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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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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是不是穿的太单薄了?来人,给南姑娘拿件我的披风来。”
南絮笑着捉住她的手,“哪能呀,你快别忙活了,对了你刚刚说哪了?”
殷瑞珠顺势握住她的手,发觉并不冰凉便作罢,有些好笑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在想段文裴吧!”
南絮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她可不敢说刚才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一时分了心而已,偏你多出这么许多话来。”
有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南絮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口,另一只手拿起一块递给殷瑞珠,“快尝尝,你们家的点心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殷瑞珠有些哭笑不得,这分明就是堵她的嘴不叫她再提魏阳伯。
她伸手接过,却不吃,反倒有些忧心忡忡地把糕点搁在了一旁的锦帕上,南絮心思微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吧,到底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殷瑞珠朝四周挥了挥手,除了她贴身的丫鬟,屋里其余下人都缓缓退了出去。
还未说话,她先叹了口气,“你上回给我说的法子我试过了,不行。”
南絮点着茶碗盖子,问她,“殷伯父还是要你嫁人?”
殷瑞珠点头,“不是要我嫁人,是人家都已经定了。”
这话猝不及防,南絮乍然听见手上没收住力气,把茶盖戳地在桌子上滚了好几圈。
她张了张嘴,好一番措辞,艰难道:“定的哪户人家?”
殷瑞珠没好气地往南边指了指,“还能有谁!我大姨家的二表兄!”
南絮在脑海里搜寻片刻,突然捂住嘴,惊呼出声,“比你还矮半头的那个?”
殷瑞珠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闷气地说了声是。
南絮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殷夫人家的几个子侄她都见过,其中这个二表兄她记忆尤为深刻。
那年殷伯父举办寿辰,寿宴上酒过三巡,有爱出风头的小辈提议借酒性为殷伯父作诗拜寿,众人纷纷大展拳脚,却都未得殷伯父青眼,唯独这个二表兄文采斐然,不过片刻出口成章,引得殷伯父大加赞赏。
她彼时和殷瑞珠坐在女眷席上喝得脸颊泛红,听得动静抬头想去看看这位大才子到底是何模样,却找来找去遍寻不到,身边有知晓者朝着人群中一个个头不高的男子遥遥一指,这二表兄竟然身量矮到淹没在了宾客中。
和殷瑞珠,实在是不相配…
“其实,论起来你们有亲,嫁过去倒是不会吃苦——”南絮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劝,磕磕绊绊说两句见她把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赶紧噤声。
“我情愿吃苦!阿絮,叫我嫁给他,还不如让我去死!”
见她又说死不死的,南絮有些头疼,“你死了,问题也解决不了!说不定,殷伯父为了两家的情谊,叫你死了都要入你表兄的家门,我看你到时候在地底下都不安生!”
南絮就是想吓吓她,让她少说胡话,不料更刺激得殷瑞珠情绪激动起来,这回倒是没哭,只红了眼圈。
“呸!真要是这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是谁,南絮不想去细想,左不过不想让她好过的都可算在内,南絮就是有些心疼。
殷瑞珠算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以前的殷瑞珠意气风发,一身男儿装扮谈笑风生,京中又有多少女子可以做到她那般肆意;可如今呢?脱下男装照样摆脱不了被男子戏耍,被父母强迫嫁人的命运。
造化弄人,不免让人唏嘘。
她起身走到殷瑞珠身前,环抱住把自己整个人埋起来的好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背脊以示安抚。
“事已至此,瑞珠,你是如何想的?”
“你从前和我开玩笑,说我不该如此迷恋李湛,京都里这么多好男儿,总该多看看;我那个时候不明白,以为你是在那些花楼看多了情/爱,自己的心也麻木了,可最后我和李湛分道扬镳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世间事本就没有定数,唯一可以更改的只有自己,只要你心里有决定,便是千难万险,也该遵循自己的心。”
她说得和缓,像是在劝殷瑞珠,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身前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就在南絮以为殷瑞珠不想说话时,她却伸出手回应一样地拍了拍南絮。
“阿絮。”她声音还是有些闷,但南絮能听出几分往日的神采,“我想逃婚。”
*
李夫人到天香楼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楼里各处亮起了烛火,掌柜亲自引着李夫人往二楼上去。
走到一处僻静的包厢,刘回在门口迎她,“夫人请进。”
李夫人打量了刘回几眼,颇有些疑虑,“伯夫人在里面?为何不是玉祥来迎我?”
刘回闻言,请进的动作没变,笑着回道:“伯爷不放心夫人独自前来,遂叫我陪着夫人。”
这是什么话?她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南絮不成?
李夫人心里有些不悦,但想着自己此趟出来的目的只得收起多余的表情,露出还算得体的笑意走了进去。
屋里比之外面又是一番天地。
偌大的屏风横挡在屋子中央,闪烁的烛火下只隐约看见屏风那头女子的倩影。
李夫人皱了皱眉,正待走近,里头有女声传来。
“我特意点了夫人爱喝的茶,夫人尝尝。”
屏风右侧果然放置了张椅子和案几,案几上刚上的茶汤正冒着热气。
这是叫她坐那?
隔着屏风和她说话?
李夫人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只苍蝇。
这才嫁出去几日,伯母也不喊了,见个面也得有伯府的人看着,就是正儿八经地说上几句话还得隔着屏风,李夫人再好的修养,也有些忍不了。
她冷笑着坐下,出言讥讽道:“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以为你不过骄纵矜贵了些,原来也如那些俗人踩高拜低,半点侯府的教养也无,亏得你姑母,裕安太妃那般费心费力的…”
“夫人,喝茶。”
女声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训诫,李夫人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把手里的锦帕摔在了案几上,里面的东西发出清冽的脆响。
屏风那头的人没再说话,似乎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李夫人看着还带着血的碎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生硬地朝着屏风里面的人道:“南絮,伯母今日约你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了阿湛。”
她一口气说完等着里面之人的反应,见里面久久的沉默,咬了咬牙继续道:“算伯母求你了,你想想办法断了阿湛的念想,放过他吧!”
话音刚落,便听里面传来极微弱的一声嗤笑,听着倒不像是女声,李夫人朝内望去,只看见那道削瘦的女子身影,只当自己是听错了。
那女声反问,“夫人想要我如何放过他?”
李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忙道:“这个简单,我带你回府和他见一面,你就告诉他你从未爱过他,也从未把他放在眼里,从前种种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再从旁劝劝他早日回公主府向公主赔礼道歉。”
说到此李夫人的语气软了下来,“好阿絮,就当伯母拜托你了,你李伯父无召回京,进了宫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在宫里到底如何了,若你能劝得阿湛回心转意,让公主去陛下面前说说情,李家此次定能逢凶化吉,到那时,你让伯母干什么,伯母都答应。”
里面又是良久的沉默,李夫人等得有些心焦,追问地喊了声,“阿絮?”
“夫人觉得,李湛是我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吗?我和他可是将近十年的情分,能想明白早就想明白了,何必等到现在?是夫人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还是夫人太低估了自己的儿子。”
李夫人交握的双手攥紧,才忍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呵斥。
她好歹是长辈,哪有小辈如此说教长辈的!
端起桌上的茶水啜饮了口,她缓缓道:“也不是全然没有效果,你嫁进伯府前不就约阿湛在光华楼外见了一面嘛,那晚你还哀求地问他,为何如此对你,你还把你俩的定情信物还了回去,阿湛因此才得以安安心心地娶公主,当驸马。”
她说着竟然有些得意起来,“阿絮,不过是叫你再劝一回,有什么分别呢?你的话,阿湛总会听进去几分的。”
边说着,她起身拿起桌上的碎玉施施然转过屏风往里去,嘴里还念着,“就算你不看伯母的情面,也得看着阿湛当初亲手给你雕玉的情分,他那双手何时干过雕工的活,啊!你你你,你是谁!”
光线昏暗的屏风内哪有什么南絮,不过坐着名陌生的黑衣女子。
女子眼神冷冷地瞧着她,起身转头朝内唤道,“爷,她进来了。”
爷!
几乎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最里面那堵墙转开一扇暗门,段文裴阔步从内走出。
看着男子那张俊逸深邃的面容,李夫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魏…阳伯——”
段文裴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原来,本伯的夫人出嫁前和贵公子有这么一出。”
他走近,捡起从李夫人手里滑落的碎玉,看着依稀可辨的’情意绵绵‘四字,嘴角微抿,手中一使劲,那些碎玉隔着锦帕顷刻间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