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山茶沫

2、愿有岁月可回首

　　卯时三刻，长乐在空青的反复催促下，终是起身了。
　　她眯着眼坐在梳妆台前，脑袋摇摇晃晃的昭示着主人的困倦。
　　杜若端着水进来，用毛巾沾湿后递到跟前“请公主净脸”
　　长乐伸手去寻，接过便往脸上敷“本公主好疲惫，今日怕是身子不适，去不了上书房了”
　　“......”一旁的几人早已习惯，恍若未闻般继续行事。
　　“公主，今日虞小姐会同公主一道去上书房，难不成公主也想翘了”空青为她梳好妆，领着人在紫檀圆桌前坐下，精致的餐食早已摆满了桌面。
　　“本公主都忙忘了！虞姐姐呢，她可用膳了么”长乐听着眼前一亮，她喝着豆浆，含糊问道。
　　“想必虞小姐是用过膳了，方才已到殿外候着了”空青正为她布菜，杜若便在一旁解释道。
　　“来多久啦”长乐听着默默加快了用膳速度。
　　“莫约一炷香的时间”杜若回想着，不确定道。
　　“明儿个，你让她到这儿一块用膳”长乐吃完最后一口甜糕，放下筷子，朝着帘子外头站着的沉香说“去拿件披风来，要...月白色织锦那件”
　　长乐到殿外时，虞晚鸢正站在一侧，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丝扑面而来，夹裹着冷风，她忙走上前，想要将人往里头拉些，这杜若也真是的，虽说了人在外头，却对这雨只字不提。
　　“虞姐姐，那儿冷”长乐走过去，正要伸手去拉人，虞晚鸢快她一步俯身先行礼“参见公主殿下，公主万安”长乐手一顿，转而拿过沉香手里的披风，借着她俯身的动作，微微垫脚，将月白织金绣花披风搭在她肩头“虞姐姐免礼”
　　“公主这…”身上的冷风骤然消失，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虞晚鸢愣了愣，随即便要伸手取下，抬头间，目光触及长乐眼中的关怀，她不由得有些犹豫“这不合规矩”
　　“什么合不合规矩，本公主只知道若是你因此着了风寒，耽误学业，那才是得不偿失”长乐笑着替她拉紧披风“我方才和她们交代好了，明日卯时三刻，白芨会过去接你到我这儿用膳，省得你在外头等”
　　“臣女谢公主恩典”虞晚鸢见推脱不了，只好答应下来。
　　长乐与虞晚鸢一同抵达上书房时，时候尚早，夫子还未来。
　　她带着虞晚鸢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给她看了自己抄写的文章注释，一边看一边等夫子来。
　　宫中皇嗣不多，到了该上学年纪的只有太子，二皇子，长乐和二公主温柠四人，太子早已入朝听政，这上书房也就只剩下其余三人。
　　夫子来时，与其一并进屋的还有二皇子。
　　待众人落座，夫子便开始今日的讲课，他先是温习昨日的功课，点着长乐问了好些内容，长乐答的磕绊，但到底是都答上来了；而后接着先前的知识往下讲，讲仁义之道，叫他们几人写其见解。
　　长乐绞尽脑汁写了一篇，夫子看着也能夸上两句，虞晚鸢写的中规中矩，并不出彩但叫人挑不来毛病，温柠年纪小，又被林淑妃宠的无法无天，不知道如何写便拿着白纸涂鸦，算不上荒废时间，倒是二皇子的一番言论让夫子大赞其有文人风范。
　　从上书房出来，雨已经停了。阳光冲破云层，透过树枝在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暗影。
　　方才在里头坐的久，有些累人。回去的路上，长乐屏退轿辇，拉着虞晚鸢沿御花园旁的小石子路慢慢走。
　　走了好一会，眼瞧着前头遇上人，应是一品妃子的仪仗。长乐没有避让的意思，虞晚鸢只好在心里默念可千万千万别是虞贵妃娘娘啊。
　　“公主，前头是宁贤妃娘娘”空青瞥了一眼道。
　　虞晚鸢听罢，心下放松许多，她如今跟在长乐公主身旁，亦是沈皇后亲自挑选的人，若是不巧碰上虞贵妃娘娘，不知是唤一句姑姑还是该称一声娘娘好。
　　“原来是长乐呀，难怪本宫瞧着眼熟”宁贤妃怀抱着三公主，嘴角勾着笑，目光略过长乐停在虞晚鸢身上“这位是贵妃姐姐娘家的侄女儿吧，唤什么来着”
　　“见过贤妃娘娘”昭朝的公主地位偏高，加之长乐又是有封号的嫡出公主，算着也是一品公主，见到同样一品的贤妃只需微俯身行礼即可。
　　“臣女虞晚鸢拜见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但虞晚鸢不同，她是臣女，初次见后宫嫔妃要行跪拜大礼。
　　“免礼，平身”宁贤妃瞅着她行完礼，示意身边的宫女将人扶起“虞小姐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本宫依稀记得你小时候跟你母亲进宫时的样子，那时还是个小娃娃，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晚鸢谢娘娘夸奖”虞晚鸢俯身谢恩。
　　长乐正逗着三公主，闻言抬头笑道“贤妃娘娘有虞姐姐都忘了长乐咯，还是咱们楠楠好”说完她拿着拨浪鼓轻摇，三公主温楠听不懂也跟着乐呵呵的笑。
　　“哎呦，本宫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咱们长乐，来时才叫小厨房新做了芙蓉糕，一会儿让春晴给你拿一份去”宁贤妃拿着手帕低头给怀里的娃娃擦嘴“你可别逗她玩了，晚上该睡不着”
　　“娘娘宫里的糕点长乐最馋了”长乐颇有遗憾的把拨浪鼓递还给身旁的宫女“那长乐和虞姐姐就先回去啦”
　　“好，回去吧”

　　宫里的日子过的慢，长乐的文章写了一篇接一篇，书背了一本又一本，夏日悄然而至，碧虚池的荷花竞相盛开，蝉鸣爬上树梢吱吱的叫个不停。
　　六月初，内务府奉旨发放冰块，冰鉴抬来未央宫时，长乐和虞晚鸢刚下学。
　　长乐坐在殿内，盯着冰块看了许久，忽的往桌上一拍，叫来杜若“你去寻一些竹子、麻绳还有好点儿白纸彩墨来”
　　“公主可是要做纸鸢？”空青看着人出去，替她添上茶水问到。
　　长乐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让白芨把虞姐姐叫来，她那儿哪有正殿凉快”
　　“是，奴婢这就去”空青俯了俯身。
　　“诶等等，再遣个小宫女去御膳房，午膳也一并摆在这”
　　“奴婢遵旨”空青办事利索，一盏茶的功夫，虞晚鸢便来了。
　　随后，杜若让人拿着她要的东西，放在外殿的长桌上“公主，东西都准备好了，奴婢多拿了点图纸，搁在外殿”
　　“好”长乐闻之从塌上下来，她拉起端坐在一旁的虞晚鸢往外走“虞姐姐，你做过纸鸢吗”
　　“没有，温温想要放纸鸢吗”虞晚鸢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嗯！那由长乐带你做纸鸢，今天天气好，晚间等太阳不那么晒了，我们到御花园放去”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外殿，长乐松开她，挑了根竹子试手。
　　天气炎热，不过牵了会，掌心便有些出汗，倏地被放开，凉风习来，虞晚鸢不自在的握了握拳。
　　“虞姐姐？你会画画么？”长乐勾着竹子弯来折去，已经有了燕子的雏形，她仰着头，眼睛亮亮的看着虞晚鸢。
　　“会些，你喜欢哪个，我来画”虞晚鸢回过神，抽出白纸和彩墨，站在一旁，她翻了翻图纸，指着问“这个燕子如何？”
　　长乐扭头看了眼“可以是可以，不过这颜色不好调，我去年画过，最后糊成了一团，叫她们笑话了好些时候”
　　杜若在一旁帮着她固定竹子，听了忍不住笑“是呀，公主把墨蓝、墨绿和墨色全混为一团，那燕子画的就像，就像是烧焦的鹅子”
　　“杜若！好啊你，连本公主的小话都敢胡说了”长乐气呼呼的在她手上拍了下，随机狡辩道“那是那天的墨宝颜色不清楚，本公主才看错的！”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杜若连连求饶，假意附和“是是，都是墨宝的错”
　　虞晚鸢听着也笑“那我给温温画一只，温温觉得可好”
　　“还是虞姐姐疼我，不像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只会笑话我”长乐一扫先前的怒气，洋洋得意道。杜若等人憋着笑，捧场的直点头。

　　午膳过后，又做了半个时辰，一只墨色纸鸢终是大功告成。长乐站起身扭了扭脖子，伸着懒腰“困了，虞姐姐你要不要去睡会，晚点我让人去唤你”
　　“好”虞晚鸢帮着把纸鸢收好置于一旁，也觉得有些累人“那我先去休息会，你想去了让人叫我就行”
　　长乐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去。

　　太阳西沉，晚霞洒落宫墙，长乐领着人亲自跑来芸兰殿外，虞晚鸢一早就侯着，听到人来，拿着准备好的糕点往外走。
　　长乐一眼就盯住她手上的食盒，闹着要先尝尝，虞晚鸢躲着不让，两人你追我赶的耍了好一会。最后虞晚鸢被迫妥协，掀开盒子用帕子包裹着一块递给她。
　　“椰蓉芋泥甜糕！”长乐咬了一口，惊喜道“虞姐姐怎么知道我会喜欢吃”
　　“早膳爱用紫薯粥，午间又吃芋头炖羊肉，点心要有芋泥粉糕”虞晚鸢掰着手指头数，嘴角上扬“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呀”
　　“虞姐姐！”长乐把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不好意思的扯着她往外走“好嘛，不说了我们还是去放纸鸢吧”
　　宫娥们跟在后头，闻之纷纷用手帕掩唇轻笑，这宫里头怕是无人不知晓长乐公主喜爱芋泥一类的糕点了。

　　落日余晖下，纸鸢迎着风，越飞越高，牵着纸鸢的细绳逐渐被拉到极致。
　　长乐站在旁边，眼看着纸鸢晃来晃去的就要稳不住了，她走到虞晚鸢身侧，一手搭上木轴上，教她扯线“虞姐姐你得留一点线儿，不然这风再吹会，线要断掉啦，这样往回扯一些”，说着，她直接搭上虞晚鸢扯着风筝线的手，略微小点的手有些吃力的引着她“虞姐姐你再扯一些，对，这样就好咯”
　　风筝线一收一放，纸鸢在高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着，长乐的目光跟随纸鸢，手搭着虞晚鸢轻轻扯线“虞姐姐，你快看，它飞的好高好高！”
　　虞晚鸢抬头去寻，纸鸢被她们手中的细线牵动，尽情的飘飞在空中，她弯眉浅笑应道“我瞧见啦，温温真厉害”
　　“虞姐姐，我们以后还来放纸鸢”长乐偏头看她，高举的双手有些无力，她将手从虞晚鸢的手上移开，转而从身后环抱着，下颚抵着她的肩头“好不好呀”
　　虞晚鸢看着纸鸢，笑着答“好”

　　夏日三伏天过后，便是立秋。
　　入了秋，气温稍稍降下来，长乐因着贪凉，依旧整夜整夜的用冰，加上她睡觉不老实，爱踢被子，一来二去的着了风寒，发起了高热。
　　沈皇后得了消息，免去六宫的请安，一大早就到未央宫来。
　　彼时虞晚鸢正端着瓷碗，哄着长乐喂药，但药味苦涩，她发着热，浑身难受，说什么怎么也不肯喝，只能喂一点儿是一点了。
　　沈皇后坐在一旁看着，心中着急“怎么样，喝多少了”
　　虞晚鸢把瓷碗放在一旁，拿着帕子替她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汁“回娘娘的话，都喂好了”
　　“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公主身子好，不过是着了风寒，把药喂下，再喂点热水，捂一捂出出汗，晚间便会退热”虞晚鸢将东西收拾好，退到一旁，把位置让出给沈皇后。
　　“好，辛苦你了”沈皇后在床边坐下，伸手在长乐烧红的脸颊上碰了碰“本宫听清洛说，你在这照顾了一夜，快去歇会吧，这孩子病在半夜三更，难为你守着了”
　　“臣女不敢居功，照顾公主是臣女的职责，如今看到公主无事臣女才可真的放心”虞晚鸢微俯身，强撑着说。
　　“本宫明白，快去歇着，一会儿长乐醒来，怕是要寻你了”沈皇后看着她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满意的点了点头，“清洛带她下去吧”
　　“是，臣女遵旨”

　　虞晚鸢辗转醒来，念着长乐的风寒，这一觉睡的并不安心。拉开帘子，准备下床，余光瞥见殿内的软塌上还坐着一人。
　　“温温？”虞晚鸢惊讶之余，便开始数落她“你怎么过来了，烧可退了么，这个时候风大，你风寒尚未痊愈，若要见我，让空青来唤我一声就行，自己这么跑来了，等会儿又着凉了可怎么好”
　　“虞姐姐～”长乐见她醒来，放下手中的话本，拉着她一起坐下，抱着她靠在肩头“长乐已经无事了，虞姐姐昨晚熬了一夜，实在辛苦，长乐心疼极了”
　　“是嘛，若是心疼下次可不许贪凉了”虞晚鸢任她抱着，伸手到她额间探了探，见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你说说你，过了年也该有十四了吧？不是小孩子了还总踢被子，这可怎么好”
　　“虞姐姐！那虞姐姐过了年还还该还该…”长乐说着说着卡壳了，她忽的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虞晚鸢的生辰。
　　“我过了年就要及笄了，长乐可是要来我的及笄礼么？”虞晚鸢替她接上话，抽出一只手给她倒了杯热水递到跟前“喝点儿，好的快”
　　“虞姐姐这么快就及笄了吗”长乐静静的听她说完，情绪变得有些低落“那及笄之后是不是就要嫁人，不能进宫陪伴长乐了”
　　昭朝的婚嫁时间早，像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及笄礼之后就会议亲。
　　虞晚鸢没想到她会想的这样多，听着她闷闷不乐的声音，竟也生出些许不舍，便想转移开话题“温温还没告诉我，怎么过来了呢”
　　“自然是来讨要东西的，虞姐姐莫不是忘了晨间喂药时，答应的给我做芋泥甜羹吃”长乐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像是抱怨。
　　“哎呦，你看我差点忘咯，温温且等等，我这就去，顺便再添一份桂花糖糕，你觉得如何”虞晚鸢轻拍她的手问道。
　　“嗯”语气还是闷闷的，但听着较之前是好多了。
　　虞晚鸢再接再厉，她把长乐的手拉开，反将人往怀里抱“长乐不难过，还不一定的事儿呢，怎么就挎着小脸，这生病刚好，笑一笑嘛”
　　“虞姐姐”长乐闷头趴在她肩上，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听到她要嫁人，原该是为她高兴才是，不曾想心里会怎么不好受。
　　“温温乖”虞晚鸢哄着“我们去做甜羹吧，再不去就要饿肚子了”
　　“嗯”长乐把脑袋抬起，发髻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不小心和虞晚鸢的青丝挂上，一扯金海棠珠花步摇从长乐发间脱落，转而挂到虞晚鸢的发间上，如此滑稽一幕，倒是逗笑了长乐。
　　虞晚鸢见她笑了，心里郁积的那股气才堪堪散去。
　　“虞姐姐你别动，我帮你取下来”长乐跪坐在塌上，伸手试试帮她取下步摇。
　　虞晚鸢乖乖照做，微侧过头任由她琢磨。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屋内烛光摇曳，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映照在直棂窗前，虞晚鸢想从什么时候起，她竟见不得长乐不高兴了。
　　“好啦”长乐把步摇取下随手扔在桌上，看着她乱糟糟的右侧头发笑“不过虞姐姐得重新绾发了”
　　“好，谢谢温温，那温温先过去，我梳完妆就来”
　　“好”长乐从一旁的扶椅上拿起披风，裹紧后往外走“那我等虞姐姐来”
　　“慢些”看着她欢快的步伐，虞晚鸢止不住摇头，到底是小孩子脾性，左手无意触及冰凉，她低头一看，是那支步摇，刹那间，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可惜太快了，叫人抓不住。

　　冷风渐起，寒意刺骨，一夜间白雪飘扬而下，覆盖了整座京城。
　　冬日里炭火旺盛，屋内暖洋洋的，虞晚鸢手捧暖炉卧在塌上，抄写着关于冬雪的诗词歌赋。
　　“吱呀”
　　殿门被人推开，长乐抱着一支红梅，乐呵呵的跑进来。
　　“虞姐姐，你看”长乐将红梅递给她瞧“御花园的红梅开了，仔细还有点清香，你闻闻喜不喜欢”
　　虞晚鸢一回头便瞧见了，她身着一袭绛紫色云狐大氅，肩膀和发髻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雪，脸颊和鼻尖被冻的微红，却丝毫不在意。手里捧着的红梅被轻轻呵护，看起来更像是珍宝，她眉眼弯弯，眼眸亮亮的只装有自己一人的身影，就这样直直的望进了她心里。
　　“虞姐姐？”长乐没敢往前凑，她带着寒意而来，只能远远的询问。
　　“啊”虞晚鸢回过神来，才察觉失态，她放下毛笔，一手接过红梅放下，另一手拉着长乐冰凉的手快步走到炭火前，“手这么这样凉，暖炉呢”
　　“虞姐姐，你先说喜不喜欢那红梅嘛”长乐笑盈盈的看着她，朝着红梅抬了抬下巴“我方才挑了许久，一心想着要拿来给你看，顾不上暖炉”
　　“好看的，我也喜欢，只要是温温送的，我都很喜欢”虞晚鸢包裹着她的手置于炭火上方“先把大氅脱了，上边都是雪，然后空青你去小厨房拿碗姜茶来…”
　　“别啊，虞姐姐，我不爱喝姜茶”长乐叫住空青，可怜兮兮朝虞晚鸢撒娇。
　　“温温乖，喝了驱驱寒”虞晚鸢边哄着她，边示意空青去拿，空青会意点头退下了。
　　“那好吧”长乐觉着差不多了，反手拽着她往塌上走“虞姐姐，冬天太冷了，你跟我一块睡呗”
　　“温温”虞晚鸢失笑道“这合宫里，怕是就你这儿炭火添的最多，还冷呀”
　　“虞姐姐！我不管，我就要跟虞姐姐睡”长乐见她不答应，耍起小性子“你不过去，明儿个我只好搬过来挤挤咯”
　　“好好好”虞晚鸢是佑不过她了，只好应下“那你先把姜茶喝了”
　　“好吧”长乐撇了撇嘴角。

　　腊八过完便是年关，腊月二十九这天，长乐身为公主，一大早跟随着祭祖，而虞晚鸢则获得特许出宫过年。
　　一天的繁文缛节下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加之没了虞晚鸢的督促，空青等人是哄不住她喝姜茶的。
　　长乐晚间就起了低烧，沈皇后派来的人一听，立马回去回复，而后懿旨下来，今夜的阖宫家宴她不必去了。
　　长乐裹着棉被，独自一人仰躺在宽大床铺上，忽的无比想念已一日未见的虞晚鸢，所幸是低烧，又喝了药，整个人除了困倦，倒不是很难受，她迷迷糊糊数着日子，只怕是还有半月才能相见……
　　虞晚鸢在尚书府听到长乐病了的消息，不顾阻扰，连夜递牌子进了宫，等她到未央宫时，已经四更天了。
　　“空青，公主还发热吗”虞晚鸢一身寒气，没敢靠前，褪去大氅，先在炭火边暖了暖手。
　　空青见来人，也是松了口气
　　“回虞小姐的话，公主好多了，方才我喂了药，想来已经退热了”，说着她让开了床边的位置，端着瓷碗默默退下。
　　虞晚鸢等身子暖了，才敢过去，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长乐的额头、脸颊。
　　“虞姐姐，这么摸来摸去的，也不害臊”长乐闭着眼调笑道，她趁着虞晚鸢愣住的瞬间，挪了点位置“要不要躺上来”“吵醒你了？”
　　虞晚鸢替她掖好被子摆摆手“我就不睡了，一会儿还得赶回去，明个儿还有的忙”
　　长乐听到还要回去，嘟囔着嘴，一脸不乐意的模样“怎么还要回去”
　　“是啊，除夕夜进宫已经是不合规矩，可不能再待久了，温温乖，我得先回去了”虞晚鸢又碰了碰她的脸颊“把被子盖好，后半夜好好睡，明儿就好了”
　　长乐乖乖的点头，她的目光炯炯看的让人心里发慌“虞姐姐是担心我才来的吗”
　　“你说呢”虞晚鸢从桌上倒了碗热水，吹了吹喂到她嘴边“一日未见罢了，难不成我还是想你呀”
　　“可我想虞姐姐了”长乐喝了口水，被子底下的手不安分的往外伸，她抓住虞晚鸢的衣角“夫子说的果然没错”
　　“什么没错”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话音落，寝殿内静了一瞬，接着瓷勺失去支撑掉落在碗中，溅起水渍，殃及乖乖等着喝水的长乐。
　　虞晚鸢吓的把瓷碗一放，拿着手帕为她擦拭“疼不疼，我刚才没拿稳，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烫到了”
　　长乐摇了摇头，动了下身子，将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她慌乱的手“晚晚，不烫的，你别急”
　　“……”虞晚鸢手一顿，似乎被她的称呼吓到，整个人呆呆的，没有反应。
　　长乐也不多说，只是望着外面微微泛亮的天“晚晚你该回去了，再不走可来不及”
　　虞晚鸢抿嘴点头，抽出手，欲言又止。
　　“怎么啦，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长乐眼里的光暗了暗，她满不在意的继续说“虞姐姐别想了，先回去吧”
　　虞晚鸢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疼，但很多事并非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于是她俯了俯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