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风尘》宋仙林

1、旧事重提

　　我一向认为女人是美好的，但是，当一个女人当着一群人的面儿，用浅薄粗俗甚至肮脏的字眼滔滔不绝大谈特谈她和一个男人的□□经历的时候，我对女人的完美想象被击碎了一地。
　　之后的几年里，我对她的印象都好不起来，甚至于对别的女人也心生疑虑。每次见到她，我都唯恐避之不及，仿佛阳痿的人遇到了妓女。而她总是主动客套，仿佛对谁都有说不完的话。我总会张皇失措地找个理由逃开她，仿佛她对此并不介意。下次遇到，她依然会主动客套。
　　一群别有用心的人老是成群结队地去听她的故事，似乎流言不够生动，必须由她本人讲才够刺激、奇妙。她也从不避讳，坦诚而热情，程度往往出人意料。以至于后来，那个与她做事的男人也忍无可忍，找她大吵了一架。据说后来败下阵来，狼狈而逃，从此抑郁终日，把火气都发泄在前来探他口风的人身上，而女方却十分乐观，从容依旧，热情依旧。
　　后来学校以扰乱秩序、败坏风气为名，给两人以记过处分的时候，议论又传开了。男方衰的要死、自认倒霉，而且去却不以为然。
　　从此以后，除了她，没有哪个女生敢走进他的世界，她却对谁都一样客套，丝毫不在意他的狼狈相。对于她，女生多半是嫉妒她的美貌；而男生嘛，大都想想还是算了，没有谁敢冒天下之道不韪，以身试法了。然而大家从不会放过听故事的机会，也没有谁愿意打破现有的和谐局面，依然和她打成一片。背地里却说三道四，骂她犯贱，无知，不要脸。那些之前同情甚至爱慕过他的女生都不愿意放过表现的机会，往往首当其冲。。骂她长得难看等于骂自己长得不端，于是就指摘她长得矮、身材不行，眼睛大而无神。而男生更关注的是她和几个几个男人上过床的问题。骂得最起劲的竟然是她的几个好姐妹，甚至爆出她堕胎的丑事。以至于后来教室里炸开了锅，等到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回来了。现在他们已经鸡飞蛋打了，她的事也与他毫无关系。他并不反感有人背后议论别人，在背后指人脊梁骨的事也不是没干过，但是一旦有人议论她，他就觉得与他有关，总是嫉恶如仇甚至不惜为此大打出手。以至于她的留校察看期已过，而他却依然处于被查看的状态。

　　校园里的生活平静而暗潮汹涌，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说我是个融不进班级和集体的人，然而我却不认为我自闭和孤僻。我并不厌倦这个圈子，并且一直在努力寻找这里的归属感，然而我又总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们说我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然而学校里唯一一个辍学的人却是我；他们说我对他们漠不关心，然而两年后我又回到了他们中间。我对于他们来说出了惊讶，恐怕更多的是神秘感，我却对他们说，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和她在一起是三面以后的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只是当她说那时候我们都不成熟的时候，我笑了，因为我并不觉得此时此刻坐在我对面的短发女孩有成熟到哪里。我对她说，“你的短发的却是你看上去很冷艳、也很潇洒，然而我觉得还是长发更适合你。”
　　她说她期待并一直在努力以新的方式生活，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干净，没有过去，不用在阴影下生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希望的气息。我告诉她，“别忘了，新生婴儿也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们之所以能笑着活下去，是因为有人无微不至地爱护着他们。”
　　她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很大，瞳孔和睫毛上沾满了酒和灯光的颜色，闪亮中映着红晕。我摇了摇高脚杯，伸手过去碰了碰她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那酒也就穿过嗓子流到了心里。满溢在餐厅里的夜来香的芬芳，也不甘寂寞的拖着我的回忆，漫延着，漫过了三年的荏苒时光。
　　逝去的记忆，再清晰也模糊。那时候她还是一头长发，朴素的衣着丝毫掩饰不住她高雅的气质，曼妙的姿态。她卓尔不群的站在人群之中，既亮丽又不耀眼，给人以温婉的印象，这也使我这个很少参与周围世界的人能注意到她。那时的我还是一个路人，并未走进她的世界，她的爱恨情仇，她的离合悲欢，她的苦难彷徨，甚至过往一切的种种都无法渗透到我的生活，她就像一部经不起波澜的电影或相片，空而静。而现在，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了形貌，有了颜色，有了声音，有了气息。我能体会到她感情的变化以及心跳的节奏，能察觉到她的得失悲喜以及进退取舍。她是怎样走来，又将怎样走过，成了属于我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