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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二十七章 菡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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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夫人得了消息已是夜里了,她恨得差点将一只花瓶都砸在张允脸上去:“你们这些个男人,竟没个能耐!区区一个大耳汉都整治不了,倒个个灰头土脸的,丢尽了人!”
张允也只得听着,垂着手。他接了蔡瑁信鸽,说是白日里竟然教刘备从筵宴上就跑了,不曾杀了去,心里也是跟着恨的。然而更恨的却是赵云,那一个人竟然教整个荆州的武将全没了脸。尤其蔡瑁怪他,怎地不将事情打听得确实了,本来是要赵云出丑的,到头来丢脸的却是他们。
“哼,没用的东西!”蔡夫人气仍未消,抚着胸口。
“舅母息怒。”张允只好凑上去替蔡夫人打扇子,希望她脾气能小些。
“算了!”蔡夫人夺过张允手中的扇子,自己给自己扇,“你们治不了刘备,难道我却连他两个妻子都治不了?大耳汉逃得命去,我却也不能就教他好过!”
张允听了这话,却犹豫了:“舅母,那冼清秋不是一般女子,小侄也不是她的对手。有她在,却轻易动甘糜二夫人不得。又不能安排了军士来府里围击,只怕没什么办法……”
蔡夫人冷笑,气得去点张允的脑袋:“除了打打杀杀,你们就不会些别的了?谁说我要去教人与那丫头打的?你尚且不是她的对手,别人还能讨了便宜?何况明刀明枪的去,被你舅父知道了,又多啰嗦,断不肯的,反教他们得了便宜!我自有计策,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听完蔡夫人吩咐,张允大喜:“是,都听舅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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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云刚刚达到水镜先生庄上准备敲门的时候,清秋正陪着甘糜二位夫人赴蔡夫人的所谓“花会”。清秋一向在北方住着,见着的都是高林巨木,随也有花,毕竟不如那些树木来得兴旺耀眼。乍见了刘表府中的花园,立时眼花缭乱了。
那大朵大朵的花开得姹紫嫣红,她竟没个能叫得出名目的,只觉得艳丽得很。因着北方天寒,故而北方的花大多是花瓣细小的,花冠都不甚华丽。然而南方的不同,那花瓣肥大,雍容华贵的,竟带着些慵懒的贵妇姿态来,被风一吹,轻轻摇曳,弱不禁风的深闺妇人一般。
别说清秋这个每日腥风血雨里跑的是这样,就是甘糜二位夫人也免不了被那花惊艳了,欣喜爱慕得紧。
“夫人这园里的花当真艳丽,教人大饱眼福。”糜夫人攀着一枝花枝,小心翼翼的,又想凑来嗅,又怕力大攀折了,花瓣拂在她脸上,沁香袭来,直钻到人心里去。
“妹妹要是喜欢,教下人们折一些去,给你们插在花瓶里摆。”蔡夫人脸上笑意盈盈,全是亲热。
“那怎么好?”甘夫人忙阻止,“这花就是长着才好看,若是折了,反伤了她命。不过几日也就枯了,更教人不忍。还是应使她就在花园里泥土上,才活得久长。”
“说的也是。”糜夫人有些不舍,“还是甘姐姐见得对。”
蔡夫人借机忙拉拢:“如此更好,我便可以借赏花为名,多请妹妹们来陪我说话了!就看在这花的份上,妹妹们也不会不来的。往日走动少,都生疏了,教人看着不像样的!有了这些花,想请动妹妹们可容易多了!”
“姐姐说笑了。”甘夫人垂首微笑。
清秋看着花也觉得爱,却顾着甘糜二位夫人的安全,不敢走远,只随着在亭子里站着,眼睛却四处望着,被那花都塞满了。
亭子外是一片池子,里面泰半被荷叶覆着,密密匝匝的绿,几只菡萏独挑出来,尚含着花苞,也被绿衣盖着。唯有一枝,将放未放,那粉红透出来,半片花瓣向外张着。
清秋被那菡萏吸了眼睛,不错的望着,一时竟摘不开。
蔡夫人也注意了清秋的样子,知道她喜欢,却妆做不知的样子。瞥眼见着花园小径中两个人影,召唤起来:“那不是琦儿和允儿们?这哥儿俩今儿也有兴致,竟来赏花了。”回头吩咐侍女,“将那小哥儿俩叫来伺候着,几位都是他们长辈,不可教他们怠慢了。”
清秋猛回神,看着那两个人过来,心中盘算。数着日子,应该子龙他们也早到了襄阳了,只不知是昨日宴会还是今日,她警觉起来,那边要害刘备,这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意。
然而蔡夫人叫了那两人过来了,也不过是些闲话家长。两个男人只跟着听女人们闲聊,看来倒似乎很规矩的样子。清秋想了想,或者是自己那日晚上将人吓住了,张允也知不是自己对手,或者将心收了些。
清秋略放了心,不耐听那些家长理短的琐碎,又走了神,仍瞅了去看那菡萏,风里亭亭玉立的,轻轻晃动。
“清秋姑娘喜欢那花?”张允得了蔡夫人眼神,笑着向清秋去问。
清秋不觉点了头。
“若是清秋喜欢,教人摇了小船去摘回来罢。”蔡夫人忙跟着说。
“不必麻烦!”张允笑着止住,自己忽然腾身而起,拽了腰间剑去要削了那菡萏。
“不可伤她!”清秋猛觉,也跟着飞身飘出去,青霜恰在菡萏之前一格,挡住了张允的剑。
两人相交,随即各自翻身跃开。张允恰踩在水中,脚下没个受力的,噗通掉了下去。再浮上来,顶了一头的荷叶,湿漉漉的挂着水。
张允的模样,连亭子里的侍女都被逗笑了,勉强憋着,不敢发声而已。
清秋也笑了,清清淡淡的脸上漾了暖意出来,在阳光下融融的散开。她稳稳站在荷叶上,连鞋子都未曾湿了,看着竟像一枝白荷独自胜放。
“清秋姑娘好身手。”张允抹了把脸,爬到岸上去,淋淋沥沥的洒得到处都是水,“张允佩服得紧。”又向蔡夫人,“舅母,允儿这模样可不得看了,且容允儿去换了衣服来,再来服侍舅母和二位夫人。”
蔡夫人笑啐他:“去吧。快些回来。连个女孩子也不是对手,还是我们荆州的大将呢!”
张允笑着退出去,也不多说。
“清秋,还不回来呢,仔细一会你也落下去。”糜夫人唤着。
“且等等。”清秋这次离那菡萏更近了,原来那花苞比远处看着还要大许多。落出来的花瓣微微翻着,粉嫩的红着,如少女娇羞的脸,因着要偷看情郎而露出些许,却偏又羞涩,半遮着。竟比远看还多了许多小儿女的情态来。
清秋不觉被吸引了,踏着荷叶过去,细看那菡萏。然而她心里更思量着别的。
“这丫头,没规矩,也忒胆大了些!”糜夫人笑着指责。
蔡夫人也跟着笑:“哪里,清秋姑娘武功高强,男子都比不得她,教人佩服得紧呢。”
甘夫人微笑叹息:“每常我们也都羡慕她,能随着玄德他们征战。然而想想,那不也是凶险的么?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谁知就怎么样了?这样想,又怜惜她了。”
刘琦因着清秋暂时不在,胆子也跟着大了些,暗地里瞥糜夫人,更觉得近看时糜夫人粉面含春,温婉之外,映在花中,竟有娇俏之态。心里顿时更痒了。然而他也知道规矩,只能按捺着自己,但看而已,不敢僭越。
“琦儿,怎么傻了?干站着做什么?也不知道给你两位婶娘奉茶的?”蔡夫人特意唤了刘琦,转头教那心腹侍女将茶来。
“是。”刘琦忙应了,就侍女的手上接过茶壶,替甘糜二位夫人斟上茶,“请两位婶娘喝茶。”
清秋在荷叶上远远看着,此时立刻飞身掠回亭中,然而似一个收势不及,却撞倒了刘琦,连着刘琦手中茶壶都跟着飞了出去,茶泼洒了一地。
地上青烟“滋滋”腾起来,那茶中竟然有毒!
刘琦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爬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糜夫人正要喝那茶,看这情形骇住了,手中茶杯“叮”然落地,也跟着将地上炙黑了。
甘夫人茶杯还没有动,也就更不敢动了。
清秋却气定神闲,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却是冰冷。
“琦儿,你这是何意?”蔡夫人做出大惊的样子,指责了刘琦,“你怎么可以行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她心里却暗恨,竟然又没能成,教冼清秋那蹄子破了。原打算由张允将冼清秋引开,她才好下手,不想竟还是被她坏了事。幸而还可以推在刘琦身上,也算是为自己除患。这却是她特特教张允带了刘琦来的目的——事情发作了,全推刘琦所为就是了。原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现下却只得了一头。
“不……”刘琦慌了,“不是我!”
“与大公子何干?”清秋淡淡说,“清秋分明看见,是张将军将一包东西塞了在那侍女手中,侍女又去倾在茶壶里的。大公子不过是个不知情的人罢了。”
“是了!”刘琦如抓住救命稻草,忙攥紧清秋的胳膊,向着蔡夫人,“清秋姑娘都看见了的!与我无关!”
蔡夫人惶急,勃然大怒,一个巴掌扇到了侍女脸上:“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做这种下作事!来人,给我拖出去杀了!”
“夫人,夫人饶命!”侍女跪在地上痛哭,紧紧抱着蔡夫人的脚“夫人,那不是……”
“还不拖走!”蔡夫人更恼怒,竟抬起脚将侍女窝心踹了,“混账东西!”
周围人忙七手八脚的将人拖了走,远远还能听见那侍女的哭声和告饶声。
“看来,这荆州府上也事情不断呢。”清秋轻轻浅浅的说着,似不经意,“却不知,这次是有意针对了姐姐们,还是无意被波及的呢?”
“此事我一定严查!”蔡夫人忙说,拉着甘夫人的手陪笑,“妹妹们不要怕,我一定将真凶捉出来!给妹妹们一个交代的!”
“辛苦夫人了。”甘夫人惊魂未定,还是妆出笑脸来,安抚蔡夫人。
“这事还真是麻烦呢。”清秋明知道结果会如何,也不去戳破蔡夫人,反正都是一样的。连刘备被蔡瑁蓄意谋刺都饶过去了,何况刘备的两个夫人?情况好了,抓个戴罪羊来,或者,就连戴罪羊都无,不了了之而已,“甘姐姐,姐姐,我们似不再适合在府上打扰了。”只这刘表府内是住不得了,受委屈不说,还随时有性命之虞。这一次教她破了,保不住还有下一次,纵然明知道甘糜二位夫人不会有性命之忧,谁知会不会有别的伤损?
“清秋说的是。”糜夫人附和,“我们是真的不宜再打扰了夫人了。还是应该就此告辞的好。”
“怎么这就要走?”蔡夫人愕然,人在便是有机会的,人若是走了,还能怎么办?
“是呢,清秋虑得是。”甘夫人也十分同意,“府上风波,我们实在不宜再搅扰了。理应回去才是。”
“琦儿,还不去留两位婶娘呢!”蔡夫人唤刘琦。
刘琦却是刚受了惊吓,唬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说得出来甚么。只如木人石像,呆呆立着。
蔡夫人恨得不行。这一个没用的刘琦,哪有半点比得上琮儿的?偏他是长子,就要得荆州么?
清秋哄着甘糜二位夫人,就势离开了刘表府上。清秋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这几日心里总悬着,万事小心,倒是累得很。也不知道赵云是怎么过的,只为认着他精细谨慎,刘备诸葛亮便都总喜欢拉他当护卫,更是不知要他费多少心去。想着,又念了那道粉蒸肉,等他回来做了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