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9 ...
-
12
飞鸟时不时就会想起爱人倒下的画面。
第一次时，他被横着剖开，血迹肆意飞溅，上半身重重落在了地上。
那双胜过万里晴空的漂亮眼睛还大大的睁着，却不再璀璨。习惯性开着无下限术式的男人很少有让灰尘沾到自己身上的机会，但这次他的白发也掺上了沙土，如同化开的污雪。
从嘴角溢出的或许还有内脏的碎片，浑浊的痕迹遮住了那张看着过分年轻的脸，让飞鸟辨别不出他最后一刻究竟是何种心情。
他就在不远处死去，甚至之前还一直占据着打斗的上风。突兀的、安静的迎来了人生的终点。
那个场面过于古怪，于是飞鸟久久都无法摆脱他遭遇不幸的那一刻。之后每一次反转时间，再次遇见年少的爱人时，他的面容都会和尸体的惨状相互交叠，反复浮现。
“喂！怎么又在发呆啊你。看着老子这——么——完美无缺的侧脸还能走神，女友失格哦。”
小巧的圆墨镜滑至鼻梁尾端，苍蓝的眸子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展露在飞鸟面前。只有十几岁的男高生格外张扬，弯下腰来逗弄女朋友时会故意把脑袋凑得很近，直到温热的呼吸也能扑到对方脸上为止。
但这样幼稚的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对飞鸟而言刚刚好。她迫切的需要他做些什么，来证明他还活蹦乱跳鲜活的很。
“五条悟。”
飞鸟一字一顿的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少年直起身狠狠的恶寒了一阵，大手一抬就轻松盖过了飞鸟的脑袋，使劲揉搓了两下：“干嘛这样叫啊？像是上课点名一样，超土。”
“悟。”
她如善从流的换回了平时的称呼。
“…在呢，在呢。话说你这家伙平时从来不撒娇，偶尔尝试一下怎么也这么僵硬啊。我们学校里到底还没有正常女生了，你和硝子半斤八两，都女子力为零吧。” 嘴上这么抱怨的少年动作却很诚实，他上前一步单手揽过飞鸟，几乎把人圈在怀里往前走去。
飞鸟只是听着他长篇大论的废话，默默祈祷着这样的时间越长越好。
13
然而每次都事与愿违。
14
于是她只能一次次的，沉默的望向迅速冷却的尸体。亲友、爱人，每一个逝去的生命都如此苍白，只留下残缺的躯壳，还有幸存的人们继续负重前行。
飞鸟永远是记得最多的人。她经历过各种不一样的可能，却仍得不到圆满。于是抛下一切再次反转时间就像从众多的平行空间中排除一支微末的错误走向，继续追寻着下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正确。
——至少直至某一次反转前，她始终相信正确是存在的。
15
飞鸟很讨厌圣诞节。
相继死在平安夜里的竹马和爱人让年末这个节点格外的恐怖。即使反转时间后，高专的大家总是吵闹的凑在一起庆祝，但单单想起平安夜这个词就会让飞鸟条件反射的作呕。
除去这两人的忌日之外，她也很多次选择结束在这一天。于是有关于此的记忆大多都各有各的痛苦。
窒息、利器贯穿、钝器砸开脑袋、中毒昏厥…起初飞鸟还会选择不同的花样作为又一次失败周目的最终纪念，但等到反转的次数累积到无法再次计算后，她也失去了这点小小的仪式感。
她在无数次的反转中做过许多尝试。起先她太过天真，想要改变每一个意难平的瞬间，可后来发现大家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南辕北辙。
死亡让飞鸟不再对生命抱有敬畏，她拼尽全力阻止着命运，却又轻易的在每次失败后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重新回到过去。
有很多次，已经成为高专教师的她选择再次重来，而本就深受打击的可怜学生们不得不在目睹一位老师的死亡后，又惶恐的注视着飞鸟利落的自尽。
她太累了，无休止的反转就好像西西弗斯永远推不到山顶的石球，疲于奔命的她逐渐无暇顾忌一个个失败的周目里他人的感受。
所以，飞鸟也曾有过自私的想法。
若是注定无法拯救所有人，那她至少要救一两个最重要的吧？
她的竹马是个一意孤行的人，青梅竹马的情分无法打动他，六眼与他惺惺相惜的友谊也无法阻止他。本质太过温柔的少年不知从何时起信念崩塌，绝望之下选择了一条必不可能成功的道路。
飞鸟一直记得他叛逃的那天。黑色长发扎成丸子头的少年在夏日的末尾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她如常的和他打招呼道别，以为那只是又一个无聊的日常任务，可之后却只收到了他屠村的消息。
她后悔过，自责过，总是想着或许她对周围人多关注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她能更早的察觉到端倪，是否那个日后的教主大人其实还有更多选择。
可等到她反转时间，明明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明明已经改变了许多事件的走向，可他还是始终如一去贯彻同一个理念后，飞鸟终于醒悟了。
或许哪里都错了。
咒术界腐朽的制度。层出不穷无法除尽的诅咒。力量终究有限的咒术师们。
善良的人只会走向陌路，英雄总带着悲剧色彩，寿终正寝不过是不切实际的愿望罢了。
在那之后的每一次重逢，飞鸟不再苦大仇深的面对仍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朋友们。她不再神经紧绷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事件点的发生，不再苦口婆心的说着许多可能大家都听不明白的话，更不会执着的企图从谁嘴里得到一句保证。
保证不要掉以轻心，保证遇到事情要主动寻求帮助，保证别干傻事。
——保证不要随便死掉。
15
因为每个觉得好笑，点着头答应飞鸟的人最后都食言了。
16
所以飞鸟决定剑走偏锋，抢了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17
那永远是最让人记忆深刻的一次反转。在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下，飞鸟选择了叛逃。
是的，在她的竹马——名为夏油杰的少年遭遇一系列毁天灭地的悲惨事迹前，她先一步做出了这个选择，并以此堵死对方未来叛逃的可能。
毕竟曾经有过许多个周目，飞鸟费尽心思移除了所有她认为迫使夏油杰叛逃的因素：理子的死亡、灰原学弟的死亡、九十九由基来访高专、前往某某村的任务等等。
但总是挂着温柔笑脸的少年还是不动声色的跑去当教主了。
气的飞鸟不得不重开又重开，可死活就是没遇上他一直留在高专安稳毕业的可能。
于是就有了飞鸟突发奇想的新周目。
她以自身作为先例，超前走在了竹马思考人生意义之前，以自身作为反面教材，希望让对方看清叛逃是没有前途的。
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彼时已经跟臭脾气但超能打的白毛DK谈恋爱的飞鸟在脑子一热叛变后，过的比其他周目的夏油还要凄惨些。
至少夏油多年间都不怎么和六眼碰上，最终才在百鬼夜行时相爱相杀，可飞鸟却是跑路当天就闹得全校闻名了。
黑着脸的小情侣们一边吵架，一边上演了什么叫“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逮住两个问题学生的夜蛾正道听完事件经过，感动的让每个人各交了两万字检讨。
最可气的是五条悟这个家伙连检讨也要来抄她的！
真不要脸。
18
不过，玩笑的试探过后，飞鸟还是认真的在盘算叛变的可能。
19
那也是她第一次没有因为自尽，而是被他杀导致再次反转的周目。
作者有话说第2章 1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