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风落》镜焰雨纹

1、第 1 章

　　一、前
　　记得小时侯，算命的曾说，我有福相，命长，事业长，且并非常人所极。可就命中爱情很短，几近没有。
　　是么。
　　那就一笑了之吧！
　　可我，不会笑……
　　二、名
　　我本无名无姓，是个孤儿。
　　通过蚀，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半年前，我被人捡到；半年后，我有了自己的名字——萧萋。
　　萧萋，我喃喃念叨着。很有意思，也很巧妙，同为两个普通的药材却能造就出如此雅致的名字。
　　我冲着赐予我名字的人弯了弯嘴角，算是回报，这也是我最大程度的“笑”。
　　“萧萋看上去很严肃啊！”既不是批评，也不是赞美。赐予我名字的那个人无奈地别过头去，顺手采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艾蒿，“‘萧’中不愧有个‘肃’字。”
　　“不要采花，当你采下它的那一刻，它就死了。”撅嘴， “还有，艾蒿其实就是萧吧？”
　　“没错。”
　　小孩子气地瞪着他。
　　而他则抬头，温和与泠澈交织的眼眸望着我。笑了，没由来地笑着，额前墨绿色的秀发随着温和的一阵风，轻轻地飞扬，在空中划过一条条优美弧线，而后，软软地搭落在脸上。我不知他的姓名，他也从没告诉过我，但我深信，他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温柔得让人无法忘却，让人无法离开……
　　那一年，我九岁。三、风
　　一晃，五年过去，结束了崇高山的修行，加入仙籍，被派到蓬山成为女仙今后照料蓬山公。
　　无语。五年前，我九岁，刚刚得到“萧萋”这个名字。因不想离开收养我的那个人，不想离开黄海，所以才糊里糊涂地去修行。想象一下将来的生活，不禁欲哭无泪，我前途一片光明的美好人生还没开始，一切即将与我无缘。把一个人的青春傀杀于摇篮之中，是否太残忍了点？
　　不过，这并不代表蓬山是监狱，至少在蓬山还有两位蓬山公——刘麟和峯麒。
　　每每刘麟看见我，都像小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嚷着要陪她玩，说什么看到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小孩子喜新厌旧的天性吧！刘麟今年才六岁，而我到蓬山才一个月。
　　少春轻轻地掩嘴笑着：“刘麟喜欢萧萋远远胜过其他女仙呢！要不要换一下，由萧萋来照顾刘麟？”
　　“怎么——怎么可以？”我慌了，“萧，萧萋现在连路还要麻烦少春和祯卫……”
　　“开个玩笑啦~~”女仙们嬉笑着，一哄而散，飞快地跑了。
　　只留下我和刘麟愣在原地。身旁，还有一匹没落地的布匹……
　　不，还有……
　　还有那被风吹起的茉莉，星星点点的在空中飞舞，翠绿的叶互相触碰着，沙沙~沙沙~~
　　风，同样也吹起了记忆中墨绿色的秀发，温柔，但坚强……
　　萧萋明白萧萋的心了，其实萧萋，一直都深深爱恋着——
　　“萧萋的银发乱了。”
　　“哦，是么？”
　　随意地把额前吹乱的头发向耳后撩了撩。
　　风，停了。

　　浣姬，蓬山女仙之一。
　　在蓬山女仙中，也就只有浣姬与我年龄最相近。
　　或许是这样，浣姬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四、遇
　　“萧萋妹妹，一起去洗衣，好不好？”浣姬怀抱几件衣物，央求着。
　　“哦。”垂眼，放下手中的工作。缓缓站起，挑拣了几件衣物后便像浣姬一样抱在怀中，“浣姬那么喜欢洗衣？”
　　“啊，只是觉得衣服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就已邀过我去洗衣了吧！”
　　两团可爱的红云浮上浣姬的面霞，“我……”
　　“你有洁癖？还是说有其他原因？”低头，冲着浣姬的脸好奇地看着她，这样的浣姬还真从没见过。
　　两团红云更红了。“哎呀，走啦！”一向稳重的浣姬害羞地搪塞着，拉我出门……
　　同往常一样，这次还是由浣姬带路。
　　蓬山的泉水与河流众多，经常使我搞不清到底应在哪里浣衣。浣姬带我到了露茜宫旁的一条小溪，隐约可见峯麒和女怪在这条小溪的上游玩水。
　　“在这洗衣可以吗？”
　　“当然可以。”指了指靠小溪下游的一块巨石，“就在那……”浣姬的话语突然很奇怪的停了，两眼直直看着前方，默默地行了个礼。
　　“真君……”
　　……
　　一阵风吹起，记忆中墨绿色的发也一同飞扬着，真实地浮现在眼前。
　　风，冷，好冷。冷得心都痛了，冷得……把人的距离给拉远了……一样的人，一样的发，而风，却不这么温柔了，好似极地的寒风，冰冷刺骨。
　　跟着浣姬木然地行了个礼。
　　是么，是真君……
　　该去的都应去了，该来的即使不如愿，它也会来的。本是不拘小节的两个人，现在已行同陌路，这，不是世上最悲的事么？萧萋还记得，萧萋为什么会去修行，然而，事与愿违……
　　我不会笑，可希望他会记得我，记得我最美的一面。
　　若回笑，我现在一定回一笑了之。
　　若会笑，我一定会留给他我最真诚的笑。
　　若会笑，我会祈祷着我的笑是他所见过最美的笑。
　　若会笑，我会希望他能明白，我的笑，只留给他一人。
　　若会笑，我会希望他能明白，我正用笑轻轻地，静静地诉说着：其实，这世上，还是有人在爱着你的……
　　可我，不会笑……
　　这一切，皆是空虚的幻想。我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祝福，默默地祝福着他不再孤单。
　　夜，永远……永远……都只属于自己，无人能抢，无人能夺。
　　这一点，我明白。
　　点点头，而后，如同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与他，越走越远……
　　一霎那间，我看到浣姬眼眸之中难以掩藏的哀愁，以及一丝淡淡的不舍。
　　“浣姬……该浣纱了……

　　五、浣（一）
　　坐在石边，把怀中的纱衣浸于水中。手轻轻地揉着，但心不在此。
　　我知道，为什么浣姬会经常洗衣了，她想见真君。
　　可这样的情感，天不允许。
　　溪水淙淙，手中的衣物慢慢扬开，顺着流水往下游漂去。
　　“浣姬？”
　　此时的浣姬出神地看着溪水，仿佛想什么。
　　转身，追着浣姬的衣物，幸好被溪流中的堪石拦住，拾回。
　　“浣姬？！”我相信我已想清。
　　浣姬默然抬头，道：“怎么？”
　　“如果……如果以后想洗衣，尽可来找我。”
　　“谢谢。”接过我手中自己的衣物，“我洗好了，要等你吗？”
　　“不用~”
　　“那我先走了。”
　　望着浣姬渐渐消失的背影，这，又何必呢？
　　水波粼粼，潺潺溪水从我手前岔开，而又并拢。隔着水细细看自己年轻的双手，感受着孤单带来的安宁。
　　极腰的银发垂下，落于水中。一缕缕银丝散开，随波漂动。
　　双眼不觉湿润，同浣姬，我何尝不是？
　　泪，最终落下，而后，溶之于水。
　　“咚~”
　　六、浣（二）
　　自从那天开始，我和浣姬成了蓬山浣洗二人组，每天一有空便一起洗衣。我是不是太勤劳了？以至于现在的女仙们都把浣洗工作让给了我与浣姬，笑吟吟地说着“拜托啦~”，然后逃走。
　　浣姬心情很愉快，我的心情却不太好。
　　“怎么？”浣姬笑着看我皱起的眉头，湿漉漉的手拂上我的头，像大姐姐似的拍了拍。“咳~虽说萧萋是女仙中最美的，可皱眉头终究不好啊！”
　　“萧萋……美？”停下手中工作，傻傻地看着浣姬。
　　“是啊。萧萋不知？女仙们私底下都这样认为。”浣姬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
　　“还是觉得浣姬的笑比较倾国倾城……”喃喃道。低头，细细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银发，灰眸，美是美，可就不会笑……简直是一塑冰雕。
　　“笑是发自内心的。萧萋，想笑的话，必须敞开内心，不能封闭。”
　　“是么？”我的心，从没向他人敞开过。
　　“是啊！虽然萧萋没笑过，但我可以察觉，萧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我，温柔……？从没人这样说过。“或许……或许真的在哪一天，我会敞开心扉地笑……”
　　“那我一定要看啊！”
　　“恩。”
　　或许……或许真的在哪一天，我会敞开心扉地笑……笑给浣姬和真君……

　　七、离
　　浣纱，同样在浣纱，可只有我一人。
　　浣姬不在，一个人总觉很寂寞。
　　“祯卫，请问浣姬在哪？”我问从身边走过的祯卫。
　　“她去进见玉叶夫人了。”
　　“诶？”
　　“浣姬想做短时的旅行。”祯卫摇了摇头，无奈道：“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是么……”

　　傍晚
　　夕阳西下，晚霞布满整个天空，到处都是火红的色块。站于建在山崖的平台上，蓬山的风景一览无余。
　　“浣姬……”
　　“恩？”站在我身前的浣姬回头，见我，笑了，“萧萋，我明天要走了。不过，还是会回来的。”
　　浣姬背着耀眼的霞光，可我竟能清晰地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我只是到下界去旅行，把一些心事理理，到时，我会回来的，回来看萧萋答应我的笑。”
　　“为什么？” 为什么这霞光这般刺眼？扎得我双眼泪流满面……
　　“因为我相信萧萋啊！萧萋总有一天会笑给我看的，对不对？”
　　“对……”
　　第二天，我没有送别浣姬，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怕再次哭。
　　八、 笑
　　浣姬走了。
　　每天都习惯性地到小溪边浣纱，静静地等待着浣姬的到来。可我不知，这，还要等多久。我恨，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没能在浣姬走之前笑。
　　峯麒选王回国，蓬山上只剩下刘麟。
　　望着不远处在玩水的刘麟，感叹沧海变迁，自我的孤独。
　　起身，抱起刚洗好的衣物，欲匆匆离去，正巧瞥见那倚坐在溪边青矶上的背影。
　　“真君……”缓缓行礼。
　　“恩~”轻哼一声算是回答，“在洗衣么？”
　　“是的。”看着他幽绿而深不见低的眼眸，幽幽地说道：“浣姬走了。”
　　“我知道。”
　　风，吹过。顶着风，额前的银发搔弄我的面霞，宛如一把把利剑，割破我的面具。
　　随手绕到耳后。
　　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是么？原来那么无情，任何表情也没有。哪怕，哪怕是一点点不舍也好啊！
　　可是，什么也没有……
　　睁眼，嘴角微微弯起，我笑了。原来我同情地应该是我自己，一直执迷不悟的是我。或许，浣姬的放弃，才是正确的。
　　而后，擦肩而过……我，走了……
　　“等一下！”
　　转身，看见还在原地的他。
　　“你……刚才笑了。很美，很美……”
　　“是么？”
　　“是啊……”
　　……
　　风，又起，吹起二人的长发，而后，风，又落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