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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十六章 夜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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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早已在门首等着了。好不容易哄了赵同去睡,教他别等二叔,自己心里却是浮躁了。远远夜中,仿佛都能听见外面欢宴的笑声。
马蹄“嘚嘚”,由远及近,清秋知晓,是赵云与陈到回来了。
只是两人却是同乘一匹,旁边跟着一匹空马。
她站在门口看着,想要上前,心底里还是有些畏惧,明明关切着他,却总有阴影一时难以完全消散。然而总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他出征前的那一夜,当真教他们更亲近了。
“清秋,子龙大哥醉了。”陈到半拖半抱着人,向着清秋打了招呼,去送到房里。
看着赵云迷醉中仍皱起的眉心,清秋疼惜起来:“叔至,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知道了。”陈到低着头,不敢去看清秋,自顾的走了。
向盆里冷水中浸湿了手巾,去覆在赵云的额头。清秋的手抖着。她忽然恨了自己的畏惧,怎么这身体却偏偏怕他?咬了牙忍着,去将他打理,却不教他就那般休息,而是教他半靠在床边,脱去他的上衣。
胸前的白布仍裹得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瞒过刘备的,身上有伤都不被人知道。清秋将白布解开,一层层的自他身上除下来,却见着胸前背后两处伤。胸前的不深,早已愈合了,背后的却仍未全好,将白布粘住了,没法即时取下来教她换药。
清秋取了热水来,在盆里兑成温水,用手巾沾着,去一点点润湿他的伤口周围。那伤范围倒是不大,只是深,脓血一时都不能去净。清秋与他相对,将他靠在自己身上,探手去他背后处理。因着过于专注,竟然忘记了惧怕。初时手还颤着,渐渐却只将心思在他伤上,忽略了其他。
待将伤处白布殷湿得差不多了,才手下用力,将白布扯下来。他的身子一动,背后肌肉跳了一下。血又流了出来。清秋拿了干净的白布清洗他的伤口,之后才洒伤药,替他包裹好了。
“清秋。”
清秋心思全在他伤口上,却不妨这一声唤,顿时身子僵住了,手下差点将白布打了死结。
赵云的手臂环住了清秋,将人围在自己怀里:“清秋。”
“子龙。”泪便那般下来了,头倚着他肩窝,手抱住了他的背,感受他的温暖。
“云又害你哭了。”赵云叹息。
清秋却才反应过来:“你不是醉了么?”怎么话说得如此清醒?之前那两声唤,以为他是无意识里叫出来的,结果听了这一句,才明白不是。立刻离了他怀里,果然见着他那双亮如星子的黑色眸子含着笑意对着她瞧,“你哄我!”顿时怨怪了,起身要走。
赵云却围定了人不放,笑着望她:“云醉了,也没醉。”
“怎么讲?”清秋眉峰挑着,且羞且恼。
“云今日,确实喝得有些多。往来应酬,总是难免。”何况还要不时收拾些烂摊子,倒是确实很头痛。
“你大哥酒量那般好,我却不信你酒量不行!”不常饮酒是一件,却不等于不善饮,“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罢了。”
“若不如此,还不知要被灌多少去。”赵云只笑,“何况,若不是如此,你现在,怕仍是畏惧着,不敢靠近呢。”
清秋垂了头,轻轻抚着他手臂:“你赚我。”声音里却没有了怨怪,幽幽的。
赵云一把将清秋搂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胸口,怜惜全涌了出来:“云本不想骗你。同叔至回来,却见你仍是不敢上前,云,便怕了,不知该如何见你。索性彻底装醉,也免得你无措。”
清秋倚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强劲如鼓,震着她的心。
“谁知,你竟一直照顾云,为云裹伤。云怎能再装作不知?”臂中紧了紧,下颔放在她头上,呼吸着她的发香。
清秋幽叹:“伤成这样,也只你会强撑着。若不是我发现了,怕这辈子都被你瞒过了。”
“同儿与叔至也是的,怎地这种事都教你知道了?”赵云皱眉。
“他们两个倒是听你的话,是要烧那衣裳的时候,偶然被我撞破了。不然我哪里能知道去。”清秋提来不觉有些恨恨,手肘就着去撞他肋下。
赵云笑着受了那一下,不轻不重的,与他无碍。去抚着清秋面颊:“你又瘦了,憔悴了许多。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可曾安睡?”
清秋慵懒着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体温:“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赵云宠溺笑了:“真的。便是你说了假的,云明日去问同儿与叔至,也能知道真的。不如你自己来说。”
“就知道!”清秋小声嘀咕着,“那两个都是你的细作,只听你的话,跟着你哄我!”恼恨又来了,也只无奈,“夜里总睡不安稳,大约是没喝药的缘故。”
“怎不喝药?”难道他不去给她熬好了,她便不喝么?哪里会是睡不安稳那么简单,怕是噩梦不断吧。
“我知道你给我的药是安神的。我的身体早调理好了,那药也停了,只剩了安神的,你一直不曾给我断了。然而这段时间你们都不在,我怎能在晚上睡得太熟?若是有事情,怕不及应变,也便没有喝。”
赵云沉默,原来她又知道了。然而她这般做更教他安心,有什么事情,当真是可以托付给她的,绝不会教人失望:“有你在,果然教云放心。”
清秋听了这话,暗自叹息。他心里想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然而早已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清秋能教你放心,你好歹也要教清秋放心啊。总见你身上伤着,清秋怎么安稳得了?”
“若是云说,定然好好照拂自己,不再受伤,你可信?”
“不信。”清秋无奈。他是征战沙场的名将,刀光剑影里拼出来的,还要向腥风血雨里去。偏又是个赤胆忠心,只为别人不顾自己的,不再受伤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也不过是知晓赵云并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年华老去之后病死在卧榻。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真见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心里怎能不疼?真见着他出去拼杀,心里怎能不惦记?
感受了清秋的默然,赵云也是过意不去:“云不能给你安心,还要让你操心,你可怪云?云不但自己征战沙场,还将你拖入到这些事情中来,你可怨云?云,不能管顾着你,关心着你,还要你帮着云去管顾别人,你可恨云?”
“清秋,早已认了。”卷在他的怀里,困倦涌了上来。太多日子没能好好睡了,怎地觉得他的怀抱特别安稳,能给她一夜好眠?
认了。两个字,让赵云心底暖意融融,为之悸痛。低头去吻了她发丝:“睡吧,今夜,你可以安心睡了。”这是他唯一能够给她的了,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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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到知道,那两个果然是要一处睡的。陈到也知道,早晨赵云还是要去淋冷水的。然而看着那两个如今不再瞒着他,大大方方的去睡在一处,他心里总不是滋味。然而他又有什么立场?也只能每日与赵同玩耍而已。
陈到想不到的,却是清秋会来找他问这件事:“叔至,子龙那般淋冷水,有多久了?”
此时赵云不在家中,连同儿都被清秋打发出去买东西了。只剩了他们两个,清秋才来问他。
“你知道了?”陈到倒是诧异。赵云一直瞒着她,总在她之前醒来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几日刘荆州总宴请,他常多酒,早上起的晚。我只装睡,便看见了。”再想到之前他总躲着她的时候,偶然清晨见着他,身上都是湿的,自然也明白了许多,“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你夜里噩梦,总要他守着,你才能睡好。”陈到没好气。怎么这种事情清秋也要来问他?他们两个亲亲我我的,到他眼前来显摆么?
清秋颔首,顿时明白了。也见了陈到的阴阳怪气,心里愧疚:“叔至,清秋对不起你。”
“不要你说这种话。”陈到憋闷着,抱着黑枪到一旁去坐,“若真是觉得对不起某,便离开子龙大哥,同某在一起!”
清秋哑然。
“不然,就别说对不起的话!”陈到忿忿,“你每日说一次,不觉得累么?这种事情,某也知道强求不得。若某当真看不开,还赖在你们这里做什么?不如搬去营里同军士去住。”
“谢谢你,叔至。”清秋见陈到赌气的样子,听着他那话,愈加觉得他可爱得紧,也善良得紧。
“不过,清秋,某要你记得!”陈到眼睛放光,灼灼的盯着清秋,“若是你不想与子龙大哥一起了,清秋,你要知道,陈到总在你身边的!若是子龙大哥负了你,你恨了他了,陈到就一枪去将他挑了,替你出气!”
“叔至,清秋记下了。”清秋听着陈到的话,心里暖暖的。正看见赵云从外面进来,也差不多该吃晚餐了,于是转身进去厨房,为那三个男人准备填肚子的东西。
赵云只是看着夕阳中的清秋背影如此温馨,却不知道从这一天起,清秋晚间都将自己房门落了锁,再不教他进去了。他在外面听了几晚,或者安神的药确实达到了效果,清秋晚上似再没有了噩梦,他才安心了,回去自己房中安睡。只是,怀里少了那一个人的体温,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大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