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与夜的边界线-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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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84年
“所以这道题要用这个方程式解决……”
台上的老师正讲解着期中考考题，在黑板上俐落地写出解题过程。底下学生大多认真听课，时不时奋笔疾书；一些学生早已神游，人在教室，心神不晓得飘去哪了；少数学生昏昏欲睡，恨不得下课后好好睡上一觉。
高二准考生的花园阳太是少数打哈欠的学生之一。
这倒是不能怪他，毕竟自从两年前父亲被酒驾撞死逝世后，母亲雅子扛起一家家计，独力抚养他和妹妹。
这两年来，雅子总是披星戴月，往往回家或起床都只能看见她留在餐桌上的纸条，忙得看不见踪影。
有时雅子难得在家时，阳太也曾想过劝她好好休息，但一看到即使再疲惫但看见他和亚夜总会露出温柔微笑的母亲，让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只能简单地和她说声辛苦了。
当时初三的他除了因为备考，再加上家庭因素，不得不退出原本的篮球部。日常持家务的同时，除了照顾小他五岁的妹妹亚夜，准备升学考试之外，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也会去做短期兼职，多少帮忙减轻母亲的负担。
毕竟只是个15岁的青少年，被现实生活的压力喘得透不过气也很正常，所幸隔壁邻居田中太太知晓他们家的状况，有时会来帮忙，阳太对此不胜感激。
亚夜也会帮忙家务，尽管他很高兴，但同时也对自己的妹妹感到疼惜，小小年纪就遇到这些糟心事。
他怀念以前天真活泼的妹妹，如今不得不一夜长大，小孩子的心思怎么会不难看出呢？有时在夜里他会看到亚夜熟睡的小脸上有几行未干的泪痕。其实她也很想念爸妈，但为了不让他担心，总是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哭累就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阳太勉强打起精神听课，即使再累也要做好学习的本分。
原以为这堂课一如往常结束，殊不知教室的门突然被拉开，讲课中途被打断的数学老师不太高兴，“请问有什么事吗？”
“花园同学，和我出来一下。”
“是。”忽然被点名的阳太连忙起身。
他看向数学老师，得到肯首后，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跟着班主任离开教室来到走廊。
班主任面色凝重，阳太有些忐忑不安，是什么事以至于在上课到一半把他喊出教室？
“斋藤老师，请问怎么了吗？”
斋藤没马上回答，知晓阳太家境的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向来严肃的面容松动了些，看向他的眼神带着阳太未曾想到的心疼，让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亚夜出了什么事？还是妈妈？
不管是谁都让他心慌不已，顾不上礼节，阳太上前一步，激动地问：“老师，拜托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是我妹妹吗？还是我妈妈她……！”
对斋藤而言，兴许是因为家庭环境，阳太在学校的表现比其他同龄学生来得早熟稳重许多。
看到阳太少见的失态，他有些吃惊，但也表示理解。
他艰难地宣布，“……你的母亲在工作时突然昏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急救治疗。”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彷佛被人按下静音键。
阳太听不进任何声音，只能看见斋藤难过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说着他不愿面对的事。
阳太睁大了眼，整个人无力地向后退了几步，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斋藤连忙抓住他的手，稳住他的身形，这才没撞上后面的墙壁。
他垂下头，掌心覆上脸庞，不断低喃：“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
“你的妹妹也收到通知，也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一听到亚夜的名字，阳太终究勉强打起精神。是啊，他可是哥哥呢，可不能让妹妹担心。
“老师，我想请下午的假，我得去一趟医院……”
“嗯，我载你过去。”
“谢谢老师！”阳太向斋藤鞠躬，后者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两人不再多言，急忙赶往医院。
一路上的气氛沉重，虽说是打起了精神，但阳太内心仍六神无主。他不断思考着之后该怎么生活，开始责备自己。
如果他当时没有顾虑妈妈不想让他们担心的心情、不想造成妈妈的压力，劝她好好休息的话，事情就不会如此发展吧？
正在开车的斋藤老师见自家学生心神不宁，开口安慰了几句，但对方显然没怎么听进去，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驶车。
终于抵达医院，斋藤停好车后，阳太赶紧下了车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花园，等一下！”斋藤连忙喊道，但早已看不见学生的踪影。毕竟阳太曾是篮球部主将，鲜少运动的斋藤自然追不上他的速度，只能连忙赶往院内。
待他询问柜台人员，终于找到花园母亲的病房时，他在病房外看见阳太搂着他的妹妹，尽管不安但仍在妹妹面前保持镇定，他妹妹的班主任也在一旁聆听医生的讲解，斋藤平复了一下呼吸，走向他们。
“……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拿出诊断报告，上面的红色数值触目心惊。“我们刚才问诊，发现病人平日常有胃痛的情形。花园女士以为是普通的肚子痛，所以没有留意。”
“但长时间的胃出血导致贫血昏倒。主要是由于长期的饮食及作息不规律，与过度疲惫造成。”
“因此，我们认为你的母亲罹患了大肠癌第三期。”这句话让他和亚夜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早已看惯生死的医生明白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只能如实交代，“花园女士时日不多，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兄妹俩，随后离开前往下一间病房。斋藤与陪同亚夜的老师也被这消息炸的愣在原地，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互相交换了眼神，决定先离开这里给这对兄妹一点空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被搂着的亚夜抬起头，担忧地看着阳太苍白的脸流下几滴冷汗。
她曾在学校演讲耳闻，也曾在电视节目中看过大肠癌的介绍，医生的语重心长及哥哥的反应，都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措手不及，阳太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亚夜。搂着亚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妹妹吃痛出声，他才回过神。
“哥哥？”她感到害怕，如今连妈妈也倒下了，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哥哥。
“对不起，亚夜。”他低头看向一脸不安看着他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勉强露出笑容。
直到亚夜伸手摸向他的脸，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哥哥，不哭。”亚夜双手环抱着他，语气是可见的难过。
阳太被她的举止触动，一直以来累积的压力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忽地宣泄出来。
他弯下腰，不让她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紧紧抱着他最爱也最心疼的妹妹，无声痛哭。
看到一向在她面前保持乐观的哥哥，那些从不想让她看见的痛苦藏如今在她面前显现。
她很伤心也很难受，不论是妈妈还是哥哥，他们一直以来背负的责任与压力是如此沉重。她也想尽一份心力，但除了家务外，年仅十二岁的她能做的事屈指可数。
亚夜紧咬着唇，红着眼眶努力不让眼泪流出，她不想让哥哥更伤心，更不想让他担心自己。
如果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她想，垂下眼眸，内心的不甘与委屈交织在一起，无比煎熬。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日与夜的边界线-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