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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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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水刚沸腾就被转成小火,保持沸腾但又不浪费燃气的状态。
开门声响起的下一秒立刻又被调成大火,小唐阿姨把下午刚包好的鲜肉虾仁小馄饨一个个下进滚沸的锅里,汤勺沿着锅边轻轻搅动几下,随后盖上锅盖。
小唐阿姨刚一转身就看见时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旁边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穿着一样校服的男生,这场面多少有些惊悚,吓得她手里的汤勺差点儿掉地上。
“这我同学,项繁,我请他来家里吃宵夜,”时隅说,“有……多的吃的吗?”
项繁:“……”
请人吃饭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有小馄饨,我今天下午刚包的,”小唐阿姨回过神后松了口气,“先坐着等一下,很快就好。”
“谢谢。”项繁说。
小唐阿姨温和地笑笑:“不用这么客气,顺手的事。”
小馄饨是掐着时间下锅的,项繁和时隅刚坐下没两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被端了出来。
小唐阿姨知道时隅不喜欢吃学校食堂的饭菜,所以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准备宵夜,而且担心晚上吃太油腻会睡不着觉,准备的宵夜一般都是比较清淡的吃食。
时隅突然带同学回来吃饭,担心只吃馄饨有些单调,小唐阿姨返回厨房又火速炒了几个家常菜。
最后一道香煎鱼饼被摆上桌的时候,客厅门被人推开,项繁和时隅同时回头看过去,是时言礼回来了。
看到项繁,时言礼愣了下:“你是……时隅同学?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记得,”项繁站了起来,因为时言礼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再坐着就不礼貌了,“这么晚才下班啊?”
“嗯,最近公司事多,下班比较晚。”时言礼说着在项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项繁看了眼时隅,发现时隅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今天吃馄饨啊,加班到这个点我也有些饿了,”时言礼看向小唐阿姨,“还有吗,帮我也下一碗。”
“有。”小唐阿姨回了厨房。
项繁确定了,时隅和他这个刚相认没几天的亲爹确实非常不熟,从时言礼进来到现在,两个人连视线都没对过几次,就差把“不熟”写在脸上了。
时言礼看向项繁:“上次太匆忙,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项繁。”项繁说。
除了香煎鱼饼,小唐阿姨还做了玉米炒虾仁和煎鸡翅,时隅夹了块鸡翅,低头慢慢啃着。
“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有篮球比赛,”时言礼闲聊道,“篮球打得怎么样啊?”
时隅意外地抬眼看了眼时言礼。
“我一般,时隅挺厉害的,”项繁说,“不过学校组织的比赛重在参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时隅再次意外地抬眼看向对面,不过这次不是看向时言礼,而是项繁。
“是。”时言礼笑笑,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声,时言礼拿起看了一眼后站了起来,对项繁说,“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嗯。”项繁应了声。
等时言礼进了一间应该是书房的房间,并且关上门后,项繁朝时隅看过去,发现时隅正在愣神。
“你爸……”话到嘴边突然改口,项繁说,“他好像还挺关注你的。”
时隅脸上的表情诧异而茫然,学校篮球赛是今天才通知的,时言礼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不知道是真像项繁说的,时言礼挺关注自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恰好知道了这件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谁的关注。”时隅语气淡淡地说了句。
时言礼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应该是去忙公司的事去了,看来确实挺忙的,期间小唐阿姨进去送了一趟小馄饨。
餐桌上再次剩下项繁和时隅。
一碗馄饨快吃完时,两个人的手机很有默契地同时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催命似的。
时隅有种不详的预感,想到周渺放学前嚷嚷着要建个群,果然,打开手机就看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叫“篮球小分队”,里面的成员不用看都知道有谁。
就在刚刚,王岩一连往群里发了七八条视频,时隅随手点开其中一条,发现是王岩他们打球的视频,而且看样子还是刚拍的。
“这么晚还在练?”时隅挺吃惊的,“不是说对三班没压力吗,怎么一个个还这么拼。”
“没压力不代表可以拖后腿,”项繁也在看群里的消息,“篮球赛一年就这么一次,大家都想赢。”
听了项繁的话,时隅内心突然冒出一丝惭愧,王岩他们把赢的希望一半寄托在他身上,一半寄托在项繁身上,如果一不小心输了,好像还有点儿过意不去。
啧,明天还是找时间认真打一场找找手感吧。
吃过宵夜,项繁没多待就走了,本来就是来吃宵夜的,吃完不走还留着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巧的是项繁刚走不到一分钟时言礼就从书房走了出来,看见客厅里只剩时隅一个人,问了句:“项繁呢?走了?”
“嗯,刚走。”时隅说。
“我刚看外面好像下雨了,”时言礼说,“他带伞了没?”
时隅猛地扭头看向窗外,靠,还真下雨了,他刚送项繁到门口的时候居然都没发现!
还好意思说王岩眼睛拉稀,他自己眼睛也好不到哪去。
“……应该没带。”时隅说。
看时隅的反应,时言礼就知道他应该没注意到外面下雨了,看了眼窗外说:“下得不大,没走远就让他停下等会儿,给他送把伞。”
项繁住的地方离这儿骑车快的话不超过十分钟,和时言礼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可能已经骑出去几百米了,现在出去送伞,连车轱辘都看不见。
时隅:“不用了,他住得不远,送伞的时间都够他骑到家了。”
项繁边上楼边把校服外套从脑袋上拿下来,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灯居然是亮着的。
进门后先往老爸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门开着,老爸在床上躺着,一只胳膊绑着石膏吊在胸前。
“你胳膊怎么了?”项繁走到老爸门口问他。
老爸本来是闭着眼睛,不过应该不是在睡觉,听到他出声才睁开眼睛,斜眼冷冷看了他一眼:“干活的时候被砸了,骨折了,动不了了。”
“你去干活了?”项繁往床头柜上扫了一眼,看到印着医院名称的袋子里装着拍的片子和几张单子,项繁走过去抽出来看了看,“医生怎么说?就只是骨折吗?”
老爸脸色不怎么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几个月干不了活,就赔了点医药费,明天我找他去,狗日的畜生,不赔钱就别想给老子好过!”
“什么东西砸的?”项繁问,“柜子还是……”
“你别管了,”老爸打断他,“我自己能处理,等你等得快饿死了,给我弄点吃的。”
项繁盯着老爸看了几秒,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等着。”
冰箱里只有两个鸡蛋和几颗蔫了吧唧的小青菜,项繁去厨房柜子里翻了翻,发现橱柜比冰箱还干净,连包挂面都没找到。
把柜门关上,项繁叹了口气,身上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懒得再打伞,直接淋着去了小区门口的超市。
这会儿已经将近十一点,这么晚超市里早就没什么菜了,项繁直奔零食区,拿了一袋里面有五小包还送一个碗的那种泡面和几根火腿肠,凑合能吃一顿就行,老爸一个吃清水煮挂面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加了鸡蛋和火腿肠的泡面自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等老爸吃完睡下,项繁才拿上换洗衣服去厕所冲澡。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项繁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放松下来,那种粘稠的化不开的疲惫和烦躁终于离自己远了点。
洗完澡出来,经过老爸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老爸一直在难受得哼哼,应该是胳膊疼得睡不着。
项繁垂着眼在门口站了会儿,最后敲了敲门,冲里面喊着问了句:“有止疼药,要吗?”
“那玩意儿不管用,吃了还是疼!”老爸吼着回他,有些暴躁。
项繁没再管,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老爸这个样子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项繁拿起手机想找老杨请个假,结果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时间老杨应该已经休息了。
项繁重新把手机扔回到桌面上,明天一早再请吧。
书桌右上角摆着一只前爪抬起来站立着的小猫,项繁伸手在小猫脑袋上弹了下,这只小猫木雕是前两天刚完成的,已经被人买走了,这个周末快递发给对方。
坐着发了会儿呆,项繁弯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大号收纳箱,里面全是各种尺寸和不同材质的木块,不过因为他从来不做大件的木雕,所以木块最大的也就三十公分长。
项繁选了一块长二十公分左右的的樱桃木出来,打算用来雕刻时隅。
从另一个收纳箱里找齐要用的工具,坐到书桌前才想起来忘了找时隅要一张他的正脸全身照,项繁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给时隅发过去一条消息。
-发我一张你的正脸全身照。
时间有点晚了,不知道时隅睡了没,项繁刚要点开朋友圈打发一下时间,手机就振动了一声。
SY:是要开始弄了吗?等我找一下啊。
我是项繁:嗯。
过了大概两分钟,时隅发过来两张照片。
SY:你选一张。
项繁点开看了看,两张照片都很符合时隅自己提的既帅又酷的要求,第一张时隅上身穿着一件黑色休闲外套,拉链拉到顶,下摆处露出一小截里面的灰色T恤,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长裤,手揣在外套兜里,表情拽的二五八万。
第二张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是他腿上穿得那条裤子,黑色修身长裤,衬托的时隅的两条腿修长而且笔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边大腿侧面分别悬垂着一条不到两指宽的带子。
正面看带子是垂下来的,按常理推断,背后看两条带子应该刚好兜在屁股那块。
挺有个性的一条裤子。
我是项繁:第二张照片,裤子后面什么样?
时隅很快回过来,又是一张照片,项繁点开看到是刚才那张照片的背影照,和他猜的差不多,后面两条带子确实正好兜在屁股的位置,不过是交叉着的。
还挺……性感的。
项繁盯着看了几秒,然后长按屏幕把这张照片和上面那张正脸照保存到手机上,决定就用这两张了。
木雕的第一步先画图,项繁把手机支在支架上,在木块上确定好大致比例,然后对照着手机上的照片开始用铅笔在木块上画图。
这一步不用画得多细腻入神,把外轮廓画准确就行,等把多余的木料锯掉,大型削出来之后,再画上细节,然后就是一点点雕刻细节。
画完图就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只来得及把多余的木料锯掉,还没粗雕,项繁就有些困得扛不住了,而且樱桃木比他常用的椴木要硬,锯起来要费手的多。
把工具简单收拾了下,项繁关灯躺到床上,睡之前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隅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居然一直没注意到。
SY:木雕抵裤子,两清。
项繁嘴角动了下,强撑着眼皮,打字回过去。
我是项繁:嗯。另外,谢谢你的宵夜。
今天早上时隅没像昨天一样早起二十分钟提前去学校,而是按上周项繁骑车来接他的时间出门,有了昨天的经验,从小洋楼骑到学校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艺不高人也能胆大,自信点!
停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时隅往周围人群里多看了几眼,没看到项繁。
这时绿灯亮起,项繁单手扶着自行车把车蹬了出去,另一只手里拎着跑了好几个店才买到的骨头汤。
进屋后听到老爸正在打电话,情绪激动暴躁地理论着什么,应该是在和人谈昨天砸伤赔偿的事。
项繁把刚买的早点放到餐桌上,拿了根油条进了自己房间,给老杨打电话请假。
外面的理论声逐渐变成谩骂嘶吼,各种你妈你全家乱飞,隔着一道门清晰地传进来。
项繁坐在床上,偏过头看着书桌上那块被他锯得面目全非的木料,外面的一切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习惯性分辨不出说的是什么。
麻木地坐了不知道多久,世界终于恢复清净的时候项繁发现自己脖子都有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