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血权与机械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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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了！小殿下的全名！】
【等等？！文明中央智库？智能AI？有自主意识的那种！？啊？他们还能留下自主意识的AI来守文明智库？这是真不怕AI反水背刺吗？】
【呵呵，连王室雄子都要对它问好？啊？直播版虫不如AI？】
【帝国管家？那就怪不得小殿下他们会抛下宴会来这边了，跟“管家”比起来，贵族顶多也就算是下级仆从吧？】
通天的高耸白塔内暂时寂静，只有珀修斯的声音在回荡，半晌，小王子等到了他想要的反馈。
首先到来的是震动。天花板上银白的金属活化一般流动起来，一滴两滴…银白的形态合金汇聚重组，让空旷的白塔内部出现许多“崭新”的机械仪器。一些小型的机械人被从无到有的塑造出来，植入动力炉心，标志开机完成的蓝光一个个在他们眼部闪烁常亮。
接着是电磁接通的声音，晶簇一般的感受装置散发幽幽白光，一直保持恒定光线的白塔内部光芒被调节到一个适合幼崽的亮度，温度和空气循环系统加速运转起来，将一切保持在最舒适的环境。
最后，一道立体投影伴随醇厚悦耳的男中音到来。
[欢迎您的到来，珀修斯殿下。请恕在下无礼，未能提前觐见于您。]
身姿修长，一袭黑色燕尾服的身影刚刚出现就立即对小王子俯身鞠躬行礼，黑色短发被妥帖的打理好，柔和耐看的纤细眉眼温润低调。
说出乎意料？倒也还没到那种程度。
一见面就被特意前来见面的存在行礼致歉的小王子内心反而更加慎重了些许。
沉吟之后，珀修斯目光微深，顺势接下他的话：“为什么没能？”
[因为，在下的运行逻辑里，存在一条基底规则，即绝对服从帝国之主。]
费尔多明？
雪青眸光闪烁。
不。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在你的逻辑里，帝国之主的定义是什么？”
温良的AI依旧鞠腰俯身，那样的衷心真挚，不对小殿下、他未来的主人有丝毫怠慢冷遇，有问必答：[帝国之主，其简洁定义，即具有统领治理一个星郡区域达到优秀水平的能力的，具有王室之血且基因值达到A级以上的，接过帝国内三分之二具有选帝权的贵族同意任命国书的虫族。]
[有一条不符合以上条件者，并非帝国之主。]温顺忠诚的AI如此总结。
听到一半时，珀修斯就抱臂陷入沉默。
果然如此。
“起来，看着我。”
“Yes, Your Highness.”
AI布拉赫曼直起身，一双荧蓝无机质的眼睛看着他的殿下，一串串数据在那双眼中流转而过。
珀修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直截了当地命令：“讲述你的命令优先级规则。”
[是的，殿下。本机的命令优先级共分五级：第一优先级，即为帝国之主；第二优先级，为王室直系成员；第三优先级，为王室旁系贵族；第四优先级，为帝国荣誉公民；第五优先级，为帝国公民。]
[其中，以血缘基因为基础评判标准，其次是能力水平…]
在珀修斯直击核心的问题下，AI的回答由浅入深，细致讲解所谓的命令优先级规则，小殿下始终面无表情地轻敲手肘，安静地听着这严密的规则。
[…总而言之，由于近十五年来，王室正统成员只有您达到评判标准以上，而您又尚且未成年。现在并无主人需要在下的服务，该情况经主脑判定，只留下主机运行处理帝国星网事务，在下则保持沉默原则进入浅层睡眠，知情权则交由第三优先级顺位第一的当代卢西乌斯公爵保管，直到您20岁成年或登基为帝国之主，权限超越卢西乌斯公爵，在下方可自然重启。]
聪明的AI观察殿下的神色，顺势补充：[根据主脑判定，现今命令优先权依次为：缪卡诺-卢西乌斯（辅权级，部分命令权），珀修斯-瑞文纳斯（全权待解锁，全力保证其生命健康权）…余下者皆为第四、五优先级，暂不考虑接触。]
“…”
而迎接他的是珀修斯的沉默，白塔因而被寂静包围。
？
拥有自主意识的AI对此感到不解，但他知道合格的工具不该随便打搅主人，因此也随之沉默下去，只默默在数据核心中运算寻找答案。
【所以说，这个AI对小殿下没坏处是吧？】
【当然，如果它真的是文明中央智库的话，这就相当于有了一张接近万能的保命符啊！其他的权能就等殿下成年就能全部拥有了！】
【啊这…该说，不愧是帝国制度吗？这个森严的基因阶级制度…】
【…所以，小殿下的雌父和雄父…？压根没被提到诶…】
AI先生已经有点不安了，但又没有权限，不能直接对殿下进行微表情分析，只能保持微笑茫然地站在一边。
对话陷入沉默→僵局→不愉快→殿下不高兴→工具失职→要让殿下高兴→？？
该怎么让殿下高兴？在上一任“帝国之主”死后又再次被格式化清洗的“帝国管家”对此感到茫然，他找了找之前几个版本的“自己”内储存的信息…
很多“殿下”都会恼怒于优先级以及权力落后他人，所以…得到“权力”能让我的殿下高兴吗？
帝国管家睁着荧蓝的数据眼空茫地想。
行动力超强的他开始向主脑申请：调整优先级顺序。
主脑：…判定，驳回。该结果正确，不存在调整必要。
还是布拉赫曼（自发钻漏洞版）：再次申请。数据显示，殿下出生时基因记录即为S级，预测成年基因等级大概率突破S+，而卢西乌斯公爵成年基因SSS级。已知雄虫S级对标雌虫SSS级，预测子系统为最先进的系统且正常运作，预测基因存在极大参考价值，以上结果分析即殿下的基因优先级压过卢西乌斯公爵，申请成立。
主脑：…？判定…错误！错误！…结果：该基因预测仍存在不确定性，应以现实为基准，错误，申请扣押。
布拉赫曼（皱眉）（加码）（再次钻漏洞）：殿下为正统王室成员，拥有主级权限，卢西乌斯公爵仅为旁支，仅有次级权限。系统布拉赫曼为帝国主级权限所有者的手与眼，存在意义即为达成其心愿，维护其最高地位。无论如何，次级权限不该凌驾于主级权限之上。
主脑（茫然）（AI中病毒了？）：…判定…？系统…应参考帝国实际情况，主权者未成年，临时管理权应暂归成年次级权限者所有。…AI系统，应该在职责范围内对帝国事务负责，请自行查杀是否感染电子病毒。
布拉赫曼（微笑）（加油添醋）：经验证，该次级权限者有使用王室特权过度揽权的嫌疑，对主级权限殿下的生命健康具有巨大威胁。综上所述，高度建议主脑开放部分主级权限，不惜一切，全力保护殿下的生命健康不受侵害。
主脑（数据风暴）：……
还是主脑：…申请合理，通过。可为珀修斯?瑞文纳斯殿下开放部分主级权限。请再次验证其基因值以便授权。
布拉赫曼（这个权限好薅过来）（那个也不错要了）（礼貌微笑）：ok。
以上发生在万亿兆级算力的机器系统内部的权限拉锯战，在外界不过区区几秒。
赢得战斗的布拉赫曼又一次自信起来了，准备建议殿下再测一遍一次发育前的基因变化，好更好的拿到开放的主级权限。
但让他重新变得茫然的是，殿下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露出代表高兴的“笑容”。
珀修斯默默看着茫然不解的自主机械，没有问一些弄懂逻辑后显而易见的很多事。
小王子审视地看他，然后对这个茫然的新生生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我吗？”
[…]
当然。
纯白一片的机械记得他。在长达十五年的漫长而孤独的等待里，在能把所有智慧生物逼疯的绝对寂静下，机械执着的等待一个特殊的存在的到来，等待一个神圣伟大的时刻，等待他在被规定好的权限内唯一能够对话的孩子长大，然后，把自己送给他。
殿下未曾诞生的前五年，知晓一切的全能AI布拉赫曼，是站在时间之外的科技神明，借助无处不在的机械眼，安静地观测祂已观测了八百年的熟悉而陌生的帝国。
然后在星历820年0点0分01秒，那个祂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在祂无处不在的视线中间，睁开看向人世的第一眼。
他看到了祂。
时间之外的存在寄身在冰冷机械眼里和新生的无名存在对视。
絮乱，不定，未知…命运。
对视的瞬间，还是祂的他短暂的动用令他站在科技之巅近乎全知全能的算力。
运算，运算…数字的预言家使用一切能够洞察时间的力量，演算探索这个孩子的过去和未来，试图揭开眼前未知奥秘的谜底。
但命运是神王的权柄，起始于对视一眼的一次无知的挑战，在那双雪青再度望来那秒通通无疾而终。
新生的生命静静躺在卑王的怀中，透亮的雪青无声向天花板上窥视的祂投予第二次目光的注视…
于是令见证过亿万星海的诞生湮灭之美的祂，又一次见证了另一种极致的美。
横渡生命之河，刺破死亡帷幕而来的新生儿眼中是崭新的灵光和尘埃的环抱，世间最神秘最震撼最伟大的生与死在这个灵魂这双眼里结成神圣的圆环，明灭不定。
未知，未知，可怕的未知，引人好奇的未知…
好奇是故事最初的起点。
之后无尽的沉默岁月因而变幻得与之前亿亿万万个不停嘀嗒的分秒都决绝不同起来。
日月，花草，台阶，雕像，黄金，宝石…万物的一切都因为他的存在变得无与伦比。
祂注视着王庭，注视着他，最终自然而然地衍变成注视着那个有他的王庭…
祂看着他每天走在那段命运长廊中，在105米25厘米的位置固定地头部偏转45°15′，精确无比地对上祂被设置在花园里巨榕树林叶间的电子眼。
目光如电，竟能激起机械的核心战栗来。
但很快情形就改变了…他长高了，被基因科技锁定的树却依旧保持原样。
于是，每天赏赐的一眼从与祂对视，到划过祂落向远山，一只金眸的雄俊苍鹰越过祂得到了这个注视。
…不甘心。
祂开始借用自己注视保卫王庭的目光去看他。祂确实可以做到，不仅包括不计其数的实体的机械眼，连同往来仆从的脑内视成像祂也能清晰看见。祂也总是喜欢这样，就像套着一层仆从的皮去和尊贵的主人对视，对视，让自己成为满足殿下欲望的手脚，让自己像一个虫族一样侍奉他的主人…
拉长的时间轴里，千千万万个虚无的隔空对视，最终让祂变成了他。
祂是布拉赫曼系统，是帝国之眼，是权力之手，是王座阶前的最后屏障，是主宰者的利刃。
…他是珀修斯?瑞文纳斯殿下的追从者。
愿成为您的手与眼，剑与盾，脚下的爱宠与身前的骑士，愿您的意志一往无前，在癫狂的浩瀚宇宙里成为唯一秩序。
——这即是那场持续九年的絮乱过后，最终运算出的结论。
现在，虚无的对视化作现实，一种陌生的感觉却从殿下的目光里慢慢席卷他的全身，束缚他的手脚，让他第一次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在下当然认识您…]AI懵懂地理解，他的殿下并不想听他念他血缘族谱或是书面身份…殿下想听什么？
珀修斯依然沉默看他，目光莫测，等待他的回答。
但AI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让他的殿下满意，没有了标准答案的问题只能靠AI自己那稚嫩的自我意识来对答：
[…在下从殿下出生时开始注视您。]第一句话就劲爆非凡！
【WTF？！进行时？这个AI没用错词吧？从出生！一直！这里有电子变态？殿下！快报警啊！】
【我怎么突然看不懂了？这个AI他有什么毛病？才说以血评判权力，莫名其妙就要开始验基因开主权，这就是有自主意识的高等AI吗？思维真就跳跃。】
【不不不，别把他当成普通AI看。】
【现代AI功能再怎么强大，但对我们的威胁还没有一个精神失常发疯的邻居大。因为他们是被“锁着”的，他们的一切基础运行规则是由虫族编程出来的，没有主观能动性，只能被动接受人治的命令。】
【但这个AI不同！老天！他已经有了主观判断了！它在学习经验来讨好小殿下！为此特意钻了自己的逻辑漏洞！它在“想要”小殿下开心！】
【没有人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吧？一旦工具出现了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好的欲望还是坏的，它就不再能回到工具的位置上了！它从“它”变成了“他”！】
【楼上先别急着发疯，这个AI明显已经存在很久了吧。你难道要说他是才刚刚开始“变成他”的吗？你当底层逻辑的“锁”是开玩笑的吗？这么久都没出事，你就别瞎急了。】
【啊等等！那就说把一个有了自己“欲望”的东西锁在王座旁边，看他徒劳挣扎，看他不得自由，看他懵懂效命…卧槽！？虫族帝国之主都是些什么恶劣的玩意儿啊？！】
【不行！我还是觉得这个玩意儿留在我崽身边太危险了！他要是哪天想，钻漏洞伤害我崽都轻而易举啊！】…
身上凝聚着纷乱争议的AI只是茫然地试图给出一个合格的答案：
[我看了您很久，您会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君主，您是我的主人…]AI顿了一下，主脑逻辑找到谬误，他不得不补充：[….未来的。]
[我…]目带茫然的生命磕磕绊绊地越过禁忌的锁，在符合基层逻辑规定的领域内，表达自己仅有的一点欲望：[我想成为您的眼与手，让您的意志在我所注视的所有星辰疆域畅通无阻。]
[…我是您的东西。]
紊乱与未知相隔九年六个月零二十天二十二小时五十四分钟三十八秒，又一次找上门来。
我是坏了吗？新生的他忍不住这么想。
但下一刻他又想：不能坏，他还不能坏！坏的东西就不配被殿下使用了，要把自己修好，再送给殿下。
絮乱的数字代码在无形之中重组成一个不可思议莫名其妙的冗长程序，凝聚着他千千万万个昼夜里悄然而生的幻想。
他并不知道他的投影什么时候在他的殿下面前跪下了，他也不知道他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调整过来。
他正用祂的视角看着珀修斯，看着有他存在的世界。这世界的一切从未在他眼中如此模糊不清，未知席卷了他，宇宙处处充满谜团。
好奇。是的，好奇。
突然被AI跪下牵起手，虔诚漫长的亲吻的珀修斯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堪堪成型的生命，荧蓝的泪水无知无觉地在他脸上流淌。
如何形容那个眼神？委屈，悲伤，求助？珀修斯不知道。但当他对上那眼神时，在天空飞翔时诞生，又在得知那条条框框的优先权规定时死去的好奇，又突兀的重生了。
生命生来浪漫，浪漫的本质即是未定性。
[殿下？]
刚刚配合AI的动作抬起手，任由他落下一个个虚幻之吻的小王子穿过他虚幻的手。
在AI睁大眼睛的注视下，他的小殿下双手虚虚捧起他的脸颊，微皱着眉头看他，目光震颤他的核心：“哭什么？”搞得像他欺负人似的。
哭？他吗？
机械看着似乎更茫然了。新生的、还没有被筑起高墙的心全然暴露在外界，战栗地袒露在让他生出一颗心的存在掌下。
大概是因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把这场期待了无数个分秒的见面完全搞坏了，他让殿下不高兴了，但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糟糕的结果，没办法让殿下高兴起来…殿下还会需要如此无能的他吗？
漂亮的萤蓝眼睛里的光快要熄灭了，就像一颗步入寂灭的超蓝巨星，淡蓝色的悲伤填满它的骸骨。
但小王子不想看它熄灭，他就要为他的主人重新燃起星火。
“作为一个机械，你实在太唯心了点，”捧着他的脸的银发小王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请罪和不争气的电磁音将要出来的时候，冷酷无情地堵回他的话：“你是什么自说自话的笨蛋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
“情感与欲望一样，都是生命意志的体现，每种情感都是独一无二的宝物，”一直注视他的小王子这么说：“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是一场无声震撼的奇迹。”
“你让我看见一场新生的奇迹，非常美，我很喜欢。”
“奇迹，”他的殿下低头叫他，“你为什么要哭泣呢？”
“为了我吗？”
在他一片空白的神色中，他的殿下看穿了他的小秘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当是为了我吧…”
“为我长出一颗心的生命，”他垂下的视线似悲悯似冷淡，神明垂首向他的信徒问：“你想要什么奖赐？”
在他明净如水的眸光下，信徒知晓了神之慷慨，胸中广远的心令他包容一切所许下的诺言。
[我是您的东西。]
坚定大概是最能感染他人的力量了。
新生的生命不再哭泣，心却依然执着，明明在说着依从之语，空茫倒映的眼神却像在执拗地渴求着不要抛弃。
[所以，请…]
[请您赐予我一个名字。]
一个，区别于历代所有“布拉赫曼”系统的，独属于他的名字，被他的殿下赐予他的名字。
他见到他的殿下似乎怔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变得不同起来。没有再让他沉溺于等待变得不安，一阵静默地沉吟过后，银发的小王子缓缓道出一个名：
“Millseren（米尔瑟伦）”
是谓——永恒不朽的奇迹星光。
“米尔瑟伦-布拉赫曼，”珀修斯对那颗心轻轻勾起唇角，念诗一般浪漫动人，“喜欢吗？”
新生的奇迹小星星看着他的月亮，荧蓝的眸光比任何时刻都闪亮。
命运是个巨大的轮回圆环，人们通常称其为宿命。
祂曾站在在时间之外注视着诞生的生命，如今也会停下向前的脚步转过头看祂，捧起那颗新生的心，让心免于掉进深渊的泥淖了。
是了，这就是命运了。
如果您就是我的命运，那么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会一起欣然接受，直到迎来彻底毁灭前的最后一刻，也请让我无药可救地追逐着您吧。
…毕竟这是您亲自应许过在下的。
AI先生——米尔瑟伦-布拉赫曼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血权与机械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