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照烛人

3、“叛徒”

　　走到电梯前，白榆才想起他刚刚把平板放到桌上了。他这一天大大小小的记录都在上面，于是他又抱着一杯热水回到宿舍。
　　三个室友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倒是覃玄乙，他都出去两三分钟了，这人的游戏人物居然还在大厅罚站。
　　看他进来，覃玄乙老实的没有说话，倒是胡钤跟他打了声招呼，至于最后一个人，白榆从搬来后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性别和名字。
　　“白榆，这么晚去哪儿？”
　　“去写作业。”白榆举起自己的平板，示意他看。
　　“就在宿舍写吧，晚上还是有点冷的。”覃玄乙缓过那阵尴尬，恢复了平时的不要脸，“放心，咱不会打扰你的。”说着用手肘顶了顶胡钤的腰，“是吧老胡？”
　　“其实我……”白榆还想开口，覃玄乙那二货已经麻利地把门关上了，巨大的响声再次引来隔壁的不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覃玄乙开门冲隔壁喊了一嗓子，然后又是“哐”的一声。
　　“你再来两下阿姨就要顺着楼梯来揍你了。”胡钤一边骂着一边走到门边，和覃玄乙把门挡得死死的。还不忘吩咐另一个室友：“老杨把窗户也关上。”
　　白榆觉得自己的室友可能不太正常，把门就算了，把窗户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会想不开从窗户边一跃而下吗？
　　但时间快到了，他只能调出社交软件，上面是班里刚发的通知：因时间紧急，所有人在十点之前将采风内容交到十号楼下。
　　他住的三号楼，和十号楼隔着好几栋楼，再磨蹭一会儿就得被老师念叨了。
　　陈夜清就住十号楼，早知道让她带过去了。
　　……
　　几分钟后，八楼815的门再次打开，白榆看着虚掩的门缝，觉得这群人真神奇。
　　好歹最后卡点到了目的地，白榆把路过水果店顺手买的一碗水果捞和作业一起递给学委——一位很可爱的女生，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范银银。“麻烦你把这个带给631陈夜清，就说是她朋友给她的，谢谢。”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给你的，当作谢礼。不过不要晚上吃，容易失眠。”
　　从他出门起陈夜清就开始消息轰炸，说她下午没吃东西饿得不行。
　　这个点食堂早关门了，他只能到水果店买点东西，至于那两块巧克力，是不久前陈夜清塞给他的。
　　反正带的东西也是她吃。
　　“谢谢！”范银银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男生，忍不住开口问：“白榆同学，你为什么要把好友申请全部关了？”
　　她早就发现了，白榆是班里唯一一个她加不了好友的。按理来说平时通知发班群用不上私聊，但他们有两门课需要定期发文件，这就导致没有白榆联系方式的她要经过几个人的手才能收到文件。
　　平时白榆下课就走，课外也基本是泡在图书馆和社团，范银银好几次都没堵到人，结果这学期有门课他们要采风，还要交复印件，可算让她逮到了这个机会。
　　“要不咱们还是留个联系方式？”说着范银银摸出了手机。
　　犹豫了一下，白榆还是拿出了手机。陈夜清和他们班一个女生认识，平时他都是把作业发给陈夜清，陈夜清再转给那个女生。
　　这件事陈夜清一直没跟他提过，甚至关闭好友申请这一点，也是她提出来的。当初看着他把好友删到只剩个位数，又把好友申请全部关掉，陈夜清仿佛才放心。
　　但……
　　白榆觉得总不能一辈子把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
　　“你加我吧，我的号码是166xxxxxxxx。”白榆念了自己的号码，看着范银银发来好友申请，“加好了。”白榆点了同意，和学委道别后往回走。
　　“对了白榆，”范银银在最后关头叫住他，“杨老师说明天的课她会抽人即兴演讲，题材不限，你最好准备一下。”
　　…………
　　如果是以前，即兴演讲什么的他根本不在话下，但那已经是以前了……现在他照着稿子念恐怕都能出错。
　　与其现在准备，不如祈祷别抽到他比较好。
　　“谢谢你的提醒。”白榆腹诽，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但说到底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准备，万一他真是那个幸运儿，可就大事不妙了。
　　回到宿舍，白榆写了半个小时的稿子，在睡前又看了几眼，确定明天不会出错才放心睡下。
　　……
　　白榆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过去经常做噩梦，无非是重复某个场景，但他昨天晚上居然梦到一个中年妇女让他即兴演讲十五分钟。
　　开什么玩笑，十五分钟都够他晕过去又被浇醒了。
　　所幸宿舍悲催的不止他一个，覃玄乙昨晚从他回来就开始嚎，说他们古汉语的老师要抽背《离骚》。但覃玄乙沉迷晋级赛无可自拔，只勉强记得中学选讲的那一段，此消息一出，覃玄乙当场就跪了，表示要“痛快地一死”，最终敌不过挂科的威胁在睡前胡乱记了第一段。据知情人士胡钤称，他昨天的梦话都是以“帝高阳之苗裔兮”开头的一串。
　　“完了鑫儿，完了老胡，完了老杨，我要挂科了。”覃玄乙手忙脚乱地把最后一段看完，终于放弃了挣扎，“算了，大不了下学期再来一次！”
　　白榆竟分不清谁更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覃玄乙未来一段时间不会追着他打晋级赛了。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为了壮胆，白榆特意坐在了第一排。这里平时就没什么人，此刻更显得荒凉，不仅第一排，连第二排都没什么人。只能说还好这是两个班一起上的大课，不然一眼就能看到这个班阴盛阳衰的惨状。
　　是的，因为白榆在文学专业，所以男生格外稀少，他们宿舍还是好几个班不同专业拼在一起的，他和覃玄乙是一个专业不同班，胡钤和那位老杨一个是英语专业一个是法学，唯一重合的课大概是几门公共课。
　　不过就算挨过了第一眼，也还是能发现这个教室里女生更多的事实，这让白榆这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更加显眼。
　　他有种逃不掉的感觉。
　　不过他总算没有一个人坐前排，没一会儿，几个一起进来的女生就坐到了他旁边。
　　“你就是白榆吧？”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问。
　　“我是。”白榆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女生调出一个界面，是一整页的聊天记录，“大一的一个学弟问你们文学社的招人标准是什么，他想试一下。”
　　“招新还没开始，这个我到时候会公布的。”按照惯例，新生入学一个月的时间内是社团招新的时间，但白榆一直在忙其他事，所以迟迟没有招新。
　　“你不是社长吗，提前透个底也行啊。”另一个女生也开口。
　　白榆没接话。说是社长，但近半年他对社团一直处于放养的状态，大小事务都是副社长在负责，他只负责接收投稿和筛选。至于选人标准——
　　白榆翻出一个号码，“这是副社长的电话，你们可以和他联系一下。”
　　“行。”女生把号码发给学弟，转头又问：“那这里没有人的吧？”
　　“没人。”说完白榆收拾东西到了第二排。
　　他不习惯和陌生人靠太近。
　　不过显然这节课如不了他的意。
　　刚上课，“杨老师”就走了进来，紧跟着的还有一个男生，杨老师在环视一圈后，把那个男生放在了他旁边，美名其曰“这里刚好有空位，他是男生也方便”。
　　我觉得可能不太方便。
　　白榆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生坐在他旁边，后者还十分熟络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台上的杨老师还在做自我介绍，白榆在这背景音中给他回了一个“你好”的手势。
　　“我见过你。”男生非常有礼貌的和他隔了一个座位，用随身带的纸笔写了几个字。
　　认识我？
　　白榆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
　　“哎。”男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从来没见过记性这么差的人。”他又写：“我要过你的微信，昨天晚上我妹妹还把你的灯弄坏了。”
　　白榆终于有了点印象，昨天晚上他是撞到了一个小妹妹，但另一个男生的脸却始终很模糊。
　　“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了。”白榆一脸真诚，但说的话着实气人。果然，男生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在纸上写着东西。
　　白榆有点沮丧，明明都见过这个人两次了，但他还是记不住对方的模样，虽然他不会介意，但是一个人满怀希望地跟一个算是熟人的人打招呼他却不记得的时候，都会觉得扫兴的吧。
　　他垂着眼皮，在平板上勾勾画画，实则根本不知道自己画了些什么。
　　突然，一张纸被推到他面前，纯白的纸面画着一只水母的简笔画，中间还用黑色水笔写了个“粉”字。
　　？
　　白榆疑惑地看向那张纸的主人。
　　“水母见过吧。”男生笑着说。
　　白榆点点头。
　　“跟我没什么关系。”男生又加了一句。
　　…………
　　白榆有点无语。
　　眼看着白榆又不理人了，男生飞快地加了一句：“是我妹妹，她剪了个水母头。”
　　“不过没剪好，她一直不愿意把头发放下来，刚好被你撞见了。”说着男生把纸轻轻拿了回去。
　　“不打算介绍一下你自己吗？”白榆没有印象的，始终只有眼前这个男生，他对那个快要炸毛的水母头还是有印象的。
　　“好说，我叫这个。”男生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再次推给他。
　　“原来你叫——”
　　“小岑来一下。”讲台上的杨老师发话了。
　　“岑鹤径。”白榆看着岑鹤径走上讲台，小声地把他的名字念完。
　　还挺好听。
　　“这位是你们的学长，”杨老师站在高她两头的岑鹤径旁边，用手拍拍他的肩，“大你们整整四届。”
　　“这个小叛徒，大四毕业考了隔壁大学的研究生，对了，就在隔壁g大。”
　　“哦。”白榆在心里想，“原来是隔着两条街的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