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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次日一早,一顶小巧精致的轿子缓缓抬进了永安宫。

      小姑娘被搀扶着出来往正殿而去,一路上都微微垂着眼眸不敢肆意乱瞟,整个人脊背挺拔,看得出来是在努力展现出更好的仪态,只显然是有些过于紧张了,肉眼可见的僵硬。

      “姑娘放松些,皇后娘娘和三公主都是宽和的性子。”亲自站在门口迎接的许嬷嬷上前两步握住了小姑娘的手,便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手心的湿润,于是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安抚,边拿出帕子为其擦拭清爽。

      林黛玉微微红了脸,整个人却还是放松不下来,甚至连小腿肚子都在发颤。

      无论是在扬州自己家时还是来到京城的外祖母家后,她所接触到的从来也都只有后院那一亩三分地罢了,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说出门见识,便连陌生人都不曾见过几个。

      今日冷不丁独自一人踏进皇宫面见皇后娘娘和公主,叫她怎能放松得了呢?

      打从接到召见的那一刻起,她这颗心就扑腾扑腾没个消停的时候,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离着越近她就越是感到一阵窒息。

      然而该面对的终究还是逃不掉。

      “快进去吧,皇后娘娘和三公主正等着姑娘呢。”

      林黛玉的脸色不禁白了白,很是深呼吸一通,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慌张恐惧,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得体些,而后才一脚踏进门槛。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三公主,皇后娘娘万福,三公主万福。”

      这就是传说中的绛珠仙子?

      小小的个头,身材很是单薄,身着一袭藕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一左一右两条流苏从双丫髻上垂落于耳旁,乖巧可人的同时又显出几分娇俏来。

      还是个小孩子呢。

      单若泱不禁莞尔。

      “免礼,赐座。”皇后笑得很是柔和,眼角淡淡的鱼尾纹仿佛给她更添了几分慈爱的气息,“抬起头来叫本宫仔细瞧瞧。”

      才谢恩入座的林黛玉听闻这话连忙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目光并不敢直视凤颜。

      小姑娘白嫩无瑕的脸蛋儿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揉捏,精致的五官还尚未长开,仍是一团稚气的模样,却不难预见,再过几年必定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当然了,眼下虽年岁尚幼满身稚气,不过那眉眼之间却已隐约显露出来些许高洁出尘之姿,透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

      倒真不愧是仙子转世,打小就是小仙女呢。

      单若泱不禁暗自感慨,瞥了眼皇后的神情,就知她心里必定也是喜欢小姑娘这模样的。

      果然,就见皇后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本宫活了这几十年,除了当年的你以外,还是头一回见着生得如此精致可人的小姑娘,就跟那观音菩萨座下的仙子似的。”

      单若泱听见这话就抿起唇瓣露出一抹略显腼腆害羞的笑意来,嗔道:“母后这样说,叫五妹妹听见了可是该伤心了。”

      五公主并非是皇后亲生的,与单子玦一样,皆是生下来就没了亲娘。

      只不过她比单子玦好命些,托生成了一个公主,这才很顺利的被皇后抱养了过来,一养就是十七年,感情非比寻常。

      故而听到这打趣皇后也笑得自然,就如同亲娘那般颇有些嫌弃地吐槽道:“但凡大差不差的也就罢了,本宫也就厚颜一回了,奈何……”

      其实五公主的样貌生得并不差,甚至比小美人六公主还要略胜一筹,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坯子,只不过若硬是将之与单若泱放一块儿比着,那就是凡夫俗子和天仙下凡的差距了,任谁也没法硬吹。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叫人家有一个红颜祸水般的亲娘呢。

      哪怕那人都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可那张脸却仍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记忆中,她也深信不疑,但凡曾经见过那个女人的任何一个都绝不可能淡忘。

      真真就是千年难遇的一个绝世妖姬,只奈何性子太倔,否则哪里还能有她们这些女人什么事儿啊,又哪里还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皇后摇了摇头,收敛起心中不合时宜的思绪,笑盈盈地拉着林黛玉闲聊开来。

      今年几岁了,喜欢读什么书啊,看着身子过分单薄可是有什么不妥……类似种种皆不过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题,加上那副刻意摆出来的慈爱模样,就如同家中长辈一般和蔼可亲,倒是很能糊弄人。

      傻丫头都快将自己家的老底儿全倒出来了。

      单若泱瞟了她一眼,眼神里透着股淡淡的无奈好笑。

      这一问一答来回几次下来不难看出林妹妹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但终究年纪阅历摆在那儿呢,在这些于深宫之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眼里看来简直一览无余。

      正寻思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将傻丫头捞出来呢,突然却意外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打量。

      傻丫头竟是一心二用,忍不住在偷摸看她这个准继母呢。

      显然意外的对视令小姑娘猝不及防,刹那间的错愕慌张窘迫如此生动有趣,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可可爱爱。

      单若泱不禁心中一软,手痒得厉害,好想狠狠欺……怜爱小萝莉。

      “这是怎么了?”皇后诧异地看着突然惊慌的小姑娘,又转头看看身旁的少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单若泱忍俊不禁,“被我吓着了,母后快瞧瞧我当真那般吓人不成?”

      “不是……”林黛玉忙就要解释,却谁想猛地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一脸促狭的笑意,顿时心下一松,竟也不由得弯了嘴角。

      这位三公主看起来仿佛是个有趣的人呢。

      “你今日倒是活泼不少。”皇后一脸好笑地摇摇头,转过来又对着小姑娘说道:“你别怕,她是个软和性子,打小就从没跟哪个红过脸的。”

      显然她这是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先前掌掴六公主的事儿,又或者说压根儿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一时憋屈得狠了才意外爆发一回罢了,毕竟这么多年的固有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于是乎,懵懂无知的林黛玉就这么被大意的皇后给忽悠了个彻底,打死她也绝不会想到,她以为的柔弱的小白兔实则却是个比凤辣子还辣的食人花呢。

      不管如何,好歹是误打误撞将话题给打断岔开了。

      单若泱暗自叹了口气,看着一脸单纯好骗的小姑娘,深感任重而道远。

      又闲聊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后就打发人将小姑娘送回了,为表喜爱之情,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单若泱也紧随其后,赏的东西并不多,只那几件却已是她能从自己的私房中扒拉出来最好的了,其他的根本就拿不出手送人。

      这个公主当的,着实寒酸得很。

      林黛玉是看不出她这位小继母的窘迫,但皇后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毕竟那东西都还是上回她赏赐下去的。

      等着小姑娘离开,单若泱就先笑着赔了不是。

      皇后倒也不曾怪罪,只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吩咐许嬷嬷又去准备了些上好的物件补上,叹道:“本宫知晓你不易,却没想到……回头本宫想法子试探试探你父皇,若他肯将你母妃的遗物拿出来给你,莫说全部,便只拿个一部分出来那也尽够你一辈子风光享福了。”

      当年但凡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那部分人,无不家财万贯盆满钵满,定国公更是其中之最,而单若泱的母妃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女,那可真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虽以贵妃身份入宫伴驾,却破例得了恩宠,允许她带上了家中为其筹备多年的十里红妆。

      更遑论那时的帝王痴迷她到了几乎神魂颠倒的地步,见天儿的往关雎宫送东西,甭管是自己私库里的宝贝还是底下属国送来的贡品,但凡帝王瞧得上眼的通通都被送进了关雎宫,旁人包括太后都只能拣她剩下不要的,不知刺激得多少人得了红眼病。

      直到这会儿回想起来,皇后这心里头都还止不住地泛酸呢。

      大致扒拉手指头算算,那女人的私房怕是比皇帝的私库还要丰厚,只可惜自打她死后关雎宫就被封了起来,身为她唯一的亲生女儿是一点儿没落着不说,还过得如此窘迫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单若泱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还有生母遗产这一回事呢,毕竟记忆里从来就没出现过,不过惊讶过后她却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幻想。

      她是完全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但她却知道,但凡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头对“单若泱”这个女儿还有那么一丝怜惜慈爱之情,原主的日子也绝不会过成这样。

      这么多年都如同什么碍眼的物件一般恨不能扔得远远的,还能奢望他突然就转性了不成?

      与其惦记那份遗产,倒不如赶紧嫁了出去自己努力挣钱潇洒。

      说曹操曹操到,这人还真就经不起念叨。

      正跟皇后说着话呢,突然就来人传话,“皇上请三公主过去一趟。”
      自打有记忆以来,原主也就只有在每年的中秋宴、年宴、万寿节等这样的大型宴会上才能有幸见到这位亲爹一面,正儿八经说上两句话的机会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明明是亲生的父女,却活像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哪怕还不曾接触过这位帝王,仅从记忆中来看,单若泱都能无比直观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那份冷漠厌憎。

      这样一个人突然想要见她?莫不是吃错药失心疯了。

      单若泱颇为讽刺的勾起嘴角,抬头瞧了眼“景福殿”三个大字,微微垂下头收敛起情绪,安静地等候传召。

      “三公主请稍候片刻。”一年轻的小太监从里头出来轻轻带上了大门,解释道:“昨儿夜里皇上睡得并不很好,一早又起来忙于朝政,这会儿正眯瞪着……”

      顿时柳眉微蹙。

      单若泱心里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扯淡,分明前脚才派人去叫她来,怎的这会儿功夫就睡了?这是健忘症还是老年痴呆了?怕不是故意折腾人吧?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手段未免太“内宅”了,大多都是正妻给小妾下马威、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时才会用的。

      好歹是堂堂天子,应当不至于如此吧?真有什么不满意她想要收拾她的,直白出手就是了,连个冠冕堂皇的由头都不需要找。

      难不成是真困成了这样?一小会儿的功夫都挺不住歪了过去?

      若当真是昨儿夜里没睡好,那又究竟是为什么睡得不好?

      一早在永安宫还看见皇后盖戳呢,昨儿夜里皇上可是歇在李贵妃那儿的,面对一个都当了祖母的女人,怎么也不至于折腾到这地步吧?

      难道是因为朝政?

      单若泱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早年时期的周景帝还算得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帝王,但随着年纪越大,他便仿佛也与历史上不少帝王一般陷入了一个怪圈,渐渐变得开始耽于享乐、好大喜功,甚至还养了不少道士在瞎折腾。

      满心满眼除了美人美酒也就剩下长生不老这点追求了,纵是还有一份心思放在朝政上却也绝不多。

      所以这究竟是摊上什么事儿了?总不会是做噩梦了吧?梦见原主的母妃找他算账来了?

      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亏心事干多了。

      显然,胡乱寻思的单若泱绝不会想到,自己竟是无意中真相了。

      要么说向来不待见这个女儿的周景帝今儿怎么就如此反常呢?果真就是夜里被折磨得够呛。

      “打她去世至今,将近二十年内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满脸疲态的帝王愈发显得苍老了许多,摸着自己明显松弛的脸,又想起梦中那倾城绝色的少女,眼神晦暗不明,“你说,她是不是在怨恨朕这般对待若泱?”

      那赤红的满含恨意的双眸,像是恨不得活撕了他似的,纵然这会儿青天白日的,想起来却还是不由浑身发冷。

      自己唯一的女儿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哪个做母亲的能忍得了?那棺材板儿怕是都压不住了。

      丁有福心中暗道,嘴上却劝慰,“皇上怎会这样想?您对璟贵妃娘娘的心天地可鉴,娘娘哪能怨恨您呢。”

      “不错,她才不会因女儿怨恨朕,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女儿,否则当年也不会毅然决然抛下女儿一心求死了。”周景帝冷笑一声,言语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怨气。

      “……”丁有福觉得自个儿是实在接不住这个话题了,遂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三公主还在外头候着呢……”

      周景帝皱了皱眉,“罢了,叫她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

      “起来吧,抬起头来说话。”周景帝有些不耐烦她这副蔫头耷脑的模样,语气愈发不好了,充斥着浓浓的不满嫌弃,“你母妃当年那般鲜衣怒马骄傲矜贵的一个人,便是站在朕的面前也从未低下过头颅,你身为她的女儿竟连她的半分风采都未能习得,反倒是一身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单若泱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当真是好没道理。

      一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千金,身后站的是整个家族,一个却是受尽冷眼欺凌的小可怜,身后无一人可依。

      两者怎么可能一样?

      她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的,可原主却是真真切切就这样一副性格,自卑怯懦软弱可欺……的确没有一丁点儿公主的风范,可那又是谁的锅谁的过错呢?

      怪只怪这个当爹的太不做个人罢了,还好意思舔个脸在这儿嫌弃说教呢。

      然而还没等她作何反应,高高在上的那位又接着叭叭开了。

      “你身上穿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朕跟前的宫女都比你这一身像个人样,没事去跟你六妹妹多学习学习,既是顶着公主的名头就拿出皇家风范来,别嫁了人走出去丢皇家的脸面。”

      “……”

      本就脾气极大的单若泱这时只觉一股邪火直窜天灵盖儿,猛地抬起头来,扯着嘴角状似乖巧实则阴阳怪气地说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也知自个儿素日的穿戴打扮实在是过于简朴上不得台面,只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六妹妹命好,有李贵妃百般宠溺,打小便要什么有什么,不是顶尖的好物压根儿就入不得她的眼,哪像儿臣呢?儿臣命苦,对着六妹妹也唯有羡慕的份儿罢了,哪里敢跟六妹妹相比较呢。”

      “还请父皇体谅儿臣的难处,儿臣并非有心想要丢皇家的脸面,实在是有心无力罢了。”

      丁有福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一时竟是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活像见了鬼似的。

      然而周景帝看着眼前的面容却是瞬间恍惚了一下,神色颇为复杂,“牙尖嘴利,倒是像了几分。怎么,吃穿用度短了你的?”

      语气竟是意外软和了些。

      单若泱神情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不是旁人挑剩下的也轮不找我。”

      那一声轻笑,透着股子刺耳的讽刺讥诮,也不知究竟是冲着谁的,或许是那些捧高踩低的狗奴才,又或许是眼前这位明知故问的帝王。

      周景帝复杂至极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并未恼怒,却也并未再接茬说什么,直接就话锋一转,“听说今日皇后召了林如海的女儿进宫来,感觉如何?”

      “是个单纯可人的好姑娘。”

      “那就好。”周景帝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林如海这些年为了整顿两淮盐业付出无数心血,更是牺牲不小,可以说恨不得是日日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过日子,理应好生嘉奖。”

      升官是理所当然的,那额外奖赏又该给什么呢?

      赏金银珠宝吧……林家祖上五代列侯,又向来是一脉单传,从未因儿孙分家或外嫁女这些原因导致家中财富资源被瓜分。

      加之林如海做了这么多年的巡盐御史,哪怕再怎么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其中干干净净的那部分油水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巨额数目。

      两者相加,如今林家的家底究竟有多丰厚连他都有些摸不准了,反正缺什么都不缺金银珠宝就是了。

      黄白之物人家瞧不上眼,难不成赏赐爵位?

      周景帝是打心底不乐意的,倒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当年打天下有功的那群人大多都封了爵位,数量多到已经让他有些过分心烦了,哪里还愿意再添乱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思来想去索性就赐婚拉倒,总归男人这一辈子所追求无外乎钱权美人。

      叫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下嫁林家,这是何等荣宠啊?林如海还不得感恩戴德?

      如此一来更加深了君臣情谊,稳固了林如海的忠心,也不怕哪个不安分的儿子能轻易将之俘获过去了。

      周景帝觉得自己这一招儿实在是高明得很,却不知单若泱都要憋不住想跳起来打人了。

      不解释倒也罢了,这么一解释反倒是要将人气笑了,细想下来却更觉悲哀。

      封建时代的女子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在这群高高在上的男人的眼里不过只是一种资源罢了,可以拿来做人情,可以拿来做交易……物化得极其彻底,哪怕贵为公主也不例外,顶多不过算是更珍贵更稀有的资源。

      这还不如说他是太过厌憎她这个女儿故意变着花样磋磨人呢。

      单若泱不免深感无力,一时无言以对。

      周景帝却也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仍旧自说自话,“你也不必担心将来千里迢迢去往一个陌生之地生活,朕已有了可以接替他的人选,待交接完毕之后他就回京城任职了,届时刚好差不多也到了你们大婚的日子。”

      “公主府还尚未动工吧?”单若泱突然插了一嘴,看他那一脸懵逼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狗父皇压根儿没想过这一茬,于是当即眉头一蹙,开始了莲言莲语,“听说六妹妹的公主府已经连夜开始兴建了……父皇别误会,儿臣并非有意想跟六妹妹攀比,只是我们姐妹二人的婚期太过接近,若落差太大,只怕……只怕林大人该被人耻笑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然而然嫁妆的事也该考虑进去了。

      固然没人敢克扣公主的嫁妆,但按着规矩准备的东西要说有多出彩那就纯属做梦呢,寻常单拎出来看或许不觉得什么不妥,可到时候被精心准备风光大嫁的六公主搁旁边一对比,毫无疑问会被衬出几分寒酸味儿来。

      总而言之,既是要拿她去笼络臣子,那就绝不能搞区别对待,六公主有的她也必须得有。

      该她的凭什么不争?此时不争又更待何时?

      周景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意味不明地轻“嗯”一声。

      “行了,退下罢。”

      “父皇恕罪,今日父皇最好还是别往御花园去了。”留下这样一句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后单若泱就爽快地拔腿离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景帝一脸茫然。

      这个问题自然是没人能给他解答了,不过他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转头很快就被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吸引了全部心神。

      这一忙就忙活到了傍晚时分,对于已经年岁不小又不知节制沉溺酒色的周景帝来说,如此巨大又耗费精力的工作量实在是有些不堪重负,整个人都心力交瘁。

      “趁着天还没黑,随朕去溜达溜达。”

      至于说溜达上哪儿去,他没说,丁有福却再清楚不过。

      做皇上的想要散散心放松放松,那还能往哪儿去呢?

      无非就是御花园罢了,那里总有美人在等候着与皇上“偶遇”,这个弹弹琴那个唱小曲儿……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花样百出地邀宠,可不就是男人最美好的乐园。

      全然忘记了单若泱那句提醒的主仆几个抱着一种轻松愉悦的心情就这么溜达进了御花园,谁想远远儿的就听见一阵嘈杂声,仔细侧耳细听,仿佛是几个女人在吵架呢,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尤为尖锐刺耳,令人不由得眉头紧锁。

      待走近了一瞧——好家伙这哪里是吵架啊,都撸起袖子撕吧开了。

      那个穿粉衣服的,怎么这么像他的小美人陈常在?可是说好的胆小害羞呢?这挥舞着爪子照人脸挠的野猫是怎么回事?

      还有被挠的那个,可不正是他那温柔似水的陆答应吗?好嘛,这会儿正一脸狰狞地薅着陈常在的头发。

      另外还有个穿白衣服的有些面生,也不知是在拉架还是拱火呢,偷摸踩这个一脚、掐那个一把……再加上三人的宫女嬷嬷,一群人撕扯得不可开交。

      周景帝的脸都绿了,当即气沉丹田,谁想一声怒喝还未来得及出口,那一群女人就突然出了状况。

      也不知究竟是谁跘了谁又或是谁推了谁,总之那一群女人哗啦啦就倒了下来,好巧不巧正是他这个方向。

      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们这边都还未能来得及反应呢,站在最前头的周景帝就被这群女人给撞了个满怀。

      幸亏后面丁有福等人站得都不远,这才避免了叫他脑袋着地的下场。

      “放肆!”

      “皇上?”

      小美人们登时小脸儿煞白,乌泱泱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周景帝都要气疯了,不过此时却没那闲工夫收拾她们,惨白着脸咬牙道:“请太医,再叫人来抬朕回去。”

      “皇上伤着哪儿了?”丁有福险些没吓死,目光上上下下一顿打量观察,最终落在他虚撑着的右腿上,脸色大变,“皇上快别站着了,奴才背您去亭子里坐着等。”

      不出所料,的确是被冲撞之中不小心崴了一下,按说原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只不过周景帝毕竟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俗话说“人老骨头脆”,容易磕着碰着是其一,一旦伤了哪儿还更难照料恢复,若不万分小心唯恐留下什么后遗症。

      总之至少这前头三四个月内他是只能被人抬着走背着走了。

      一想到自己被人背着坐上龙椅上朝的情形,周景帝那张脸瞬间就黑透了,当即将那三个闯祸的小美人全都贬进冷宫呆着去了。

      一众宫女嬷嬷则被杖责后送去了掖庭,该刷马桶刷马桶,该洗衣服洗衣服,一个都落不着好。

      “皇上……”是夜,丁有福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了被子,迟疑道:“皇上可还记得上午三公主临走前的那句话?”

      周景帝先是愣了愣,随即目露惊疑,“她叫朕今日别往御花园去?”

      “正是呢,奴才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股邪乎劲儿。”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蓄意谋害朕,恰巧被她知晓了,所以她才有那么一句提醒?”

      丁有福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恕奴才直言,若当真有人蓄意谋害皇上,那后果恐怕就不是这般了,奴才倒更相信这确实是一场意外。不知皇上可还有印象,前几日六公主外出打马球意外被人打破了脑袋?”

      见他点头,丁有福接着说道:“当时李贵妃娘娘来景福宫时无意提了一嘴,说六公主认为这是三公主乌鸦嘴咒的,盖因前一日两位公主发生争执时三公主曾说……说六公主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有这事儿?”周景帝大惊失色。

      “皇上日理万机,怕是早已将这随口一言给忘了,不过奴才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真有这么回事儿。”

      话落,主仆两个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一回两回都刚刚好对上了,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还是说,她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周景帝的心里更倾向于这个猜测。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更何况一个能养道士炼丹追求长生不老的人,自己本身就是个神神叨叨的。

      当然了,他倒也还没完全丢了帝王的那份疑心,“立即派人去仔细调查今日之事,以及上回六公主那桩意外,再派人严密监视三公主……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是神鬼莫测还是装神弄鬼。”

      身边有了监视的人,单若泱自是很快就察觉到了,也知晓其中缘由,故而是一点不慌张。

      她本就是故意展露给周景帝知晓的,不怕他怀疑不怕他重视,就怕他不当回事。

      为了再添一把火,隔日趁着丁有福前来送公主府图纸让她过目时她就刻意多观察了两眼,谁想还真就是老天爷也帮忙。

      “丁公公今日在外行走可千万多留几个心眼才好。”

      “公主?”霎时,丁有福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就僵住了,一脸惊惶。

      单若泱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不必惊惶,小心些即可避免。”

      话虽如此说,可哪能真放心呢。

      打这句话之后,丁有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颗心高高吊在嗓子眼儿,整整一天下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惊吓到,完美地诠释了“杯弓蛇影”这四个字。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却什么都没发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这心里难免也对那层猜测产生了些许质疑,却谁想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夜里伺候皇上歇下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自个儿房里,谁知走了大半辈子、熟悉到恨不得闭着眼都能走的路今儿却偏偏就出了意外,莫名其妙就一脚踩空了台阶,“扑通”一下狠狠摔了个屁墩儿。

      霎时腰间一阵剧痛袭来,丁有福却连疼痛都顾不上,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果真是来了!

      三公主……当真是不得了啊!

      次日,得知此事的周景帝也陷入了沉思,心中已是信了八/九成,只等调查结果出来就几乎可以断定了。

      结果当然也是没有任何疑虑的,完完全全就是意外。

      “去叫三公主过来。”言语之中竟难掩急切。

      底下的人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就去了,甚至怕姑娘家走不快,还自作主张叫人抬了轿辇。

      一见着人,甚至都没等她行礼问安呢,周景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可是能够预知?”

      此言一出,寝宫里的那群奴才无不满脸惊愕,甚至显而易见写着“荒唐”二字。

      单若泱却神情不变,很是淡定地回道:“前段时日的某天夜里儿臣梦见了观音菩萨,菩萨先是同儿臣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而后指尖在儿臣的额头上点了点,隐约仿佛有一道白光没入……后来儿臣就意外发现,但凡面对面看到脸,就能看见对方身上即将发生的一些意外。”

      这话乍一听起来十分离奇,可想到她那万分准确无误的预知能力,周景帝倒也没有多少怀疑,反而很是好奇,“观音菩萨与你说了些什么?”

      “忘了。”单若泱摇摇头,“隐约只记得是一些十分晦涩的话语,儿臣愚钝,未能参透其中深意,待醒来后却已是想不起具体内容了。”

      “倒也不稀奇,毕竟天机不能泄露。”

      “……”你这样配合帮着忽悠自己,实在叫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一通胡诌的单若泱险些没能挂住那完美无缺的面具,隐约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龟裂。

      她又哪里知晓,周景帝早就被那群道士给忽悠完了,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一番奇遇,可见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周景帝的目光十分复杂,理智告诉他这会儿应当好好笼络宠爱这个女儿,可感情上却又实在拗不过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厌憎。

      一时整个人都有些拧巴了,怎么都不是。

      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摆摆手,叫人赏下一堆东西送她离开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西洋景儿。

      单若泱人都还没回到长乐宫呢,宫里那些人该知道的就已经听说了,一时各生心思。

      “难不成皇上见了她一面就心软了?这倒也不好说,毕竟母女两个长得实在太像了。”皇后酸溜溜儿地嘀咕着,不过到底也是这样的年纪了,早已没了多少情爱心思,很快就想到了另一桩事儿,“原先本宫还烦恼着,一时嘴快提起了她母妃的遗物,如今皇上对她既是变了态度,本宫倒可以借机去试探一番。”

      想也知道这种事儿姑娘家自己当然是不好开口索要,她若是能帮着办成了,也算是一份恩情。

      如此想着,皇后当即就吩咐道:“吩咐厨房炖碗汤,晚些本宫去看看皇上。”

      与此同时,华阳宫可就不如这般安静祥和了。

      门外远远儿的都能听到屋子里头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脆响,不知又有多少精美的瓷器遭了灾呢。

      一众宫人无不夹着尾巴缩着脑袋装鹌鹑,一丁点儿声响都不敢有。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渊源还远不止如此。

      前朝末期民不聊生天下大乱,被逼到绝境活不下去的百姓很多都选择跟着“反贼”一起造反,好歹军中还能有口吃的,家中也能减少一份负担。

      李贵妃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当年正是老定国公手底下的一名小兵。

      因其的确勇猛无畏颇有几分能耐,性子又活泛通晓钻营之道,故而很快就在军中混出了点名声来,被老定国公发现后很是费心提携不少,一路高升最终让他做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后面战争结束天下易主,论功行赏之时劳苦功高的乔老爷子被封为定国公,李贵妃的祖父则被封为武安侯,自此改门换庭一跃成为权贵之家。

      这样的结果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不假,可所有人却也都清楚得很,若没有老定国公的提携和悉心教导,武安侯或许仍能出人头地,却绝不会爬到这样的高度。

      老定国公之于武安侯,有不可磨灭的知遇之恩,称一声“师父”都不为过。

      许是武安侯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故而多年来两家来往十分亲密,除逢年过节的厚礼以外,三节两寿亦从不敢忘,俨然一副尊其为师的姿态。

      如此这般的关系之下,作为两家嫡出的女孩儿——璟贵妃和李贵妃自然而然也是自幼相识。

      只不过与其说是姐妹,李贵妃倒更像是个小跟班。

      倒不是人家仗势欺人,而是她亲祖父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能放肆、是外界旁人不约而同的认知。

      仿佛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就该生来比乔心竹低一头。

      天长日久地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她便是想不心理失衡都难,更何况乔心竹容颜绝色光芒万丈,满京城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对其着迷倾慕不已,却从无一人能看到乔心竹身后的她。

      这叫她怎能不嫉恨呢?那份嫉恨是从小就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日日夜夜都在啃噬她的心。

      直到后来同为嫔妃伴驾左右,那份对比就更加明显也更加惨烈了。

      从此“乔心竹”这三个字就成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心魔,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除之而后快。

      所幸……定国公一族覆灭殆尽,乔心竹也死了,唯一留下的骨血亦被狠狠踩在了泥潭里任人欺凌。

      终究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逐渐平静下来的李贵妃冷冷地扫了眼满屋的狼藉,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毒辣之色。

      当年没有直接下手弄死那个奶娃娃可不是她心慈手软,她就是要留着乔心竹的女儿在这世上受苦的。

      想翻身?做梦!

      “母妃!”单若水一路小跑进来,看见屋内情形却并不很震惊,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似的。

      李贵妃看了眼她头上包裹的刺眼的白色纱布,眉头紧锁,“不好好卧床静养瞎跑什么?”

      然而单若水却顾不上了,一脸焦急连珠带炮,“我听闻父皇赏赐了单若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父皇不是最讨厌她了吗?究竟哪里出了岔子?母妃你快想想办法,可绝不能叫她翻身,父皇宠爱的公主有我一个就够了!”

      不愧是亲生的母女两个,都想一块儿去了。

      “这还犯得着叫你顶着伤跑出来?母妃自会处理好的。”李贵妃不满地嗔怪,拉着她去内殿坐了下来,“巧儿,去将百宝匣取来。”

      单若水以为百宝匣顾名思义就是存放一些珠宝的匣子,原还纳闷儿这个时候取它来做什么,可等着巧儿将匣子打开置于面前,这么探头仔细一瞧却才发现自己竟是猜错了。

      不大的一个匣子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只小瓶子,颜色花纹各不相同,显然与金银珠宝没有丝毫关系。

      “这是什么?”单若水好奇地就想伸手。

      李贵妃忙一巴掌拍掉了,“别瞎碰,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话间,很是轻车熟路的从里头拿了一只青色的瓶子递给巧儿,“给三公主的膳食添些味儿。”

      巧儿一言不发快速收好了瓶子,又小心翼翼地将匣子锁好放回,而后便匆匆离去。

      单若水的眼神闪了闪,似有所悟,一时抑制不住满脸兴奋,只拉着她母妃一个劲儿地追问效用。

      李贵妃原不想说,奈何架不住女儿的缠磨,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附在耳边轻声解释道:“不过是叫女子不能有孕的东西罢了。”

      一对夫妻有没有孕育出孩子,其中差距可谓天壤之别,尤其林如海膝下只有一女的情况下,谁能给他生出个儿子那怕不是要被供起来。

      再加上单若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两人迟早能处出一份情谊来。

      她又怎么能容许那样的情况发生呢?让那个小贱人一辈子处处都不如意、泡在黄连水里郁郁寡欢备感煎熬才是她要的。

      乔心竹的女儿,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她的女儿的阴影之下羡慕嫉妒恨。

      “我就知道母妃定然有法子能收拾她。”本有几分可爱的杏眼此时却忽闪忽闪溢出了浓浓的恶意,“只不过父皇那里……父皇若是当真转性开始宠爱她,无论她生不生得出孩子不也还是能风风光光做她的公主?”

      “是这么个道理不错。”李贵妃低头沉默了片刻,最终一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扬声道:“叫贾元春过来。”

      一听到这个名字,单若水立时就皱起了眉头,“母妃叫她作甚?”

      自是到了该她派上用场的时候,李贵妃暗道。

      打从贾元春入宫那会儿开始就被她给盯上了,无他,盖因容貌太过出色。

      周景帝是个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晓吗?乔心竹一死他就跟失心疯了似的,但凡是个美人他都来者不拒。

      当年她自己的年纪还不算很大,自是不能容许太大的威胁出现,于是在发现贾元春时第一时间就将人要过来藏住了,这些年都严防死守将人压得死死的。

      本就留了一手打算适时推出来固宠用的,到底是觉得膈应,才一而再再而三迟疑不定,眼下这人倒是把好刀。

      一则新鲜的美人能很有效地分散掉皇上的心思,多多少少将他的注意力扯出来些,别莫名其妙掉进乔心竹的回忆里念起了好。

      二则枕边风的威力实在不可小觑,单若泱想要翻身也得问问她父皇的新宠同不同意。

      三则就要说到贾元春的出身了,与林如海前头的那个夫人可是嫡亲的姑侄,是同出一族的姑娘。

      身为继室,单若泱与贾家的关系本就尴尬,尤其这中间还夹着个继女……届时只要贾元春指使贾家有事没事蹦跶出来折腾点是非那也足够恶心人的了,若能挑拨得她与继女之间水火不容……李贵妃几乎都已经预见了她未来一地鸡毛的生活。

      不出所料,与贾元春的谈判很是顺利,几乎没什么迟疑就应下了。

      堂堂国公府的女孩儿放着好好的千金不做非得进宫来伺候人图什么?自是有一份青云之志。

      苦熬多年眼看着都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贾元春就更不肯轻易放弃了,甚至已然在计划着想要豁出去冒着得罪李贵妃的风险放手一搏。

      谁曾想峰回路转,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意外惊喜,哪有不应的道理。

      对这一切恶意一无所知的单若泱此时却正难掩兴奋,简直恨不能眼睛一眨就到了明日。

      风铃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姿态一时忍俊不禁,同时却又难以抑制地生起些许怨念,“六公主三不五时的就要去宫外转转玩玩,其他几位公主纵是比不得六公主恣意,却也不难求得恩典,唯独咱们家公主长这么大竟是连宫门都从未踏出去过。”

      这区别对待未免太过了些,叫她这样的旁观者都感觉不是个滋味儿。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无忧瞪了她一眼,看着自家眉目舒展神采奕奕的主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这种时候就别扫兴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去仔细拾掇拾掇做好准备,以免明儿一早着急忙慌丢三落四。”

      “不错,另外再派人去荣国府跑一趟,明儿一早咱们先去接了林姑娘。”

      从上回林黛玉进宫来的种种表现她就看出来了,这姑娘平日里怕是根本就不曾踏出过内宅一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得人都怯了。

      想到这儿,单若泱就止不住地摇头。

      大周朝女子的地位虽然也是低得很,但较之前朝而言却还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至少并不过分拘束女子非得一辈子困于内宅不得踏出大门一步。

      京城里不少高门贵女平时闲来无事都会约上几个要好的姐妹一道儿出去溜达溜达,或是逛街或是踏青……甚至畅快地打马球娱乐都再正常不过。

      谁知那荣国府的老太太、太太们都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姑娘家愣是给拘在那一亩三分地不撒手。

      到头来一个个养得怯生生的眼界又浅显,甚至就连手帕交都没有一个,这算是哪门子的高门千金呢?

      忆起红楼梦那本书里的内容,单若泱都不止一次怀疑这些姑娘在贾家那位老太太的眼里恐怕不过只是玩意儿般的存在。

      养在身边能逗自己一乐、能陪着她家的宝贝凤凰蛋嬉戏就行了,从头到尾何曾为姑娘们打算过?

      都道李贵妃如何如何风光,一儿一女都是皇上的心尖尖,连带着皇后都要避其锋芒的一个人物……可却也只有一些老人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还不过只是个嫔位娘娘的她,又是如何对着璟贵妃伏低做小摇尾乞怜。

      便是时至如今,那位也还是李贵妃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碰一下都能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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