头，嘴角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笑意。

　　沈东贤想了许久，再结合这几个人的对话，堪堪想起来日子，却也没好意思吭声。
　　桌上的人愈来愈少，谢容端着一个汤盅从厨房走了出来，笑得殷勤，“老沈呐，喝点这个，我一早起来给你炖的海鲜粥。”
　　有人缓解尴尬，他只觉欣喜，品尝过后连连赞赏。

　　谢容的汤勺轮到沈堇阑的时候顿了下，沉吟道：“堇阑，你总是忙应酬经常喝酒，也吃点粥吧。”
　　眼前的汤碗要被拿走，沈堇阑心生不满，瞟了一眼汤盅就想拿回，一来二去不知失误在了哪个环节，径直滑落到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妈，”沈堇闲闻声猛地抬头，语调急切，满眼关怀，“大哥？”
　　谢容机灵，作势就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来。
　　一大早就发生这种闹剧，沈东贤的语调不由自主拔高了许多，“沈堇阑，你刚回国就要弄得所有人都不舒服是吗？”

　　饭吃得差不多了，晌午回公司还有个会议。
　　沈堇阑抬腕看了眼时间，顺便给旁边的沈堇珊递了个眼神过去。这人很快了然，拭完嘴角就跟着离了桌。

　　“沈堇阑！”沈东贤有些不满他的这幅姿态，搁汤碗的动作都情不自禁加重了。

　　“父亲，我海鲜过敏，您忘了？”
　　沈堇阑仅怔了一下，神态冷淡，眼皮浅浅撩起。

　　出了枫驿书院。
　　车厢内气氛沉闷，沈堇珊实在按捺不住，瞟了一眼慢悠悠道：“哥，还在生气吗？”

　　沈堇阑的视线一直冲着前面，等红绿灯的时候腾出右手从旁边的扶手箱内拿出一个礼盒，话锋瞬转，“喏，给你带的。”
　　“礼物吗？”沈堇珊的视线在礼盒和他的脸上逡巡着，打开后竟露出了不屑的轻啧声音，“哥，你怎么也学着沈堇闲送这个啊？”

　　“怎么？这个不好吗？”他的目光短暂地在副驾驶的位置停留了一下。
　　“上百万的东西当然好了，”沈堇珊掂了下手里的盒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着腕表上面的碎钻，“你平时忙工作，对圈内的八卦肯定不在意，沈堇闲把妹最喜欢送的东西就是百达翡丽的腕表。”

　　“是吗？”
　　转到绿灯，沈堇阑收回目光，眼睫跟着颤动了好几下。

　　被丢在扶手箱上的手机忽地响起，沈堇珊十分贴心地帮他接听还开了免提。

　　关秘书的声音响起，一道传来的还有一阵刺耳的吵闹声。

　　他蹙眉，有些不解，毕竟昨晚他给关秘书放了假的。

　　关秘书：“沈总，公司楼下来了一位女士，指明要见您。”

　　“女士？是有什么事吗？”他扯了下唇，问了句。

　　静默几秒。
　　那头勉为其难答了他，“这位女士说......怀了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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