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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忻常在方走到了千秋亭,她忍着膝盖疼痛,跪下请安道:“奴才见过丽主儿,望丽主子恕奴才来迟之罪。”她不想再连累尔玛与她一起受罪,所以主动低头求饶。
      丽贵妃正与其他嫔妃笑谈,并未马上理会。她早先便已遥遥望见忻常在步伐艰难地走来,若不是那洋画匠求情,她定要让面前这人跪到日落西山,知道什么是长春宫的规矩。
      安之义见丽贵妃未有开口的意思,想上前再度求情时,被身旁李老太监暗暗拉住了袖口。他回头看去,只见李老太监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安之义却仍想上前。李老太监察觉后,瞬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几番暗中拉锯后,上方突然传来丽贵妃的声音,“好啦,李总管!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李老太监赧然一笑,忙上前躬身道:“回丽主儿,安画师也是想尽快开始今日的作画,一来是不忘圣上的嘱托,二来也是想让各位主子早点回宫休息,不必太过辛劳。”
      丽贵妃讪笑一声,看向安之义,面上带笑,话音却冷,“安画师果真这般想?”
      安之义恭声道:“回丽主儿,正如李总管所言,但臣来自外国,不能像李总管说得这般得体。”
      “呵!不愧是郎画师的弟子。”丽贵妃看向跪在地上的忻常在,“那你便起了吧!不过起身之前,先谢谢安画师为你求情吧!”
      尔玛见丽贵妃有意羞辱,想主动开口求丽贵妃让她代为感谢。但她瞧见忻常在手指微微动了动,她明白这是让她不要做傻事。
      “怎么?忻常在不愿?”
      安之义见状,不顾李老太监眼神阻止,再道:“丽主儿,臣无功,受不得主子跪谢。”
      丽贵妃以手支颐,并不理安之义,“忻常在,大家都等着呢!”
      场面一时僵持,忻常在只是跪在那里,不说也不动。
      李老太监眼见事情态势走向不对,若是在他负责的事上,发生后宫嫔妃跪谢外臣的事情,跪得还是个洋人!他就等着被发配吧!思及此,李老太监脸色难看起来,也不知道这丽贵妃今儿是怎么了,定要难为这忻常在。偏这丽贵妃虽不太受宠,但出身显贵,他老头子还不能草率开口。不过,得罪她也不能得罪圣上,她丽贵妃今儿这事脑袋一糊涂办了,也好不到哪里去。得点醒她,自己这局面也就解了。
      李老太监开口前剜了忻常在一眼,一个不受宠的常在还惹出这么多事来,随即面带笑容,打破局面道:“丽主儿,皇宫中人跪得都是圣上,安画师那儿的人,站着道谢就行啦!”
      丽贵妃闻言心下大惊,明白李老太监是在点她适才所言乃是以下犯上大不敬。不过她不动声色,借着这台阶道:“那你便起来谢吧!”
      忻常在叩首道:“谢丽主儿。”而后勉力站起身,面向安之义刚要开口,却被安之义打断道:“不必,开始作画吧!”
      忻常在愣在原地,看着安之义走到画纸前,开始准备。
      丽贵妃见安之义言行无状,想开口斥责却想想还是算了。一旦涉及外臣,事情就不简单了。只好压着怒意道:“忻常在,还不快过来站着。”
      忻常在应声是,步伐滞缓地走过去站定。
      丽贵妃端坐正中,又对其他嫔妃笑言道:“各位莫耽误了千秋亭的秋日好风光,快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吧。”
      余下嫔妃称是,按画稿上的样子排好。忻常在位阶中下,站在后排右边第二个。她拢拢鬓发,双手交握在前,看向前方,眼神深远,眉眼皆弯,嘴角含笑,落在安之义的笔下。
      ——
      日薄西山,千秋亭里只余下安之义和李老太监一行人,丽贵妃等人已离开回长春宫去。
      小太监们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李老太监揣手踱步到安之义身侧,“安画师今日,太冲动了!”
      安之义手上顿了下,又继续收拢画笔,“我只是想快点开始作画。”
      “作不作画,那是主子的事。”
      安之义没有应声,将最后一样物什收好,面向李老太监突然拱手道:“今日多谢李总管。”
      李老太监见状,忙回礼道:“安画师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奉圣上旨意,又岂能让画师您难做。”
      这厢小太监已收拾妥当,正立在一旁等二人离去。
      “那便走吧!奴才还要回敬事房回禀去。”
      安之义点点头,一行人这才离去。
      ——
      “你去打盆冷水,你去拿几条帕子。”尔玛搀着忻常在甫一回到寝殿,就吩咐迎上来的小奴才去备这些东西。
      小奴才们不明所以,一时都怔愣在原地。
      尔玛见她们杵在那里,气急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呀!”小奴才这才慌张跑去准备。
      “尔玛,你冲她们喊做什么?”忻常在声音虚弱,费力在床上坐下后,双腿还在微微发抖。
      尔玛一脸心疼地跪在她身旁,边为忻常在褪去鞋袜边道:“主子您这膝盖……”叹了一口气,“太医说要养着的。”
      忻常在倚在尔玛放好的靠垫上,“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好歹我也是练过武的人。”
      尔玛掀开忻常在裙摆,轻轻挽起中裤至两膝上方,眼见她膝盖周围已经淤青一大片,尔玛不禁别过头去,取过一旁的帕子,浸满了凉水再拧干,搭在忻常在肿起的地方。
      帕子上的凉意瞬间缓解了久跪导致的灼痛,忻常在这才好受些,对尔玛道:“你也给自己敷上。”
      尔玛摇摇头,默不作声地换着帕子。
      忻常在轻推了尔玛一下,“快啊!”
      尔玛吸溜了下鼻子,并不动作,而是看着忻常在认真问道:“主子,奴才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跳下去?”
      忻常在一愣,意识到她是在说御景亭发生的事,下意识垂眸,别过尔玛开始眼含泪花的双眼。
      尔玛继续道:“主子,你今天故意早出宫,上御景亭,都是要……”她伤心地说出口,“要求死是吗?”
      尔玛往前挪了挪,呜咽着,“主子,是吗?”
      忻常在抬眼回视着尔玛,点了点头。
      “主子,为什么啊?这些年我们不都过来了吗?”
      是过来了,可她这些年过得好吗?忻常在怅然,膝盖上的痛针刺样袭来,她皱紧了眉头。
      尔玛见状,忙给她换上了凉帕子,低声道:“奴才说错了,奴才知道主子过得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可……奴才不想让主子死。”
      忻常在覆上尔玛的手,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看着她。
      “主子,奴才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可奴才从小就只想要活着,今天难熬了,就告诉自己等到明天再看看。”
      明天?忻常在伸手将尔玛额前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尔玛,一直是怀着这样的信念陪着我在宫里过下去的吗?”
      尔玛用力点点头,“是的。所以奴才想让主子活着,才会有机会好好活着。”
      忻常在看着她认真无比的样子,“你知道吗?尔玛,以前我自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我看见主子都挺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那股刚才汹涌的绝望情绪似乎就这么岔过了,就像当时忻常在要跳,尔玛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好像尔玛在她身边,她就能再挺挺。想到这儿,忻常在覆上尔玛的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奴才在呢,主子。”
      忻常在心里安定,不觉闭目养神。
      尔玛埋头在换帕子,问出了心里疑惑的另一件事,“主子,安画师今天为什么要帮你呀?”
      忻常在默了一会儿,“想来是延晖阁见过几面的缘故吧!”
      “可今天,他的求情差点就让主子您难堪了。”
      “李总管最后不是打了圆场吗。”
      “李总管那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主子。”
      忻常在缓缓睁开双眼道:“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次怪我,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说罢,忻常在躺在床上道:“尔玛,我累了,要歇着了。”
      “是,奴才给您涂上清凉解热的药膏,就退下。”
      忻常在又闭上眼,淡淡应了声。
      尔玛轻手轻脚地将水盆和帕子递给外面侍候的小奴才,自己拿了药膏又坐回床上,揩了一块用掌心的温度化开,涂在忻常在红肿处和周围,边涂边在心里叹气。
      她是在主子被封为常在后,才被老爷送进宫来伺候。主子在延晖阁当年发生的事,她并不全然知晓。可瞧今日情形,一个洋画师怎会无来由地帮主子求情,这其中因缘,主子闭口不言,她也无法再多问。希望今后不要再出差错才好。
      尔玛待药膏干些,就小心地给忻常在盖好被子,刚站起身来,就听见忻常在有些发闷的声音,“尔玛,药膏拿去,回去给自己上药。”
      尔玛一下眼眶就红了,她应了声是,轻声离开。
      ——
      长春宫的群像画作了将近一月,方才完成。此画呈上阅后,皇上甚为满意,当下便命安之义再为长春宫各妃嫔作一幅单人画像。于是,两日过后,安之义开始每日出入长春宫,由两名小太监随身侍候。
      忻常在自上回千秋亭罚跪事件后,除了每日与大家一起晨昏定省,便深居简出,甚至有意躲着丽贵妃,以免惹得主殿这位眼中不痛快。
      “主子,奴才回来了。”
      “尔玛,如何?”
      “回主子,安画师已完成三幅小稿。丽主子娘娘耗时最长,用了七天。其余几位主子都在五天左右。”
      忻常在点点头,“我知道了。”又见尔玛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问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尔玛扫了一眼四周,忻常在会意,遣退了其他奴才,待殿内只余她们主仆二人后,尔玛上前几步,极低声耳语道:“主子,奴才听闻,那位不好了。”手指了指上面。
      忻常在乍闻一惊,“你在胡说些什么?”
      尔玛不慌不忙跪下,低头道:“奴才没有胡说。”
      忻常在缓了缓气息,“你先起来说话,别跪着。”
      尔玛起身,立在一旁。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路过丽主子娘娘的寝殿时,见殿门虚掩,里面却传出来絮语声。”
      忻常在抬手打断,“别再说了,我不想听。烂在你肚子里吧!”
      尔玛望着自家主子离去的身影,脸上懊恼不已,没把握的事本不该多言。可她生怕,若此事是真,再安排后路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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