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橘》丘一

36、六月橘

　　五个人裹了一身的泥，在火红的夕阳下提着各自的鞋子笑着狂奔。

　　“你们太垃圾了，这都跑不过。”

　　冲在最前面的季冬边回头，边笑边抬手开门，手刚要触碰到门把手，简寻阳一个飞奔直接扑在他身上把他按倒在地。

　　原本走在两人后面的莫楠捡了漏，冲在了最前头，推开门，一股香甜味伴着风扑在脸上。

　　“南瓜。”

　　姚月站在院子最中央，手里用纸抱着个还在冒热气的红薯：“红薯吃不吃？”

　　她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个烧烤架，程今枫在白烟滚滚中忙碌。

　　再往后一点的石凳上，季云坐在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即使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姚月亮？”莫楠收回手：“你们怎么都来了？”

　　任北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转头，果然看到懒散的季冬立马站直身子，就几秒时间，穿上了鞋，擦掉了脸上的泥。

　　姚月扒着红薯皮：“在家待着太无聊了，正巧程今枫说他姑妈家的橘子熟了来摘，还真没想到你们怎么也来这了，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莫楠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程今希，另一半本来想自己吃的，但注意到任北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想来他也想吃。

　　走过去塞他手里了。

　　任北感受着红薯传递到手心的温度，一脸迷惑。

　　她给自己这个干什么？

　　姚月看到了后面的程今希，在任北手上掐了点红薯皮往程今枫身上扔：“希希她们来这玩也没听你说，你早说我们就一起来了，还能一块儿玩。”

　　程今枫手法熟练地将烤架上的红薯翻了个面：“二冬不也来了，也没见某些人说一声。”

　　“喂，”姚月冲着石桌处抬了下头：“某些人，你要不也出个声呢？”

　　这时季云才终于掀了点眼皮，随意地扫视了眼站门口的几个泥人，看了一眼又把头垂了下去。

　　“年龄不一样 ，经历不相等，话题不一样，凑一起话都没有，不尴尬吗？”

　　“我觉得没什么尴尬的，”姚月一把揽过莫楠的肩：“莫南瓜就特别喜欢跟我一起玩。”

　　莫楠木了脸：“并不是”。

　　“月亮姐，你们是在烤红薯？”

　　简寻阳把鞋子穿上后走到一边水管处把手洗了。

　　“你也想吃点？”姚月看出了他的意图。

　　“烤得多，”程今枫说：“都能把你们吃撑。”

　　“闻着是香，”简寻阳在烤架上挑了个小的：“二冬，真的是如你所愿了。”

　　季冬没说话，走到了水龙头下，慢悠悠地洗手。

　　“这话什么意思？”姚月问。

　　简寻阳笑了声：“二冬刚来的时候就喊着要吃烤红薯，我们觉得热，没人跟他烤。”

　　“那二冬跟我想法很相似啊，”姚月看着他洗手的背影说：“我还没来的时候就计划吃这个。”

　　季冬：“我就是太久没吃，想尝尝。”

　　莫楠看了姚月一眼：“烤红薯你还真是吃不够。”

　　姚月从小喜欢吃这东西，爱吃到能一日三餐只吃红薯不吃米饭她都不会腻。

　　烤红薯更是她的最爱。

　　每次在街上碰到了就走不动道。

　　“你们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姚月看着她身上的泥笑了，脸颊印上了梨涡：“掉泥潭里了？”

　　莫楠摊了下手：“还真是掉泥潭里了。”

　　“我们玩了场泥巴仗，”程今希吃了口手里的红薯，仰头：“哥，我还要吃一个。”

　　“行，” 程今枫应了声：“给你烤个大的。”

　　简寻阳撸起袖子，走过去：“枫哥，我来帮你。”

　　毕竟是经常在他妈摊子上帮忙的，简寻阳翻架子这两下看着确实比较专业。

　　“你们谁打谁啊？怎么看不出输赢？”姚月好奇问：“怎么你们都成兵马俑了？”

　　“乱打。”莫楠说。

　　“别人我不知道，”季冬甩干手才走过来：“反正小北肯定站在我对立面，我身上的泥一大半都是他干的。”

　　季云听着这话有了点反应，抬目看着任北，淡声问：“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在胡闹？”

　　任北不知道怎么答，选择了沉默。

　　季云没等他的答案，目光移到他的手上。

　　他刚刚只在池塘边大概洗了一下手，但手背上还覆着一层浅浅的泥，时间久了，手背上的泥也干了。

　　“去洗手。”季云说。

　　任北：“好。”

　　红薯烤得慢，几人都搬着凳子围坐在烧烤架前。

　　莫楠觉得自己运气有些背，她往哪搬，烟就往哪跟，她本来就有鼻炎，这么一呛，喷嚏打个不停。

　　“坐我这。”季冬看出她的状况说：“我这逆风，烟来不了。”

　　莫楠搬起板凳，刚要靠近，余光瞥见了程今希意味深长的目光，再往旁看，姚月眼睛也亮了。

　　她有些慌，最后没有过去，在任北旁边放下了凳子，坐下后才说：“这边也是逆风。”

　　“纸。”

　　任北递了包纸过来。

　　莫楠鼻腔太难受了，没犹豫，接过了纸：“谢谢。”

　　“咳咳咳咳”。

　　头顶传出一整剧烈的咳嗽声，莫楠听出声音是程今希的，慌张起身，往声源处走。

　　“希希”。

　　离她比较近的简寻阳和季冬第一时间跑到她旁边，担忧地看着。

　　简寻阳帮她顺着背 ，想让她好受些。

　　“没事没事，”程今希边咳边说：“就是刚刚呛了一下。”

　　“喝水。”程今枫开了瓶水递给她。

　　程今枫喝完后顺畅多了。

　　“是不是因为吃太快？”

　　几人过度紧张的模样被季云尽收眼底，她冷言道：“吃不了就别吃，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伤了自己还影响别人。”

　　季冬语调一提：“姐！”

　　“云姐，”简寻阳面露不悦：“你这话有点过份了。”

　　莫楠牵起了程今希的手：“云姐别这么说。”

　　看着几人的反应，季云愣了一下，没找到几人激动的原因，就觉得这几人莫名其妙。

　　“嘴巴那么毒干什么 ”姚月凑过去笑着说：“得罪人家团宠了吧。”

　　程今希嘴角扯了扯，放下红薯：“这有些大了，我吃不完。”

　　“那就给我，这也怪我，给你烤了个这么大的，你怎么吃得完，”程今枫说：“下一轮给你烤个小点的，一口一个，小的好烤，不麻烦，几分钟就好了。”

　　程今希点头把吃了小半的红薯放在他面前。

　　季云呆不下去了，摸出手机，起身又走回了刚刚的石桌前坐下。

　　“用不用给你也烤几个小红薯？”程今枫问她。

　　季云看着手机没抬头，说的话依旧不中听：“不用，我吃大个的红薯也噎不着。”

　　这话让人听着有些失语。

　　莫楠看了她一眼，又去看任北。

　　季云这说话句句带刺的样子和季冬不像姐弟，倒和任北像极了亲姐弟。

　　她都有些好奇两人平时对话也这么夹枪带棒的吗？

　　谁的嘴毒程度又更胜一筹？

　　姚月为了缓解尴尬，笑了两声：“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干什么？要去哪？”

　　程今枫不懂：“没事问这些干什么？”

　　“好奇啊，”姚月笑着说：“这个年纪的想法不都是天马行空的么。”

　　她点了一下坐对面的季冬：“二冬，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我？”季冬摇头：“但我大学想考去珧州。”

　　“珧州？”莫楠：“我记得姚月大学就在那。”

　　季冬垂目看着烤架下的火星，漫不经心道：“是吗？姚月也在那，我都不知道。”

　　姚月笑道：“毕竟在那呆了几年，算熟悉，你来了我带你熟悉环境”。

　　“季冬瓜考过去你都毕业了，”莫楠说：“还是你打算毕业了还在那。”

　　姚月偏了下头：“我已经找到实习的公司了，表现好了就可以转正，应该会长时间待在那”。

　　季冬抬了头，看着她，将她的笑映进眼中：“那我真考过去很多事可能就要麻烦你了。”

　　姚月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我在珧州等你。”

　　“简寻阳，”程今枫把烤红薯都夹了起来：“你呢？想考哪去？”

　　“寻阳想去宁台。”程今希笑着回。

　　程今枫看了看他，继续问：“那地方挺远的，怎么想着去那儿？”

　　“我外婆家在那，”简寻阳解释道：“以前去那的大学城玩过，去了就忘不了了。”

　　姚月：“希希想干什么？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特别多，”程今希抬了一下手：“草原，沙漠，海滩什么都想去看看。”

　　姚月托着下巴看她：“还有吗？”

　　“还有，”程今希羞涩地笑着，胳膊靠在了简寻阳身上：“我想做寻阳的新娘子。”

　　简寻阳拍了一下她的头：“我以后带你环游世界。”

　　话音一落，姚月激动地欢呼一声：“你们秀恩爱。”

　　听着这话莫楠第一时间去看程今枫的反应，虽然两人的事只满着父母，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就这么大方说出口莫楠还是有些震惊两人的大胆。

　　果然，程今枫没好气地冷哼了声，站起身走到旁边的石桌前，在季云对面坐下。

　　“莫南瓜，都说了，该说说你的。”

　　莫楠不承认她的话：“任北还没说。”

　　“那就小北先说，”姚月看向任北：“他说了你就必须说。”

　　任北有些没明白：“说什么？”

　　“说说以后想干什么？

　　任北认真想着，最后得出结论：“不知道。”

　　季云疑惑问：“你妈不是说你要考重石的财大么？”

　　任北皱眉：“那是我妈的愿望。”

　　“那你现在在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吗？”季云问。

　　任北沉默了一瞬，即使心里并不想承认，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很好，小北也说了，南瓜，”姚月揽住她：“你躲不了了。”

　　“我可没躲，”莫楠说：“我没想过这些。”

　　姚月不信：“你没想过以后考哪？”

　　“没想过。”

　　“以后想干什么？”

　　“也没想过。”

　　“都要高三了，你不好好想想？”姚月叹气：“要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很对事情不是你想了就能实现，”季云懒散道：“想再多也都是在人间苟活。”

　　姚月望向她：“阿云，你也别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

　　季云避开了她的目光：“还是你比较高尚。”

　　莫楠没被她的丧气话影响，淡定如常道：“是不用想太多。”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说这话时看着随意，但眼神坚定，言语间满是果断，任北在不知不觉间被引住了目光，一定在上面就难以移开。

　　“听这话，”姚月歪头看他：“看来以后你会远行啊。”

　　莫楠：“当然得一直往前走。”

　　她只能往前走，她的背后空荡荡，没有后退的余地。

　　一旦走出去了，这里便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退不了就只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