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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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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荒将至,大魏存亡,皆在此时。】
孟珂眼前的面板泛着一层微光,越到中央,光芒越盛,仿佛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这行字。
他按了按左手手腕上,由一根红绳串起的平安扣。
这是面板的开关。
光芒消失后,孟珂深吸一口气,重新躺回柔软的被褥里。他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枕中,发泄似的长啸一声。
不应该啊!
他的确在团建时误食了学长毕设,但冤有头债有主,他受什么惩罚,得由学长决定,而不是被莫名其妙扔到一个在历史上“查无此地”的朝代,和只重复着一句话的无效金手指面面相觑!
绣着繁复花纹的布料阻隔了空气,孟珂一时缺氧,翻身朝上的功夫,手指无意间触及一抹温润。
面板再度亮起。
此时,原先的字句如同被风吹皱的涟漪,荡漾扭曲成了一行新的提示语。
【网课学习系统,激活成功。】
孟珂卷腹坐起。
网课,学习,系统。
这三个词分开看通俗易懂,放到一块,却叫人一头雾水。
系统好似读懂了孟珂的心声,进一步给出解释:
【宿主可通过学习网课,平息大魏饥荒。】
孟珂冷笑一声,解开平安扣的链结,将它随手掷向床上的某个角落。
靠上网课抗灾?
疯子。
他穿好鞋袜,将沉重的门扉一把推开。
随着白色缝隙逐渐扩大,刺目的日光顺势照射进来,孟珂在昏暗的环境下呆了太久,下意识地抬臂遮住眼睛。
稍作缓和后,他跨过门槛,往前走了第一步。
小院雅致,不远处的假山石流动着潺潺细水。孟珂下了台阶,一道由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自他脚下而始,蜿蜒延伸到庭院门前。
孟珂脑海中有白光闪过,须臾,他像被雷电劈中,浩瀚无穷的记忆碎片就在那电光火石中纷至沓来。
原身与孟珂同名同姓,字玉琢,家中行二,其父是大魏怀州刺史孟恒章,长兄孟瑜在都城为官。
他每走一步,所获的记忆就更清晰、完整。
“孟珂”此人,成日饮酒作乐、不思进取。
年方二九,闯祸无数。
他来到紧闭的院门处,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动。
正要用力再推,大门却忽地被人从外打开,两名高大健壮的家丁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手中皆持木棍。
见到孟珂,两人抱棍异口同声道:
“二公子请回!”
孟珂:“……”
忘了说。
原身先前因醉酒,失手砸了他爹最爱的茶壶,目前还在思过期。
孟珂一声不吭地后退一步,举手示意他没有出门的意思。
等家丁关好大门,他脚步一转,沿着墙根数着走了十五步半,娴熟地拔下松动的砖头。
原身别的不敢说,光论逃跑,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孟珂已经吸收完全部记忆,躬身钻过小洞。按照原身过往的经验,他避开了人多的道路,一路爬墙钻洞成功混到府外。
不过代价也显而易见——
孟珂身上那件几近全新的锦衣,撕了好几道口子不说,衣袖袍角全都是泥。
给他个破碗就能当街乞讨的程度。
刺史府位于长街尽头,附近店铺稀疏,少有路人经过。孟珂朝反方向走,街边的商铺摊贩这才慢慢多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穿越的尽头是什么?
是回家。
如何回家?
去死就好。
再说了,他一个成年不久,人生道路刚刚开始的大一新生,难道真要耗在这个鬼大魏,靠不切实际的“上网课”平息饥荒?
孟珂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琢磨着死法。
前方是一家打铁铺,铺主赤着上半身,黝黑结实的肌肉不断放松、收紧,将烧得通红的铁器反复锻打。
金属摩擦的声音就像长指甲刮擦黑板一样,使孟珂牙齿发酸。
他果断走开。
不行,刀剑自杀太痛。
打铁铺再往前,是一家弥散着药草香的小店。白发苍苍的铺主端坐于木桌前,枯瘦的手指在药材中来回穿梭,似是在辨析分类。
孟珂驻足,望向铺主身后的药草柜。
不行。
他总不能莽着头问人家,鹤顶红几两一斤吧?
万一毒性不够没死成,反而中风偏瘫之类的,他不仅没法完成任务,倒落了个在古代痛苦一辈子的下场。
孟珂盘算着,一缕似有似无的酒香飘进鼻腔,他吸吸鼻子,步伐加快,直至一家酒铺出现在视线中。
铺主是一名中年女人,发髻高挽,一支木簪横插发间,她专心拨着算盘,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平声道:“松针酒余三坛,其余酒售空。”
“老板,这附近可有河?”
淹死算了,孟珂心想。
女人抬头看清了孟珂面容,瞳孔一缩,忙放下算盘道:“二公子要买酒?中州大旱,怀州又与中州接壤,满城酒铺一夜迁尽,我家也只剩这三坛,拿不出更多了!”
原身纨绔之名在外,且又是刺史之子,平民百姓遇到他哪能不怕?
不过原身喝酒付钱、从不赊账,好歹没让“怕”上升到恐惧或者人人喊打。
孟珂见女人忐忑不安,嘴角抿出一个宽慰的笑,摆手道:“我今日不买酒。”
“我就想问问,附近可有河?”
女人绷紧的双肩一松,说道:“河?”
“二公子说的是,定安河?”女人表情古怪,道,“中州旱势已向四方蔓延,定安河受其影响最深,水位再降,干涸是早晚的事。”
孟珂:“……”
死之一字,难如登天。
“二公子。”
听到女人唤他,孟珂“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女人将算盘抱入怀中,苦笑道:“二公子若无事,可否让让?店铺马上就要关门了。”
孟珂仰头看天。
烈日当空,这个点,店铺关门?
“这么早?”
他不由得说出内心的疑惑。
女人短促地叹了一声气,食指点向他右耳旁:“我相公是中州人,前几日他打听消息,得知中州横尸遍野,侥幸存活的灾民正结伴南下寻求庇佑。”
“最快的一批,恐怕已经混入怀州了。”
她放低声音,道:“索性二公子今日衣着并不起眼,不像那两位,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酒铺左侧有一处死角,孟珂与女人颔首道别,站在阴影里望向她方才手指的地方。
一位身材高大、头戴帷帽,腰间挂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且衣角绣有流云纹样的华服男人站在街边小摊前,捧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竹扇,同小厮模样的人低语。
孟珂视线左移,发现男人斜后方的小巷口聚集着一些衣衫褴褛的饥民,约莫有五六人。
而男人的右手边,几名同样穿着简陋的人借摆弄摊上物品的名头,频频朝他投去审视的目光。
作为新时代大学生,孟珂熟知各种诈骗手段,揭露骗子真面目两次,帮助无辜女生摆脱尾随八次。
他怎会看不出这种目光的含义?
怀州不大,酒铺老板光看脸就能认出他的身份,却对那位华服男人一无所知,这说明什么?
孟珂双手抱臂,心想,说明这男的是个傻缺。
异乡人,在外显财露富也就算了,还敢只带比自己整整矮了一个头的小厮出门。
不是傻缺是什么?
他闭上眼,城内大大小小的路线图均细致地展现在脑海中,孟珂规划好回府方案,强压内心的惶恐,慢步朝男人走去。
“诶,这不是张老三吗!”
隔着一层薄纱,他分辨不出男人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他往下一压。
微风拂过,将薄纱掀出一个缺口,孟珂因此对上一双眼尾微挑的凌厉凤目。
眸光流动,掺杂几分疑惑与好奇。
孟珂一瞬间失神,那句打了无数次草稿的警示变得磕磕巴巴。
“有、有人盯上你们了。”
他吞了吞口水。
薄纱被男人掀开一角,孟珂的顺着他姣好的唇形,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最后与他双目相对。
“哦?”
男人瞥了一眼圈在他脖颈上的臂膀,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一旁眉清目秀的小厮气得面红耳赤,跳起来拍打孟珂的手臂,好似男人被街头浪荡子调戏了一般,怒喝道:“你说谁张老三呢?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再对殿、公子动手动脚,我就把你告去官府!”
完蛋。
装熟解围法不管用了。
话音未落,孟珂瞟见小巷角落的饥民,与那些假意挑选的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危险逼近,男人再傻也能察觉出端倪,他眼神凛然,沉声喝止道:“小六,别说了。”
小六?
干脆叫老六吧!
孟珂松开手臂,眼尖地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一把抓住小厮瘦弱的手腕,对男人快速道:“我数到三,跟紧我。”
“一、二!”
说时迟那时快,孟珂五指骤然缩紧,他夺过男人手中的竹扇,手腕一旋,将距离最近的一个瘦小饥民扇倒在地。
疾风在耳边呼啸飞驰,孟珂每一步都跨到了极限,在奔跑时,他想起了原身每一次被他爹追得满城跑的景象。
他不敢回头,倘若回头,必被逮住!
小厮被他死死拽住,在孟珂身后扯着嗓子大喊:
“啊啊啊!不是说数到三吗?”
“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