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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我和她都喜欢王力宏的歌,区别在于我是个狂热于懒散甚过王力宏的伪歌迷,而她是一个狂热王力宏甚过自己的真Fans。记得KTV的时候,她用喜欢点一大堆王力宏的歌,然后用自己不够浑厚的声音认真地唱着,于是每次短短数小时内都搞得像是盗版王力宏的演唱会,让我们忍俊不禁。

      记得大2的圣诞节,校园因为王力宏的演唱会变得疯狂起来。很许多女生Fans一样,她说一定要去看,于是连夜在上海8万人体育馆排队,我有点心疼她的疯狂以及不可思议的举动,不过当我隔天看着她拿着580元的区内票子时那瑟缩的样子,还是会还以一个最羡慕的微笑,至少我知道那比拿杯热水给她更加贴心。

      大3的圣诞节,我们迷上了张小娴的小说《单人房双人床》,里面说如果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愿意将女人冰冷的双脚悟入暖暖的肚子上。句子间,我们躺在一起像是阅读一项神圣的爱情宣言,感动之余,她还不忘打开CD盒子,听一首王力宏的《唯一》,她说如果哪天遇见像王力宏一样唯一的男人,让她为他悟脚也行。我嬉笑她没有出息,但是第二年,他真的出现了。

      快要毕业的时候终于没有在圣诞节的喜庆气氛中变得热烈起来,胸怀各志的同学们慢慢开始将自己的理想与实际结合起来。她是最早决定出国深造的人,也好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去,于是两个女生开始四处找雅思的培训中心,仿佛错过一秒钟会有终身遗憾一样。记得,那年的春天来得很晚,每天早上她总在清晨7点叫醒我,然后两人约好在126路的车站等候,每次在车上我又容易昏沉沉地睡去,而她则把玩着刚流行的MP3,不用说肯定又是听王力宏的歌曲,一定是一遍又一遍。

      雅思的课程很紧张,但是年龄相仿的学员坐在一起,总觉得像是回到熟悉的课堂一样。每次我们喜欢早早占着窗口的前排位子,这样吹不到冷风也不会因为室内空气不流通而“上火”。而每次坐在我们身边的总有2个男生,看上去和我们一样相伴而来,其中一个长得阳光级了,像是气质版本的王力宏,现在想来我们的位子为什么那么固定,说不定也是有这个原因呢。

      2个男生总喜欢问她借笔记,仿佛每堂课没有认真听讲似的,每次拿过去就拼命的抄啊抄。有次在课堂上因为借笔记的事情,被老师当场奚落了几句,她显得有些恼怒,于是下课后男生们不好意思地请求她的原谅,最终以一顿食堂午餐缓和了气氛。和他们熟悉了,才知道气质版王力宏外号叫“兔子”、另一个是他哥们叫“老皮”,来自于离她学校很近的另一所高校。

      “兔子”是个喜欢开玩笑的男生,只要有他在我们之间,似乎都会惹得大家开怀。而“老皮”则是个很少表达的男生,我总觉得这样的男生在80年代后有点标新立异,毕竟这样的沉默多少显现出男人的沉稳与内敛。

      久而久之,我们4个人的位子也发生了变化,“兔子”喜欢挤在我和她之间,而“老皮”则坐到了最靠窗的位子上,趁着10分钟的休息时间,“兔子”喜欢催促着她一起去外面挪挪屁股,我则沉醉于睡梦之中,而有时候清醒的时候总发现“老皮”喜欢无端地伸长脖子看着窗外,一副诗人思索的样子。我总觉得他怪,于是懒得和他扯上话题,而她则比我亲和些,有时候拉着“兔子”和“老皮”听他们将寝室的趣闻,以及专业好玩的事情。

      天下总会有要散的位子,我们经过2个月的培训后,带着忐忑的心情上了考场。过后的一个月,她和我很少说起王力宏,也似乎少了几分听歌的恬静,每次见到我总会说起“兔子”他们什么什么,偶尔也会提到“老皮”。我知道她恋爱了,只是可能全世界也就是她是沉浸其中却不知反省的一个罢了。

      最终成绩公布,大家似乎都还不错,于是仿佛在一瞬间,除了“老皮”以外的所有人都开始办理去加拿大的留学手续。那年的夏天,王力宏又来开演唱会,我意外地拿到了爸爸给的赠票,却到开场前都没有联络到她。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在虹口体育场附近的“老皮”,那场演唱会我站在所有女Fans眼红的B区里面,却哼不出台上唱的曲调,我发现可能静下来听歌会比哼哼要来得安全,一边的“老皮”却有点不自在,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了句:“王力宏有什么好的,你们都喜欢他。”我说“因为我们喜欢美好的事物。”,“老皮”下意识地托了一下黑框眼镜,露出了鬼魅的笑容,台上唱着:“不听话的心跳在胸口蠢蠢欲动,任思绪变成了绳索绑着我飞到你左右……”

      演唱会后,“老皮”送我去车站,他说她和“兔子”在一起。我有点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就戏称有了气质版本的就不要原型了。没想到“老皮”一脸严肃说:“我就没看出来王力宏有什么好。”,我猜那是种妒忌,原来男人的妒火烧起来也如此可怕,不免也想到了另一方面,来不及多问车也就到站了。

      她在演唱会后的第三天准点出现在中介公司,那是我们约好去付定金的日子。当然不止她一个人过来,还拖了只“兔子”,两个人手拉着手神秘地拍了我一下,2个人的方式似乎一点也不让我意外,最后被调皮的“兔子”抓到我的外号“木头”。

      留学的事情办理得还算顺利,我和她在为生活物品打包的同时,也加上了对于未来梦想的打包,似乎在一瞬间,我们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壮感,谁又知道在未来3-4年里会发生什么,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是纯粹的自己呢。尽管中介公司的人再三告诫每人的行李数只能是25公斤,但是她还是把2个大箱子塞得满落落的,临时称了一下发现还是超标了。于是,我建议她少带点个人用品,反正以后家里还能寄过来,她过来看了看我的行李,就把锅子、盖子统统扔到我的箱子里。我偷偷瞄了眼她的箱子,天,都是王力宏的CD。

      上机场前,我坚持没有让父母送我。那种有点诀别的眼泪,让谁也受不了,我知道以自己家庭的经济状况,很可能这短短几年里再也不会回来,不过一想到明天的未来,总还是有点点憧憬。在机场的16号门,等到了她和“兔子”,还有双方的父母以及“老皮”,“老皮”在我们进登记处前,塞给我一包东西,说里面有一份礼物给我,一份礼物给她,并祝愿我们洋生活一切如意。我的眼眶有点湿,于是连句谢谢也没有说,就主动要求和中介领队帮着他们一起托运行李了。

      坐在飞机上面,我打开“老皮”给的纸包,里面有盘CD,不用说是王力宏的新专辑,不同的是已经被撕开外面的包装,我好奇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亲自的签名的CD。看着身边两个你浓我浓的家伙,还是替“老皮”的用心捏了把汗,可能这就是所谓男人的内敛吧。还有一份也是CD,不过是自己亲手刻的那种,封面写着:“To可爱的‘木头’,愿你海外生活一切都好。”,我吐了吐舌头,果然对象不同,连待遇也不一样呢。

      顺手把礼物给了她,说是“老皮”送的礼物。她顺手接过,看见封面上的签名,笑得傻呵呵的,“兔子”凑过脑袋:“哦,‘老皮’还真有心机,我吃醋了。”她赶忙收起CD,刮着“兔子”的鼻子说:“少来你。”于是两人又是一阵笑,我觉得自己除了和窗外云朵做伴外,完全是个多余的人。

      飞机降落在温哥华已经是子夜,MC的人来接机,我们带着疲惫托着行李好奇地看着纸上写着的中文,从牌子的视线往手与人上看,原来也是中国学生。他们说是Freshman411课程的中国学生主任。疲惫的身心不允许我说些什么,就圆了圆嘴巴,浑浊地说了句“oh”。

      由于研究生宿舍满员,我们被通知在近1年内还是得不到搬进公寓的可能性。于是,按照原来的约定住在离巴士站很近的Homestay里面过度,于是我们3个人又顺理成章地呆在一起了。在Student Common Room里面被一位叫做Jeff的大胡子接走了,就这样异国的生活进展得很顺利。

      大胡子Jeff是个很亲和的人,热情地介绍他的家人:太太Monica以及一条拉布拉多“Peter”。我拿出了准备好的中国式礼物,希望他们喜欢并心里默念他们的亲和是出于真心的。可能是太晚了,大家简短地聊了几句后,都纷纷整理行李准备休息了。

      开学后的几个月的生活里,大家都过得很顺心。与其他中国会的学生聚餐,培训完新生课程,了解了当地了地理、历史,以及一些基础的课程。3个人同出家门、同进校门,而下午回家,我基本会一个人独行,和Peter把玩一会儿,与Monica一起帮助做饭。用Jeff的话说,我更像他们家的孩子,我只是笑笑,或许这样的生活才不会让我觉得夹在两人之间是多余的,特别和Peter在一起的日子。

      在周末的时候,我喜欢早起和那头的父母约上视频的时间,有时候在MSN上面会遇见“老皮”,也与他说说这里的生活,“老皮”总会默默地等待我的文字,然后加以礼貌的回复。有次问我喜欢不喜欢他送的礼物,谁知道那段时间早就把这档事情忘得精光,当即翻找出来,打开光驱塞了进去。

      原来盘刻有很多很多的歌曲,第一首Play的却出现了“老皮”的声音,
      “给可爱的‘木头’,怕一时打开录音键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写下了纸条,能够顺畅的读,别笑话我。你、她‘兔子’都去了那边,老实说作为其中和你们一同进取的我,心里总是有些失落的。MC的MKT是我最中意的专业,可惜一年20多W的学费实在让我的心里觉得愧对自己的爸爸妈妈,最终还是忍下了自己的念头。‘木头’,你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显得独立与坚强,和她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实在不知道在外面面对不同的生活环境,你还是不是能够坚持自己的梦想呢?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加油吧。这盘CD里我刻了很多自己觉得不错的歌曲,不过没有王力宏的歌,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些失望,我想在那边听英文听累的时候,有不顺心的时候,能够听到属于我们时代的歌曲,或许能够有些寄托吧。希望你能够喜欢。对了,替我向‘兔子’和她问好,相信‘兔子’能好好照顾到她,而你则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在泛泛平淡的句子后,顺子的《回家》蹦了出来,我听着有些些感动,于是对着MSN对话框说了句:“真酸,不过谢谢你。”

      第一年的课程在圣诞节前变得急促起来,尽管在这里有三个月的时间,却仍然对于英文、人文甚至是考试感觉有点生涩与茫然。Jeff和Monica圣诞节决定去NY,放心地留下Peter交给“女儿”我,说起NY他们单纯地露出一种向往的神情,在我看来其实如果他们能够看见现在的上海,一定会更向往的。

      想到圣诞节后的期末测验,我的整个神经都有点紧绷。而她和“兔子”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他们相互商量省内的各个浏览点,仿佛采购、观光才是他们这2周需要做的事情。有时候一起吃饭,他们把最终的地点告诉我,希望和他们一样能够在异乡过一个传统意义的节日,不过我还是放弃了,想起了精算课,我实在没有信心去玩。

      那年的圣诞夜,温哥华下着前所未有的大雪。她和“兔子”外出,到了10点多,打电话说没有车,就不回来了。挂点电话,摸着早已入睡的Peter,感觉背后有阵冷风吹过,平日里热闹的大院子一下子空落了很多。于是,无心再温习书籍,上了网,“老皮”的图标是红色的,大概是上班很忙吧,打开他送的CD,就这样一杯咖啡后,我又开始了另一轮复习,其实在此时也只有把所有的思念与牵挂藏起来才不会让自己太难过,这也是所有孤独的留学生在海外最重要的课程吧。

      在若干月后,拿到属于自己D的成绩单,我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地。其实很不明白数学很差劲的我为什么会盲目地选择Accounting专业,连PHD.Clair也觉得自己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她睁着蓝色的眼睛只能干巴巴地说:That’s OK!

      那天打了个电话回家,妈妈在那头很牵挂自己的情况。尽管很难开口说成绩差的事实,但还是说了出来。在我看来,或许现在回头还不晚,又或许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专业。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有种莫名的刺痛感,可以想象父母辛苦的将手到上100元换成20多元的感觉,于是镇定了一下神情说,我会继续努力通过2周后的补考。

      她和“兔子”的MKT成绩也出来了,看着他们没精打采的样子,看来也不怎样。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和“兔子”要好好念书,不能再贪恋一时的玩乐。“兔子”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又摇头起来,他那不经意的敷衍感,让我第一次对他有种厌恶的感觉。于是,三个人的饭都吃得很安静。

      未来的2周,为着基础课和地理课的PPT文件打拼,挤出时间再好好复习精算。每天朝6晚2,让我身心感到疲惫,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作息使得我和他们的距离慢慢拉远了。我很久没有钻进她的房间里和她聊聊“兔子”、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甚至其他中国会的同学邀请我参加春节聚会,我都不知道他们不会去。老实说这样的距离变得太过突然,但是当一切问题在同一个时间出现的时候,仿佛自己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变化会是一种不能逆转的事实。

      补考的成绩在同国会后的一个星期公布,勉强的一个C感觉很单薄与乏力。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真的影响自己未来2年的学习进程,也很迷茫自己的职业前景,难道Accounting真的适合我吗?或许是说我适合Accounting。

      带着一连串不能解的疑问,我只能独自去品尝,她和“兔子”经常早出晚归,闹得Peter总会乱叫唤,逐渐也引起了Jeff的不满。尽管那个区的治安不错,但一对外国人这样晚归总会引来诸多的不便。最终Jeff在周末的早餐会上给我们下了一张文件,上面提出不希望在上课时间晚上十点后回家。“兔子”当即表示不满意,随后和Jeff争论了几句,我和她干坐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偶然间我们四眼相触,从里面看见了一种决定,我知道可能这次是真的要和他们远离了。

      周末晚饭过后,她钻进了我的房间,“嘿,我们在找房子,可能要搬家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吗?”“为什么,就因为Jeff给你们立规矩吗?”“也不全是吧,总觉得住在Homestay不是很方便,特别我们已经住在一起过了。”“那这样你们的生活负担不是要加重了?我们都还没有申请打工呢。”“再说吧,我爸爸给我汇了些零花钱,先用着再说,你呢,有什么打算?”“我想过阵子再说,寒假里想外出找找工作机会,而且精算成绩也不好,想再花点时间。”“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呢,这里的男生还都不错呢。”“我?还没有想过呢,现在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愿意用肚子给你悟脚呢,呵呵。”“你还记得这个呀,哈哈,不过还是很浪漫,有次我让他给我悟脚,他就是不肯……”

      两个女生的碎语,最长和最后的一次就在那个漫长的冬夜里开始结束,过了1个月她和“兔子”趁我上课的时候搬家了,她留了一封告别的信以及当初我们看了无数遍的《单人房双人床》,封面上的提款是:“TO我最亲爱的朋友,愿你能够找到一位能够为你悟脚的最爱。异乡的日子很寂寞,但一定不能要心寂寞。”

      合上书,我觉得像是被人遗弃的一件行李。Jeff走了进来,带着Peter,拍拍我说:“我以为他们不会把你留下,不过我和Peter却很高兴看见你在这里。”我带着泪花吐出了“谢谢”。

      当晚Peter像是能预知我的痛苦一样,十分乖巧地爬在床沿边上,耷拉着脑袋,偶尔会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将有限的NB音量开到极至,一遍又一遍放着《唯一》,眼泪就这样默默地流了下来。“我的天空多么的清晰,透明的,全都是过去的空气,牵着我的手是你,拌你的笑容,却看不清,是否一颗星星变了心,从前的愿望你全都给抛弃……”听着伤感的歌词,我在仿佛在纪念自己逝去的青春与友谊,在这样一个凛冽的冬夜里,我的哭泣却比雪花落地还要安静。

      第二天,身边的Peter起身,依在它身上的我却顺势倒在了地上。眼前晕乎乎的最后印象是一对黑黑的眸子,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Monica坐在床边,用柔软的声音说:“Ann,你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抬起四肢无力的手摸摸额头,又是一阵晕旋。Monica说:“不如带你去诊所吧,看来病得不轻呢。”“哦,不用了,谢谢你Monica,我从中国带来了药剂,等下喝一些就好了。”“你确定吗?”“哦,是的,谢谢你,Monica。”

      就这样我匆匆打了电话去学校,告诉他们取消Winter Semester的课程。在服下第一颗安乃近的同时,我登陆MSN,想找爸爸妈妈倾诉一下心情的苦闷。却不想“老皮”跳了出来,“木头,你好吗?好久没见你上线了,那边的天气冷了,你有没有生病?”一口气那么多话,我实在想不出怎么回答他。于是胡乱给了他一个号码,我猜他一定很吃惊,但太需要倾诉的心情实在很难控制我的理智,管他呢。

      药力的作用,让我很难继续在桌子前坐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电话铃声骤然响起。“Hello……”“喂喂,木头?”“谁啊?”“我,老皮啊。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那里过得不好吗,还是生病了?还是学习不好被老师骂?还是房东欺侮你了?……”在英语的语法中,这样没有连词的断句我可以在阅读中剔除,但是此时来不及反应,我已经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电话那头已然没有了声音,只是沉默,默默地等待哭声后的断句。只是过了很久,我才从悲凉的感觉中清醒了过来,哽咽地说:“抱歉,老皮,他们都走了,我生病了,成绩不好,我努力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次,“老皮”透过电话线陪了我很久,听我讲了短短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包括“兔子”和她搬家的事情。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听,最后他说:“木头,觉得累的话,寒假就回来吧,这里也快过年了,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会舒服些。”“不行,答应过爸爸妈妈不回来的,而且还想借机会看看有没有打工的机会。”“哦,那你能不能抗过来?”“不知道,我会努力的。”“好的,木头,记得我的话,别太勉强你自己,有时间我会打电话给你,当然你有事情想找倾诉也打电话给我,知道吗?”“好。”

      感冒在按时服药、按时休息中痊愈得很快,他们搬走了、“老皮”的电话也不会常来,然而生活还要继续,没有了贴心的朋友,至少在异乡还有曾经带入境的梦想与希望。与Student Union交涉了很久,我递交了自己勤工俭学的申请,工作内容一栏填写“教中文”,另外怕他们担心我的水平还附文章2篇。在等待通知的空挡里,我拿着地图,开始熟悉城市周围的公交线路,还有学校附近的景色、图书馆以及辅助设施。突然发现这短短几个月里,我竟然连学校的主图书馆也没有去过,连学籍卡上的图书借用证也没有打过条形码。就这样,在迅速找寻新生活中的新内容的时候,我逐渐忘了她搬家后并没有打电话给我的事实。尽管在夜深独处的时候仍然会感到空洞与心痛,然而这样的疼痛感已经慢慢融化在地面上雪水里,在太阳的照射下,逐渐消失。

      新学期的第一天,是春节的初一。我特地换上了带过来的新衣服,起个大早给Peter准备好粮食,又为Jeff和Monica包了一顿饺子。尽管吃了饺子后,他们仍然还是闹不明白什么是“初一”,但是这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却给了我无限的力量,带着这样的心情上完了整天的课程。晚上和同国会的同学们相约一起聚餐,在唐人街过一过中国的春节,路上碰巧遇见了她和“兔子”。在上巴士的一刹那,大家都楞了一下,还是“兔子”挤出一似笑容,捻熟地和我说了声:“Hi。”我礼貌地回复了一下,只见她紧握住“兔子”的手,头低了下去。

      一路上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着,才知道他们刚从大瀑布赶回来开学,又逢春节初一,所以想和中国的同学们一起过。而她显得异常沉默,只是到了末了简短地问了一句:“寒假都好吗?”我点点头。她在搜索我眼光中的答案时,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整个人呼吸顺畅起来。其实之前,我早想象无数次我们重逢的画面,惟独没有想到会如此简单又平静地对待他们。不知道是自己真的不怨恨他们,还是已经淡然了彼此的友谊。

      聚会很简单,大家在一起热闹地包着饺子,介绍新成员的加入,男生们喝酒聊天,女生们则拉着学校或是专业或是个人间的闲话。看着时间滴答而过,我起身作以告别,东健学长说“一起走吧,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于是在走出门口的时候,我看了她一眼,她也在看我,默默地感觉,我还是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

      东健学长比我大一届半,已经在本地找到了实习的公司。一时间成为大家心目中优秀的楷模,他和我住在相邻的社区,而像这样一起回家却是头一遭。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10点了,Jeff在客厅看球赛,我本想解释自己晚回家的原因,不过他表示对于“中国新年”的理解,还是接受了我破坏的规矩。在大家几分钟的闲谈之后,我进了房间上了MSN。那头的父母已经在视频线上打开裢接,镜头里面父母不时看着屏幕挤在一起,谈话间也会摸摸镜头,让我感觉自己就在他们身边一样。问起这里的一切,我都只是点头,怕一有什么总结就会百感交集且会流泪。妈妈在末了嘱咐了我的功课,说如果觉得太辛苦就不受这个洋罪,早点回来吧。我第一反应地摇了头,说自己选择的路会自己负责。爸爸点了点头,说女儿你终于长大了。

      此时,电话响起,“木头,新年快乐!”“老皮,怎么是你,新年快乐!”“哈哈,我看你上MSN,想你在家里了,知道有很人会在线上说快乐,所以抢先电话先!哈哈”“呵呵,谢谢你,刚才和父母视频呢。”“哦?你有镜头啊,那和我视频吧,快点啊!”

      镜头再次开启,连线那头“老皮”一身短打打扮,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在非洲过年。后来才知道他那次长时间通话后,之前他的自荐信被一所澳洲大学看中,给了丰厚的奖学金邀请他去袋鼠国念书。后来和家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前往,那也是最近2周所发生的事情,我在这头惊讶不已,他则笑得很开怀,“世界很小,事情很巧,惟有胸中有梦想并坚持才会有Happy Ending。”

      那夜我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时差,忘记了彼此我明天要上的课,忘记了他还要收拾的行李。就这样外面的天空慢慢地亮了起来,我们才在镜头前说了无数次再见再见后,真的下线了。当我彻底想关掉MSN的时候,“老皮”又跳了出来,传了一首王力宏的《让我取暖》,“木头,那边很冷,听着取暖吧。”

      日子过得很快,我找到了一份在当地语言学校当中文助教的兼职,新学期的功课也勉强跟上班级的步骤。每天奔波于学校与Homestay之间,三个点的远距离让我觉得有点点吃力,有时候生病或是生理期的时候不免会觉得很辛苦。但想想奔波有助于脑力解乏,也就这样乐呵呵地过了下来。有时候不用兼职的日子里,我就会在MC南边的大草坪上坐着看书,耳朵里塞着MP3,有时候会拿着“老皮”送的那盘中文CD过瘾。要说听王力宏歌真的少了很多,听说那时候他出了新专辑,在上海又开了一场演唱会。可惜只是听说,有时候也会在网上面下一点他的歌曲,只是觉得他的声音阳光依然,也多了一份豆蔻后对于世俗的与爱情的悲叹。我在想是我成长了,还是王力宏的有感而发呢?

      至于她和“兔子”,很偶然才会在同国会的聚会上看见他们,似乎还是老样子。她看上去有点点发福了,依旧客气的寒暄几句,然后各自找到自己的聊友们继续大家圈子里的话题。我有时候很不能理解那么多年的友谊就这样搁浅了,在表象面前,我总觉得她似乎眼神里还有些些牵挂与关心,但比较费解,为什么那么多时间却一个电话也没有呢?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听王力宏的歌,关心偶像一切的行踪一如从前。

      在同国会里和东健学长聊得话题最多,开始大家讨论一些专业的课程,有时候偷懒会问他要以前的笔记和学习资料。除了学习,他也是我那所语言学校的义工,用他的话说,当年不是教中文的华人老师收留他兼职,可能要沦落到唐人街黑市里给人家盘子去了,所以现在有点小成绩还是不能忘本了。每个周末他会在车站等我一起去培训学校,然后他客串大班学生的小品老师,而我在初级班级里教洋学生学习基础内容。

      我的课经常比大班的课早结束,和东健学长熟悉之后,我也会在下课后,买2杯咖啡等他一起回去。回家的路上,他会给我介绍公交沿线的风景,还有生活的小窍门,有时候累了甚至还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在我看来,他就像是自己异乡的亲人一样,一位不摆架子、热心的好人,而我在他眼里就像是片单薄的叶子,在秋风骤起的时候及时呵护一下,在天晴的时候又会折射一些雨露与阳光。

      温哥华的春天和夏天过度不大,Peter开始褪毛了,弄得家里地毯一身又一身的毛团,Monica很是头疼,于是勒令小家伙在园子里面玩耍,只有在少雨或睡觉的时候才放了进来,后来我把Peter搬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样感觉自己多了一位贴身的朋友,加上清理及时,Monica也对我更加亲和了。6月的一个周末,Jeff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他说下周会有2个新中国学生住Homestay,希望我能多给一些照顾。我欣然答应了。

      新来的两个都是女孩子才16-17岁,是到这里续念高中课程的,她们一个是北方口音,一个是上海同乡。刚才看见Jeff大胡子怯生生的眼光,由于我的及时出现,表现得更活跃了,于是我调侃Jeff应该要修理胡须,Jeff却一脸无辜,憨厚地笑了起来。办了个迎新会已经是晚上9点了,我惦记着明天的功课,于是领着还在熟悉味道的Peter回房间了,不一会敲门声大作。

      打开门,原来是同乡的小女孩,她有些不好意思外带好奇的探视着我的房间,于是让她进来,她叫鱼,由于北美人叫Fish是监狱新人的意思,所以她没有带着国内起好的“Fish”英文名一起入境。

      鱼有些羞涩,告诉我并不喜欢同样新来的邻居,觉得北方女孩子特别讨厌。我有些震惊她开口的对白,却硬着头皮听她说完了飞机上面的所有事情,比如说好流着上厕所看行李,北方女孩上得久一点;过来的路上,北方女孩又大方地给出租车司机小费;还有在学校注册的时候又抢着她的话题和外国人搭讪。我仔细听完后,告诉她在外面要和不同个性的同学相处,除了要保护自己外,还要为自己建立好友谊,这样能够在危难的时候有朋友帮助。

      她木然地看了我一眼,我礼貌的拿了一包零嘴给她,她拆开吃了几口说没有上海的XX牌好吃,就扔在一边,懒散地说:“我累了,Ann姐姐以后聊吧。”

      本以为能够好好看功课了,北方女孩静走了进来。她是问我借IP卡的,说是给父母报个信,于是拿着IP卡坐在我床头煲起了电话粥,从爸妈到姨妈到同学张三李四,直到电话卡传出没有钱的提示才罢休。静和她的名字相反,有点点不安分,却长得特别标致,相比鱼的坦白,静过了一些顾虑,可能考虑到我是她的同乡吧。在把玩了一会儿Peter之后,她开始凑到我的桌子前,看见了王力宏的CD兴奋的跳起来,“哎呀,Ann姐你也喜欢他呀,我也喜欢呢。听借来听听不?哎呀,可好了,来国外能听到他的声音,你是不知道,我爸妈为了能让我纯粹学英文,是没收了我所有行李里的中文东西啊,可想死我了。”“呵呵,你喜欢就送给你吧,代表我的一份美好祝愿吧。”“真的呀,太谢谢你了Ann姐。”于是,她伶俐地笑声在门后渐渐消失,我突然感觉到有些问题,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高中的课程和大学的不一样,加之学校离家近,两个女孩总比我晚出门,早回家。周末有时间我会带她们去City里面逛一圈,有时候会在下课后带着东健学长和她们一起熟悉环境。在我们四个人相处的时候,静显得特别活跃,她喜欢挽着东健学长的手臂,一直叫“东健哥哥,东健哥哥。”而鱼在我的身边显得安静些,有时候东健学长会给她们讲笑话,我侧过身看见鱼笑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寒意,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有了新朋友的加入,家里面也开始热闹起来。Monica开始当起妈妈的职责,要照顾两个还未涉世的女孩子,而我晚上也开始有了课程,所以也和她们的接触少了一些。有时候她们会逐个跑到我的房间里,开始的话题天南地北,后来话题逐渐集中在了王力宏和东健学长身上,一个是偶像谈论还算合理,另一个,我想应该是这个年纪女孩子所憧憬的对象吧,也算合理。

      后来周末的时候,她们也会去City逛街购物,买很多很多化妆品、CD什么的,有时候带着大包小包来培训中心找我和东健学长,其实我知道,找我只是个借口而已。日子长久了,我也会识趣早下课早回家,照顾Peter、帮Monica料理家务。于是和东健学长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很多。

      终于最舒服的夏天盛装出现,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清爽极了,我哼着小调想起了久没有联系的“老皮”,于是拨了电话过去。在大家互相熟悉异乡环境后,我们很少再通过视频聊天,电话打来打去方便又便宜,所以这是我们经常联络的方式。

      铃声响了很久,“老皮”惺忪地“Hello”让我有些内疚,完了,忘了算时差了。“老皮,木头,你好吗?”“哦,不好,刚梦见你,就被你吵醒了,你有没有人性啊。”“呵呵,梦见什么了呀?”“梦见你到澳洲来看我,我们一起和袋鼠比赛划拳。”“哈哈~!异想天开”“是哦,木头现在不木头了,也不要老皮了,老皮好苦啊,木头,老皮想你。”那句话他曾经无数次戏谑地说起,但是在他哈气连天的口吻中仿佛多了些严肃,我听地心悸。“别开玩笑啦,老皮,你放假来这边玩吧,”“真的?你算是邀请,我不管啊,真会来啊,到时候吃你的,住你的,嘿嘿。”“好。挂了,睡吧。”

      暑假没能报上Summer Semester,于是申请全职在培训中心上课以求生活充实。静和鱼也放假过来玩,认识了不少当地的朋友,东健学长周末按时出现,四个人的友谊如常,生活如常。一天,准备出门前接到“老皮”的电话,“木头,24小时后见,最后通牒后天当地时间11点来机场接我,抗议驳回。”还没等我反应,他就像耍大牌的明星一样挂了电话留下一长串忙音。

      不得不承认,对于这座生活近一年的城市,我实在知道得太少。拿着公交线地图研究了近2个小时,我决定放弃,以前在国内爸爸常说“路在鼻子下”,现在想想用嘴巴问才是王道。那天,Jeff自告奋勇地送我去机场并且向我指了一下机场巴士站的位置,于是大胡子启动小Honda远去。

      在异乡的出境口再看见“老皮”的时候,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在那里拼命地挥着右手。真希望那刻我的面前没有来往的人群,又很希望自己能够和姚明一样高大,总之,当他看见我挥舞的右手时也停顿了下来,提着他的手提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陌生人看来这两人一定很酷。

      “嘿,老皮,你好吗?”
      “木头,你好吗?”
      “你看呢?”
      “哦,看上去不错,也没胖,这我放心了。”
      “你很酷啊,哈哈,来我们拥抱一下吧,欢迎你来温哥华。”

      仿佛一瞬间,我们都以婴儿拥抱母亲的方式来欢迎彼此的臂挽,心理学上说这样的拥抱是缺乏安全感的潜意识证明。我不得不承认,在满是金发碧眼的世界中,我们需要思考、呼吸与争取的是时间来得太少了,毕竟生活是基于生存的基础上。在巴士的路上,我将这样的感触与“老皮”分享,他只是默然,因为这样的认同对于要强的他来说有些羞辱感,但这是事实,要想改变,只有再付出不同于任何留学生的艰辛与努力。

      “老皮”在City的青年旅店订了个床位,由于旅程的劳累,我们相约第二天再见。于是匆匆道别后,我赶时间似地去了培训中心。“哈哈,Ann你迟到了,小心被主任K。”“嘘,接了个远方来的朋友,还赶得及,你怎么来了。”“今天有记者来采访学校,我来帮个手。”“不用上班呀,真幸福!”“哈哈,请假呗,什么朋友来了?男朋友?”“哈哈,性别是说对了,不过是好朋友,真晚了,下课聊。”

      东健学长知道“老皮”来这边度假,便热心地充当起导游,还将自己的公寓腾出一个房间邀请“老皮”居住。搞得我和“老皮”都很不好意思,东健学长却一脸无辜地说:“Ann,你懂不懂‘有朋自远方来’的道理啊,这丫头。‘老皮’别婆妈了,这里我是地头蛇,到时候去澳洲由你带路。”“哦,那我就真不客气了。”两个大男生就这样递交友情书,在3天的相处中,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他们带的拖油瓶,在后面晃久了就会像哄孩子似地得到一只冰激凌或是在两个人中间位子的电影凭票。尽管有些喧宾夺主的嫌疑,但我还是很享受这样的友谊,仿佛能回到单纯的校园生活一样,那种开心与亲切还有自然是发自内心,并且不必言语就有2个活生生的人与你共同分享。

      时间像流水一样倒过了第四天,晚上在东健学长家和“老皮”吃饭的时候,他说起来她和“兔子”。“木头,第四天了,你都没有和我提起她和‘兔子’,还得我要先提。”“哦,你大老远过来是该去看看他们的,明天去学校吧,我不知道他们电话。”

      下午四点后的经管教学楼一群人影,上下课的学生交织在一起,我和“老皮”悄无作声地斜对面的草皮上,眼睛扫视着人来人往中熟悉的影子。不久她和“兔子”相拥着出现了,“老皮”拉着我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相视一楞,不久“兔子”打破沉默与“老皮”打起了招呼,“你这老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哈哈,你这小子,去年到现在就没见你踪影,MSN也不上了,怎么?搂着佳人忘记兄弟啊?”“哈哈,小子你就酸吧,哪敢啊,什么时候来了?”“有几天了,倒时差就用了2天,嘿,你好吗?”“老皮”转身看着她,她满是狐疑的眼神里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哦,我很好,谢谢。”“我们四个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晚上你老小子招待我一下吧?”“哈哈,行啊,来我家吧,让她给你做菜吃。木头,你也一起吧?”我有些压抑,但为了不破坏重逢的美好心情,于是还是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踏足他们的屋子,在MC不远的社区中,房子的面积足以和Jeff的屋子媲美,典型的北美人家——前有小草坪,后有小园子。“哇,那么大的房子,就你们两个人住?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发达了啊?”“哪儿啊,不是她爸爸怕她吃苦嘛,我也是凑巧看见这房主人去美国工作了,要把屋子全部出租,所以我们捡了个小便宜。”“真不错,还有小壁炉,你们真够小资产阶级的。”我环视着宽大的客厅,精美的雕花壁炉、欧洲式的摆设还有中央那台57寸的电视机,忽然由衷地安心起来,至少她没有受苦,不用看房东的脸色,而且也不用为了交通的不方便到处奔波。

      晚餐与预料中一样是简单的外卖Pizza和可乐,还有松饼,典型的北美快餐,她还是不会煮饭,一如既往的。尽管如此,她优雅的品位总能为不足的晚餐点亮一些气氛,比如在餐桌的烛台上点上蜡烛,配上小花吊灯的昏暗光芒,我们四个人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在席间慢慢多了些话题。“老皮”将自己留学的经历与他们分享,他们也说起在MC生活、学习的趣闻,我更多的时候扮演一个听众,偶尔“老皮”会耷拉着我的肩膀,戏谑地说:“你们是不知道,现在木头同学是XX培训中心的小老师了,将我们的中文发扬光大,我们鼓掌庆贺一下吧。”于是,他们的目光在餐间第一次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挪出了“谢谢”。

      吃完晚饭,我和她第一次站在一起收拾餐具,比起客厅里“老皮”和“兔子”兴奋且高分贝的谈论声音,我们显得特别安静。终于我嗫嚅地抬头问她:“你真的过得好吗?”她有些失措地抬起头来:“哦哦,还不错,我们生活得很好。你呢?你还住在Jeff家里?”“是啊,他们对我不错,不过下个学期想搬出来,离培训中心太远了,比较不方便。”“哦,不错。”又是一阵子的沉默,我想不出来更好的托词,尽管我很想和她说些什么,比如问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为什么留下那本《单人房双人床》?还想问问她有没有继续痴迷着王力宏的歌,有没有听他出来的新CD,还有那首《放开你的心》?

      不过很多问题是不需要找寻答案的,因为就算知道也并不代表什么,时间和感情一样只能向前走,即便你是如此的不愿意。晚上9点,我们正式起身告别,在路上“老皮”出奇的安静,在巴士站彼此分别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整理我的头发说:“木头,原来你和他们已经那么的远,你希望我站在哪一边?”我摇头,那不是一句站哪边就是对和错的问题,当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棘手的问题。

      在又一阵沉默后,我猛然抱住他,委屈很久的眼泪在他面前真实流淌。“老皮”轻柔地摸着我的头发,“木头,不要太难过了,如果友情不在,你就不要勉强自己,做自己快乐的事情就好了。”我点点头,擦去自己的眼泪,在心里发誓那是最后一次为她和“兔子”流的泪。

      三天后,“老皮”离开了温哥华踏上归途,只有我和东健学长在机场与他送别。用“老皮”的话说,“兔子”和她周末要上课,所以就不惊扰他们了,其实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再觉得不安与尴尬,何况东健也在。临别的那刻,大家都很伤感,我送给“老皮”一盒枫糖做的特色零嘴和一条毛围巾,东健送他一套加拿大的特色风景明信片和旅游实用指南。“老皮”收着礼物,私下笑眯眯地和我说:“我看东健那小子不错,你也老大不小了,考虑一下吧。”我回头看看东健学长,“唉,他目标性太强,竞争对手太多,以后再说吧。”“哈哈,加油吧,木头,我来实地观察后真的对你放心了,你在这里生活得很好,而且还有那么好的一个帅哥照顾。木头,我真的放心了,但是如果有什么伤心的事情,还想得起我的话,不用算时差,记得电话我。我一直愿意为你竖起耳朵,像袋鼠一样!”我的鼻子感到一阵酸楚,于是拼命点头算是一种回应也怕眼泪和鼻涕一起滚落。

      “老皮”离开后的生活还是照旧,暑假培训中心与Homestay两点一线,偶尔会和静还有鱼一起浏览City,这两个矛盾重重的女孩子在逛街于购物上却有着惊人的默契,不知道是给我面子还是给商场面子,和她们外出基本都是情绪愉快的,如果有东健参与,程度绝对能达到Perfect。而东健也乐于承担一个哥哥对于2位小妹妹的宠爱,连同她们所回应过激的娇媚。

      夹杂着两个女孩子复杂又微妙的关系,等不来学生公寓的入住通知,我决定搬离现在的是非地。恰巧东健学长隔壁的公寓在寻找租客,于是我成为最完美的候补选手,我们彼此达成不成文的默契,为了避免女孩子们找上门的危险系数,决定不告诉静和鱼我的新住处。在连续两周忙碌地准备琐事之后,真的要离开居住快一年的Jeff家,Peter不安地吠了一晚上,我知道它已经成为我生活在这所房子中的一部分,而当Jeff帮忙搬上最后一箱物品时,眼中也闪烁着泪花。老话说“失去才知道美好”,真没有想到在不长的时间里,我与这可爱的大胡子一家建立起了那么坚固的友谊。Monica一定要我带上她亲手做的玉米饼,并嘱咐着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我和她亲吻并拥抱道别“Bye mummy,Bye daddy!”

      张罗完搬家的事情,在东健学长家用了第一顿真正独立后的饭菜。席间他玩笑说,终于找到了一个上海厨娘,以后有口福了。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方便自己的味蕾啊!和在Homestay居住不同,公寓虽然不大,但有基本的生活设施,你必须要为自己的房租、水电煤、电信费、生活设施费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费用和生活开销负责,于是还没有沉浸在独立快乐中多久,我就强迫自己保持高度清醒,依旧奔波于课程、培训中心之间,有时候在网上下些单据做个兼职,要说吃饭的时间,就此没有了正点。有时候饿极了才会披着大衣往附近的小店或是超市凑或一顿,后来学会了外卖点餐,电话预定永远是Noodles,当外卖的服务生熟悉了公寓的号码时,他们已经不需要我重复晚餐的内容。我突然想起《Sex and the city》中米兰达的经历,原来单身生活真的很凄凉。

      关于与东健学长做邻居的事实,我有很多事情都不好意思或是说不想去麻烦人家。尽管我知道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我搞定或是免费为我做顿香喷喷可口的饭菜,但我的自尊心连同渴望独立的要强精神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信念生活着,直到我的胃病发作。

      在国内好吃好喝的日子里,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胃会有什么意见,于是也不会想着给自己备点药物。那天晚上为了完成第二天要交的报告,我忘食了一餐饭,于是胃终于开始搞起罢工,折腾得我上呕下抽搐。看着天色渐渐变亮,除了扣开他家的门,我实在想不出比之更有效的方法。

      当胃与精神都稳定些的时候,我已经吃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以及一些西药。披着毯子从沙发坐起,看见东健学长还在厨房忙碌着什么。“你醒啦?小丫头也不好好吃饭,胃折腾坏了吧?我给你煮些粥,你可以分几次今天喝了它。天又要冷了,你再这样会真出毛病了,如果懒得一个人做饭,我们就一起做吧,反正我也一个人吃饭,也不喜欢老吃外卖的东西。”“好的,但是饭菜大家AA制,你不能老为我的饮食买单。”“呵呵,人小心也不大呀你,好吧,为了你的胃口就听你的了,你记帐,每个月结帐总行了吧?!”“好!成交!”

      自那日临晨“胃疼事件”后,我逐渐开始被习惯于“正常饮食”的规律时间。东健学长尽管已经正式开始工作,但是作息却安排得相当严谨,每天早晨6点起床-跑步1小时-8点早餐出门-晚上7点到公寓-8点前准时用完晚餐。我并不适应这样正常的生活作息,却得到他的一片质疑与讨伐的声音,我曾经和他开黄段子说:“怪不得没女人和你同居,说不定连□□的作息也排得稳稳当当的,嘿嘿。”不想遭来一个头脑刮子,“小丫头,想什么呢?!”

      没过多久,当作息正常的学长看实在没办法改变“胡乱主义作息”我的时间表,也就慢慢习惯那种“清晨不见,傍晚见”的同餐方式。只有周末的一天,我们要同去培训中心,这才得以正常的同餐时间。而说起做饭,则是东健学长的又一病痛。关于早餐,大家都要解决“牛奶+面包”的形式,到了晚餐,这个学期基本我都要晚上8点才能回公寓,于是几乎所有的饭菜都是他准备的。本来,学长想着周末能够尝尝姑娘家的手艺,没想碰见一个糖和盐也搞不清楚的女孩子,当吃了那盘满是甜腻的炒鸡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炉子啦。看着东健学长抽搐的表情,我想他一定后悔当初慷慨激昂的决定吧。

      就这样,我被好吃好喝地继续安稳生活了下去。只是遇见每个月要结帐的时候,学长总会以“下次再说”而善意地搪塞了过去。时间长久了,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起来,便主动担当起“咖啡主管”的重任。在鬼子的世界里,咖啡是最为精妙的东西,也就是这样,我真正开始爱上享受买咖啡、泡咖啡与冲咖啡的感觉。

      有了明确的分工后,两人的公寓布局也开始有了变化。学长厨房的东西蔓延到了客厅,而我客厅和厨房变成了学长摆放工作书籍和文件的场所。渐渐地,两个人共饮咖啡在地毯上各看各书,各打各字成为了新的公寓风景。

      温哥华的天气又开始冷了起来,刚过10月份,我已经套上了厚厚的外衣。由于第2学期的课程安排紧张,因此申请将培训中心的课程调整到了整个周末,以便自己能够应付缠人的数字还有老师。这天,刚摸索钥匙进门,就听见东健学长在门口叫我了。“Ann,你朋友找你,在我这边。”

      “你……你好吗?”她端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用略显局促的口气打探我的心情。

      “哦,挺好的,就是很忙。你呢?”

      “哦,还好。不好意思,那么冒昧来打扰你,我知道你从Jeff那里搬走,他告诉我你的新地址的,所以我来看看。”

      “对,有段时间了。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哦,没休息好吧,没事情的,谢谢。那我走了。”

      当那杯咖啡余热仍在,而她那短暂又突然出现的背影却早已经远离。我实在很难想象是怎么样的情形或是原因,让她去主动联系关系不怎么好的Jeff,而后展转来到我的公寓;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精神憔悴又心力慌忙。没有她给的答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独猜想,以至在晚餐的时候也走神其中。

      “喂,丫头在想什么呢?”东健学长挥挥手中的筷子。

      “哦,没什么,在想为什么她会来找我。”

      “她是你的朋友吗?没有看见过呢。”

      “对,一起来MC的好朋友,认识很久了。”

      “那怎么会没联络呢?怎么不和她住在一起呢?还能有人互相照应。”

      “因为,她和男朋友住啊,她和我是……”

      当话匣子打开的时候,仿佛头脑中的那部分记忆仍然储存完好似地倾囊而出。再一次,在一个旁人的面前说起了我、她、“老皮”和“兔子”的故事。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老皮’走的时候,说她和‘兔子’什么什么的。”

      “是啊,不知道她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其实不用自己去猜的,看得出来你还是挺关心那个女孩子的,不如自己去问问更为踏实些。”

      我点点头,其实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果的方法,或许她生活得很好,只是遇见了些挫折,需要一些鼓励和安慰。

      当第2天被学长领着敲开公寓门的时候,看见她衣着邋遢、精神委靡的状态,我为昨天来不及给她反应,任由来去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悔意。我接过她身边3只大行李袋子,泡了一杯咖啡,她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Ann,我好累,想睡觉。”很简单的句子,她却用含泪的眼神伤感极地表达出来。从里面透出的内容太多,我实在无法读明白。最终,我只是本能地点点头,老实说面对这样的情况,很难在第一时间想一种无法接受请求的理由。

      晚上回公寓,她已经将我临时腾出的小书房收拾得干净整洁,人也重新洗梳过了,看上去精神好很多。但是还是安静地坐在沙发,除了我打电话叫外卖的声音,整个房子空空的,一种难言的静让人觉得忧郁。

      我像从前那样双腿盘在沙发上,而她的表情也慢慢恢复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待整理完情绪后,我才知道她和“兔子”在搬家之后发生的事情:

      其实,刚开始两个人的感情还一直不错。但在“老皮”和我去他们之前,她和“兔子”的矛盾则开始明朗起来,他们的家庭条件都还不错,于是用双方父母汇来的零花钱生活、旅游、购物,只是“兔子”似乎太沉浸于此,不仅惹得成绩直线下滑,还总会惹来其他女孩子的追捧与注意。长久以往,交际多了,花消也大了,开始她还能规劝住“兔子”的消费行为,但到后面是越发不能控制。为此,他们互相指责、相互恶语相向,逐渐“兔子”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她也伤心的收起关心与爱,用冷战来折磨感情。

      就这样,一个周六购物回家的傍晚,她进门遇见了“兔子”和陌生的女孩子在客厅里面赤裸裸的激战。最终,矛盾升级成为了人品的问题,两个人开始了新的争吵与辩驳。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学院的一张劝退通知书交到了“兔子”的手里,除了转学,“兔子”似乎没有更加好的出路。就这样“兔子”即将远赴北部的一个小城镇的学校来继续他的学业。而他们的情感似乎也在此时,没有悬念地画上句号。

      当一切事情包括情感转眼即逝的那刻,曾经两个深爱的灵魂变得现实起来。他们开始结算清单、付房租以及信用卡的欠款,才发现“兔子”与她共同的卡余额已经无法支付他们的所有债务。那天开始,“兔子”以同样的方式连带着仅存有80加币的银行卡选择搬家,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销声匿迹了。当她放学回家,看见屋里一片狼籍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应,她说她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只是觉得周围一切是很安静很安静的。

      “Ann,我是不是很傻?其实我昨天只是来看看你,真的没有投靠你的意思。”

      “别傻了,我们是朋友啊。你早该来找我的,不是吗?”

      “可是以前我也曾像他一样离你而去的,你能原谅我吗?”

      “好了,过去的事情,我们不提了,从现在开始,你有了新的家,有我,还有东健学长,一起都会好的。”

      她泪眼婆娑的倒在我怀里,哽咽声、抽泣声、连同之后的号啕都似乎在宣泄一种被遗弃的悲凉,我把她的头枕在沙发靠垫上,轻轻安抚她抽动的背脊,那是之前我所需要的温暖,而今,尽管不能为她冰冷的双脚悟热,却真实地想给她的心灵存一似似的暖气与力量,毕竟生活还是我们自己的,路还很长很长。

      自从她和我生活在一起,发觉她变了很多,不愿意多说话,喜欢发呆,有时候放学回家看见她开着窗户静静地叼着一支烟,她飘逸的长发在窗帘的抚弄下特别的柔顺,那种扑面而来的忧郁往往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很错愕却又理解她的改变,但是这个时候一句话一组词似乎都无法去抚平她的那份哀伤,于是我只能选择逃离。

      渐渐地我和东健学长原先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变化,我的公寓变成了原先的厨房,更多的时候,晚餐咖啡后,就悄悄带着书本和NB去东健学长的客厅做作业。她总是幽幽地说:“Ann,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了,我挺好的,真的。”其实,我知道这只不过给自己一个逃离的借口。时间长了,东健学长开始数落起我的冷漠,即使到那时侯他都不知道我和她还有“兔子”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一直到圣诞节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色使我想起了千里之外的上海。听父母说,上海也在下雪,很大很大那种,我从邮件里看见了久违的外滩和家里的狗狗,一切都像是在不远的社区里,泪流满面。

      和当初的约定一样,这几年我必须要在异乡顽强地生活着,但事实看来之前的观念来得比较悲观。有了东健学长、“老皮”、她的存在,似乎异乡的生活来得并不十分难耐,在这种惨淡的忧郁与思乡中,反而多了几份宽容与理解,于是她偶尔会放的王力宏的歌声中,我能听见这种独特的感受,近一步对于歌曲与歌手的理解,而非只是他阳光的外表与撩人的嗓音。

      趁着圣诞节的假期,我决定好好修复一下她的忧伤,尽管这样的想法有些制式化,然而她的那种忧郁散发出来的味道逐步感染了糜烂的臭气,比如酒精。很难想象外表如此柔弱传统的她,会在街角的酒吧里和鬼子边喝边互相暧昧地互动手脚。当东健学长把我叫去的时候,看着她那副迷醉的样子,心疼刺骨。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迷失不再是暂时的了,或许她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一种不记得痛苦的生活方式。而我再也不能以2年前在身边撒娇的她来作任何的参照。看着这样的她,满身烟味与酒气,却不知所措。

      一天和“老皮”电聊,把她和“兔子”的事情告诉了他,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我,只有去请求得到万里之外的他的帮助。“老皮”在电话那头依旧显得沉默,直到我把所有的事因告诉了他后,他意味深长地“哦”一下。另一种意味深长的沉默开始了征兆,“木头,她可能被害惨了,带她来我这里吧,让她散散心。”“澳大利亚?就几天的假期,她能好起来吗?”“至少比现在变成酒鬼、烟鬼好吧?!”“‘老皮’,你真的能治好她吗?!”“不是治,你的爱已经不够她用了,只能再加一个。”

      我带了仅有的行李,办理好旅游签证,连拖硬拉着她登上了澳大利亚的飞机,东健学长也陪着,尽管口口声声说是去看老朋友的,一路上却对我们照顾有加。她依旧沉默,趴在飞机的窗口上看着云朵和天色的起落,直到飞机降落的那刻才神情露出了倦意。再见到“老皮”我们都短打打扮,东健学长戏谑我们是“飘洋过海来看你”,“老皮”却少有地沉默,只是看着她,用一种从未表达过的眼神。

      一路上,“老皮”载着我们说东道西的,不时拉着她一起加入话题。渐渐地,她开始恩恩啊啊的鼻音成为深沉的呼吸声。“她太累了。”“我知道,让她好好在这里晒晒阳光吧,人也会精神些。”“这次我们就来投靠你啦。”“我发现你真的很多话呀,不是说有老朋友来接你的嘛,人呢?!”“喂,一路上谁照顾你的啊,现在到了居然过河拆桥。”“谁说的啊……”一对活宝的对话,就此忽略。

      夏日的阳光与海风还有特有的圣诞气氛,让我紧绷的心情得到放松。她似乎也开始用好奇的眼光去看待不同于北半球人民的生活与交通。“老皮”带着我们走街窜巷,偶尔居然还能遇见同在国内补习班念书的同学,不禁感慨有中国人的地方一定有我们认识的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充斥了异国的陌生与旅途的疲惫。

      第二天傍晚,“老皮”带我们去了黄金海岸,从布里斯本开车大概4个小时。我们都睡着了,模糊间听见“老皮”哼哼着王力宏的《唯一》,我有些惊讶,却全当是梦里的幻觉。当晚我们驾车直接奔进海滩,浪淘拍拍,我们脱了鞋奔走在白色的细纱间,突然东健学长向我洒过一层沙,就这样我洒她,她也动了起来洒“老皮”,一瞬间,我们4个老大不小的“孩子”嬉戏一气,笑声、追逐声大震。

      正当大家躲避不及,等待战机的时候,我手里的细纱被一只大手捏得粉碎。回头看,原来是东健学长。“Ann,抱抱我吧。”没来由的撒娇,“干吗,是不是要偷袭啊?”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揽入怀中“Can you feel my word?”顿时,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头埋在他的肩上,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嘿,你们在干吗哪,快看天上的星星。”“老皮”的声音中断了瞬间的静谧,我争脱了他的拥抱,眼睛径直往上面抬,真希望眼睛永远留在天上,不要,不要去看他的脸庞,不要想他的话。

      海的黑映衬着星空的明亮,我的脖子随着美丽的星空与皎洁的月光感觉有些酸了,于是不得不移落下目光,摸索着身边穿来的热气,他那对眸子看着我,“Ann,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那刻,我想本能地点头是女孩子的所谓,但事实是,我开始摸索起周围她的身影。留下一串问号的东健学长只是呆呆的。

      她朝我们的方向走来,笑眯眯地“Ann,你们……”我慌忙摇着手,“老皮”也凑过来,“好啊,你们这对,哼哼。”“谢谢,哈哈,我也是想找个合适的时候,没想到那么衰,人家还没答应呢。”东健学长在身后挠挠后脑勺。“答应了吧,木头,这男人我放心。”“是啊,答应了吧Ann,你幸福我很高兴。”瞬间对象的转移,使我百口莫辩,是啊,又有什么比有个似曾完美的男人在身边守侯与表白更另人激动的呢?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我想不出来,最后乖乖将手交在了这双大手的手心里。

      那晚,我们四个人躺在沙滩上等待日出的时刻。她轻轻靠在“老皮”的身上,“老皮”哼着《唯一》,原来没有听错,只是从没有听过他的歌声,仿佛又回到了CD片子里,那轻柔触动我们心房的声音。她就这样轻轻地靠着“老皮”眼泪缓缓流下,只有抽动的肩膀了解到内心那份沉甸甸的忧伤。东健拉着我的手,将我揽在怀里,我轻轻地问他:“我冷的时候,你会不会用肚子替我悟脚?”他楞了一下,“小傻瓜,我会把你包在怀里,就一直不会冷了。”

      其实这就是现实,没有小说里面浪漫的对白与情怀,留下的沙滩上彼此的心事,感伤的、幸福的、犹豫的以及一切未知的情感。直到那一轮南半球的猩红点亮蓝天的时候,我们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欢呼着一切的感怀,只是对着大海叫着叫着,有种刺耳的疯狂,我们互相拥抱在一起,仿佛太阳只为着我们重生着,那就是希望,一种希望的重生。

      快乐与疯狂在瞬间的爆发之后,趋于平静,在回去的车上,谁也没有说话。东健学长紧扣着我的右手,那刻电台里米诺唱着Come Into My World,歌的轻快节奏很快催促着我的睡眠神经,习惯性的左倒头,依在玻璃窗的角落里。

      在临上飞机场前,她临时决定在澳洲再呆段时间,仿佛是看出我的犹豫与担忧,“老皮”拍拍胸脯保证让她在假期前健康快乐地回去。于是,我只有带着行李匆匆地离开了这座阳光城市,尽管看没有够这里的人与物,却被它的阳光与温暖吸引住脚步,有种很依恋的味道。当我们一一与“老皮”、她拥抱告别后,“老皮”在那边喊着“木头,以后我就不和你视频聊天了,我会被打的,哈哈。还有,要幸福,我会看着的。”我贴着登记处的玻璃窗,做了个鬼脸,真酸。然而回过头,突然泪如雨下,不知道这次的旅行是将她的伤痛带离了原来的位置,还是让我所拥有的安定与过去一起留在了这里。

      我和东健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只是不会再叫他“东健学长”,不会介意他盘腿在我的沙发上批评我差劲的厨艺,不会担心在半夜冻醒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给自己取暖。我想那就是爱情吧,安逸又富足的。可只是忘了,我还没有深情地对着他说“我爱你。”新年假期后,东健的工作开始走入正轨,于是他推辞了周末在培训中心的兼职。而我的课程还没有开始,决定抓紧一切时间去打工,那段日子,每天早晨5:30起床,然后去赶第一班经过市区的公车,然后再转315路去培训学校。由于我的嗜睡恶习,总会晚起或是坐过站,导致上课的时间迟到经常发生,于是有一天培训中心终止了和我的聘用关系。

      没有了工作,我的生活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困境。尽管东健要求我能和他一起生活,这样可以省去很多的费用重叠,但是想起未归来的她,还有自己留有的一点小自尊,始终没有执行。生活其实是很现实的,有人说中国留学生同居率居高不下,只是希望能在异国两个同经历的人能够互相取暖而已,当然生活费用也可以搭伙在一起。谁不想潇洒地住大房子,有份体面的工作,让鬼子刮目相看。但是现在我们没有这样的实力,于是生活前的生存总会压抑着寂寞,甚至连带着饿汉交迫。

      她终于在开学前三天回来了,不知道“老皮”给他施展了什么魔法,整个人清爽不少,特别是精神也开始了有新的气息。我从心眼里替她高兴,毕竟原先那个活泼的她总算没有迷失方向地回来了,她没有说很多在澳洲的旅行故事,只是说“老皮”对她很好,很照顾她。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我想“老皮”当初的偏心并没有改变,只是他学会了掩藏。

      开学后,我先去了学生管理处,了解到学生宿舍有几个空缺,还有一些在华人超市打临工的机会。于是,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决定两个人换住学生公寓过渡一段时间,随后再具体商量生计的问题。这个决定破天荒地引来了东健的不满,我第一次看见他用愠怒地口吻咆哮着:“Ann做我的女人就那么难为你嘛?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想和我好?”我一时想不明白他的咆哮,只是因为我的独立还是另有隐情,但是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滴落了下来,“东健,如果你爱我就尊重我的决定吧,我有自己的选择!”“好的,滚吧,远远的!”

      在一种悲凉化未悲愤的情绪中,我和她完成了整个搬家的过程,那天我拖着三个大行李箱坐在公寓门口的阶梯上等她订的出租车.结果东健开着车停在我的面前“Ann对不起,那天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指责你的……”“对不起。东健,我爱你。”从东健诧异的眼神中,我读到内疚,激动夹杂在一起的兴奋,他猛然抱住我,“Ann,宝贝,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我环住他的背挽,头仰着天,眼泪又一次决堤。凭心而论,那句迟来的“我爱你”是我的真心,还只是我对于自己任性与妄为的借口。我只是觉得好累好累的时候有一个人这样拥抱着是一种很幸福的很安定的感觉,我也希望在自己穷困潦倒的时候可以有人听你撒娇,然后久久地抱着你,任你哭。突然在那个持久地拥抱中,一种被归属的感觉拥上心头,我下定决心去好好爱这个男人吧。

      学校的宿舍条件很差,还好和我同住的是她,不然我还要周旋于新室友的交往。东健如果下班早,他总会电话来邀请我们去他公寓吃饭,甚至周末会带着自己的作业和简单的行李住在他家里。有时候她会戏谑地说自己是我的拖油瓶,而我却享受于这样平和的生活,如果有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就更完美了。

      华人超市的工作主要是清点每天进出的货物,还有核对货品货号,每周去2天,这份原本看似轻松的工作,却因为进货时间的拖延而无休止的加班下去。甚至有时候我赶不及最后一班回宿舍的公车,只能依在电话亭里打电话让东健来接我。为此,后来他买了一辆二手车,不管多晚都会接我下班。有时候很晚了,我就会住在他家里面,就这样时间长久了,我还是慢慢和他住在了一起。

      在超市工作的日子里,好心的老板有时候会给我们一些坏单的食品和罐头,每个月的月中我总能集中收集一个月里面的好东西,然后兴冲冲赶回去和她分享。尽管在寝室里面不能煮东西,但是在校外有那么一个“世外源”在,我们还是很有发挥的空间。不过也许因为这样,东健仿佛并不喜欢我们这样,于是我们每次兴冲冲地弄完食物,他总是拿着筷子戳一戳,就再也没有动过嘴巴。开始的时候,我总以为我们的厨艺不好,后来趁着她在厨房收拾的时候,东健才说出了心里话:“Ann,你觉得这些罐头、坏单,能吃吗?”“我没觉得什么啊,再说是包装坏了,里面有真空独立包装的呢,丢了多可惜。”“我不要吃,我们就不能去超市买完好的食物吗,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呢?”“那也算是老板给的啊,再说这也算是我的加班费呢,我没觉得什么不好啊,如果有钱,我也不想这样子的,不是现在困难嘛。”“Ann,你这样做成心让我难堪呢,好象我养不起你似的,我现在也可以负担你的学费,可你从来没有要求过,为什么?”“东健,我不想和你吵,我们以后再说吧。”

      那晚匆匆的离开,是因为我找不出什么原因去说服东健抛弃成见或是去接受我的生活方式。而对于东健来说,或许这是种伤害,仿佛枷锁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女人不需要他的帮助,似乎就是不要他了。我很难理解这样的理论,于是开始减少去他公寓的频率。渐渐的,我们每个月基本就见上3-4次面。

      在学校宿舍的日子里,我开始又像从前那样慢慢习惯与网络接触,回想起来好久没有和父母打视频电话,也没有和在国内的朋友联络过。如果说是忙,也只是一种生活态度似的,有时候比较起一起起步的同龄人,我总是木讷有余,他们会在连线那头说着自己在家乡的奋斗史,而我呢,除了安静地听着,基本没有任何反馈,是啊,在同一空间的兴奋与感受事实上会与距离渐行渐远,可能谁也不想,只是那是种无奈而已。

      刚想下线,“老皮”跳出了对话框,“木头,好久没见你上线了,忙着卿卿我我把朋友就撂在这里啦,抗议!”我鼻子一酸,迅速回应“老皮,其实我觉得我的决定太仓促了,我和他或许并不适合。”“怎么了?”一阵子沉默后,宿舍的电话响起。就像之前一样,我们又开始一通很漫长的南北连线,不同的是我这次没有哭鼻子,只是久久的沉默让通话变成了“老皮”的脱口秀节目,挂了电话我全然忘记他说的每句话,只是觉得很累,总算可以安稳地睡到天亮了。

      再见到东健是他30岁的生日,那天他邀请了很多我们共同的朋友,还有他的同学来公寓庆祝。有近一年没有看见静和鱼,再次见面惊讶两个小姑娘的俏丽与成熟,从她们笑颜如烟的举动中,我隐约感觉到一种鬼子世界的气息,不禁感叹,现在的孩子吸收文化真像是一块海面一样,只要有水就照单全收。由于在生日会前一天,我才知道是他的生日,于是匆忙间买了一件运动T恤作为生日礼物,当我掏钱的那刻,有点点犹豫,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个款式、牌子或是质地。拆礼物的那刻,大家逐一将礼物送给东健,两个女孩子缠着他一定要把自己的礼物先先打开,东健应允着一一接过我们的礼物,他看着我,首先拆开了那件T恤的包装,“哇,红色的,东健哥哥你不是不喜欢红色的嘛?Ann姐姐你不知道呀?”静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此刻楞在那里真的很难表达什么,“哎呀,小女孩子懂什么,红色代表爱情,这个Ann的心意啦,东健一定会喜欢的。”临见冷场,她赶忙为我解围。“是啊是啊,我觉得挺好啊。”他应和着,随手将T恤放下。“东健哥哥,看看我的礼物吧,很流行的DIGITL DOG。我找了很久呢,在这边还限量版。”静欢呼雀跃着将桌子上的礼物盒凑到他的面前,他笑着打开,在众人的嘘声中这样的礼物一件接着一件。

      “Ann,不要介意她们的话,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其实你送什么我都很喜欢的。”他递来一块蛋糕,“你喜欢就好,我觉得自己不是很称职,连你喜欢什么我都不知道。”“其实,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是什么也换不来的,今天你不要走了,陪陪我吧。”“哦,可是……”“嘘……”他环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发中,安静地能听到呼吸的声音。那是我见过他最柔情的一面,还原最初始的状态将自己暂时地投递出去。那夜,在喧嚣的生日会后,我抱着他合衣躺在沙发上面,他如同婴孩的睡姿总会给我带来几许愧疚感,看着他深沉又满足的样子,我紧紧地抱着他,回想我们在一起时那些有限的片段,慢慢地将最初的那份质疑转变成某种确信。

      那天后,红色T恤很快塞入了他的衣橱,我从来没有见他穿过。相反静送的电子狗倒是经常跳到他的书桌前,摇头摆尾的,我好几次尝试问问他,突然发觉这样小气又幼稚,于是选择忽略。那段日子,我和她开始为自己的实习工作打算,同时要准备第二阶段的见习论文,为此,我们都放弃了圣诞节假期中所有的狂欢活动,整天窝在电脑前面搜索着。有时候,两个人累了躺在脏西西地地毯上,哇啦哇啦的发泄一通,她说感觉我们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寝室生活,轻松自在起来。我拼命的点头,尽管忙着有点痛苦,但却异常的亲切。说着说着,她用光驱放起了王力宏的CD,尽管到这里的日子不长,却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坐在一起安静又认真地听过他唱歌,随着音乐的播放,我们坐起身背靠着背,静静听着有些忧伤的曲子,渐渐地眼泪会流淌下来。“我想家了,还想老皮。”“Ann,其实你一直爱的是老皮。”我猛然回过头,看着她,“Ann,你没有真心对着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你喜欢老皮。”“没有啊,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会听我说不开心的事情,像管家婆一样地照顾我,就是这样。”“那你知道老皮喜欢什么吗?”“我知道啊,他喜欢吃辣的,喜欢咖啡不加糖,喜欢和我说笑话,不喜欢我们看帅哥,也不喜欢我们老听王力宏的歌。”“Ann,那你知道东健喜欢什么吗?”我突然语塞了,脑袋里面一团糨糊像被涌出来又堵住,让内心慌乱起来。

      “Ann,其实在澳洲的时候,兔子有和老皮联络过,他后来发邮件给我说希望能原谅他,并且自己正在认真念书,等学校再次接纳他。我开始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原谅他,那天老皮送我去机场的时候对我说浪子回头不一定会金不换,但如果想明白勇敢直面自己的感情就不会犹豫的。他说他错过一次,不希望我再错。知道吗,那时候我就想到了你,所以经过那么长时间我和兔子一直保持刚认识时候的邮件通信,现在我想或许我能原谅他,等他回来,因为我确认我爱他。”“可他曾经那么伤害着你,你怎么就这样原谅他了呢,如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性不改,你该怎么办?”“Ann,如果真要是那样,那就是我的宿命了。记得力宏唱的《两个人不等于我们》,歌词里说‘你爱我吗如果诚实回答’,我确认是爱,所以我直面了自己的感情,Ann,和你分享我的感受,也希望你也能这样,真的。”我抱了抱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下了决定是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的,不管怎么样,我祝福你。”“Ann,你也一样,要直面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谁对你好就真的是爱。”我点点头,其实说说都是那么容易,做起来却无比惆怅。

      “老皮,兔子和她要复合了,你知道吗?”

      “哇,你消息那么灵通啊,是啊,不过他们也经过一段日子的考验了,我想他们这次会很好的。你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哦,我?就这样吧。”

      “木头,听你口气不对吗?他是不是欺侮你了,有什么情告诉我,我帮你出头!”

      “老皮,你为什么每次总是要扮演旁观者的角色,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看看你自己的事情呢!”

      我有些恼羞成怒却又缺乏缘由,于是匆匆挂了电话。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却怎么也想不出要接的理由,我该说什么呢,东健该怎么办,如果是我的自作多情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突然间,我发现自己的行为很是可笑,像是一群蚂蚁上身般的煎熬着,却只是莫名的,一点原因也没有。

      “东健,我有话和你说。”

      “好,你到我家来吧,我们一起晚餐。”

      那晚,东健做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他点了蜡烛倒了红酒,气氛在Leonard Cohen的老歌里显得怪异,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本土的灵魂歌手,加上难开口的缘由,筷子基本没有动过。“Ann,你不舒服吗?我特别早下班做了很多你喜欢的菜,你尝尝看这个糖醋小排。”他体贴地夹了块放在我的碗里,我勉强地露出笑脸,架起筷子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东健,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声音很轻,连Leonard Cohen的歌声都盖过我的话音。“你说什么?”“我们……”“Ann,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东健,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合适,比如我都不知道你的生日,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红色,我不知道怎么做一手好菜,也不会适时地来依靠你……”“Ann,你觉得这些都没有关系啊,我的确不喜欢红色,但是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礼物啊,你不知道我的生日,你现在不知道了吗?其他的都说啊,时间长久了,你会了解我的,这都不会阻碍我们交往啊,Ann,你看着我,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你说啊。”他握住我的手越来越用力,我能感受到他激动的颤音,突然间心里的愧疚与恐惧占据了我原先冷静的大脑,我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只是紧咬着嘴唇拼命的摇头。

      可能是累了,他渐渐放松了我的手,呆呆地坐在那里“Ann,你说为什么呀,是不是我做得哪里不对。”“东健,不是你的错,你很好。只是我和你不是我们,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足够的爱来爱你,真的。所以,对不起,原谅我吧。”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东健,我们的关系就像是在沙滩上的流沙一样,随着海风与岁月的侵蚀后慢慢褪色了。他在稍后的一周内让快递将我放那里的书和一些杂物寄了回来,还有一台当初作为“饭费”的咖啡壶,那些都是我们曾经捻熟的物品,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去收拾残局,我知道那是对于自己的一种惩罚,两个人不等于我们,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却再也不能拥有一个人的庇护。

      在接下来的假期生活中,我扎头埋进winter semester的功课中,忘记“老皮”、忘记东健,只有这样无头绪的忙乱才可以让身心得到暂时的安宁,慢慢地接受这样的孤寂。她和“兔子”终于在中国年的时候重逢了,我们三个人又回到初踏这个国度的日子里,一年半没有见的“兔子”嘴角长出了胡须,他说留着它是为了纪念自己离开她的每秒钟的悔恨,我笑着说他还是油嘴滑舌的,心里却为他那不经意的浪漫而艳羡不已。她在席间话很少,只是静静地看着“兔子”,听着我们你一句我一言的犀利还有笑声。“兔子”重新进MC,需要有过2年才能够获得学位,因此她决定在毕业后先行找份工作索性在温哥华稳定下来。看着他们对于未来的打算,我从内心祝福着他们,至少这样的幸福能够为心底留一些希望,这是一种勇气,如果有机会遇见了,可以拿出来好好地爱一回吧。

      在加拿大短暂的夏天里,我与3年未见的父母一起见证拿到学位的时刻,当从院长手中接过自己的学位证书时,兴奋之余更多是一种苦涩的回味。为了这张薄薄的A4纸,我连加拿大长什么样子都没有仔细瞧过,连一次大瀑布都没有去过,于是在接下来的1个月时间中,我和父母在这个国度里留下了自己告别的影子,在旅程中,我听着当年“老皮”送的CD,一阵阵心酸涌起,仿佛4个人影子就在昨天一样,永久地停留着。

      比起刚来温哥华的行李,回国的行李足足多出3大箱子。她笑着帮我打点琐碎的东西,然后逐一打包,当再次翻出那台咖啡机时,我犹豫了一下,把它小心地放进了垃圾箱里。“Ann,不和老皮联系一下吗?他那边也快毕业了,或许他会回去,也会申请移民留在澳洲呢。”“不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Ann,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回去我们保持联络啊。”“好的。”

      经过14小时的煎熬,我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城市里。伴随着兴奋与旅行的劳累,我机械地应付着前来接机的亲戚们,在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着王力宏的新歌“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和影,我越来越爱你,每个眼神触动我的心,因为你让我看见forever,才了解自己,未来这些日子,要好好珍惜。”“表姐,你喜欢的偶像,他下周来上海开演唱会,不如一起去看吧。”我默默地点点头,闭上眼,任思绪飞扬。

      总算在若干年后,第一次在第6排的位子近距离地听他的歌。我的安静一点也不能衬托出“盖世英雄”的活力与霸气。我只是坐在那里很安静地听着,〈心中的日月〉、〈花田错〉、〈Kiss Goodbye〉、〈Forever Love〉……“表姐,你怎么了,不是你很喜欢的偶像嘛,怎么一点也不兴奋啊。”“小鬼,我只想好好的听啦。”“哈哈,老姐老了,真老土。”我看着表弟手舞足蹈的样子,笑着出了泪花。演唱会在众人的大合唱中惜惜落幕,我匆匆赶回家把演唱会上录下的片段转成多媒体格式传给了她。那头,她兴奋异常地叫嚣着偶像的名字,“Ann,难道你不觉得吗,他那么多年还是那么帅,歌还是那么深入我心,我都要醉了。”“你呀,只要一看见他就醉,算没药可救的那种。”我们隔岸对笑,一阵轻松。

      “Ann,下周我回来,到时候你去机场接我!航班短消息你!挂了!”新工作后的一周,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电话给我。回上海半年有余,休息足够了在春天来临前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上海的冬天少雪却异常湿冷,每天拥挤的交通,拥挤的人,拥挤的环境总让我有些难适应。我不知道在这3年来,城市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让每条小巷充满人气,于是每天总要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中,然后洗澡睡觉。突然发现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光是最享受的,终于可以像当年一样,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和空气。

      再次见到“兔子”和她的时候,两个人疲惫的脸上精神奕奕。“Ann,我们要结婚了,这次回来领证的。”“木头,领证那天你一起来吧,我们不打算在国内办酒了,住一段日子就去欧洲旅行。”“真的呀,好啊,我一定到,恭喜你们!”“Ann,你最近好吗?”“还不错啦,打算在上海安稳下来,我觉得这里最适合自己了,有爸爸妈妈。”“那也好,我和兔子决定移民加拿大了,上海太吵杂不适合我。哦,对了,东健结婚了,和静,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一想你会为他们祝福的吧。”我点点头,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结局。“哦,你后天不如来我家吧,我们一起去选礼服吧。”“好啊。”

      “木头,好久不见。”在她家里,我与“老皮”重逢,太突然的相遇,让我一时不知所措。“老皮,你你你,你好。”“木头,那么久没见,什么时候变结巴了呀。”“老皮”依旧调侃自在,我却格外拘谨。“Ann,你们好久不见了,要不你们聊聊,我和兔子去看礼服了。”原来她早有预谋。“也好,木头,我们出去走走吧。”冬末的阳光照在身上,显出了一些燥热。我和“老皮”并排走在桃江路的梧桐树边,彼此都没有说话,在踱步的时候我偷偷转头看看他,他好象瘦了,黄金海岸的阳光要他的肤色变得黝黑,可是看着还是老样子,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仿佛还是那个能及时将我带出负面情绪的“老皮”,那个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

      “木头,不用偷偷看我的,我是不是黑了瘦了。”他停住脚步转身正面我,我惊异之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木头,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快乐,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挺快乐的,我现在挺好的。”“不要那么拘谨好吗?木头,我听兔子他们说了你的事情,东健的,还有毕业后的事情。知道吗,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不能向你一样勇敢,却只能看着你挣扎着自己的心情,任你煎熬。”我抬头望着他,眼睛慢慢开始模糊起来,看着他柔情的眼神,我只是摇头,想用自己拙劣的笑容来否认自己的痛楚与踌躇,来掩饰自己的感情。一时,他看着我,很认真的看着,然后用力地把我缆在怀里。“木头,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自己的错过,好好的爱你,好好的疼护你。”终于,我的泪水连同鼻涕一涌而出,在那里号啕起来,我紧紧地抱着他,拼命地点头,拼命地点头。

      当所有的苦楚与隐忍在幸福的瞬间尘埃落定的时刻,她已经一身小礼服与“兔子”站在了民政局的宣誓台上,我和“老皮”十指相扣的坐在底下,见证他们的爱情。观礼完毕,我们去了钱柜,为他们举办一个小型的庆祝会,还是老规矩,我看见她死性不改地点了很多王力宏的歌曲。于是起身上了洗手间,当再次推开门的时候,我听见了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声音,“你呀,不唱放原声真浪费。”“Ann,好好听,不是我唱哦。”我看见“老皮”拖着麦克风,微笑地看着我,恍然间全都明白了。

      “我的天空多么的清晰
      透明的
      全都是过去的空气
      牵着我的手是你
      拌你的笑容
      却看不清
      是否一颗星星变了心
      从前的愿望
      你全都给抛弃
      最近我无法呼吸
      连自己的影子
      都想找你
      oh baby
      你就是我的唯一
      两个世界都变形
      回去谈和容易
      确定你就是我的唯一
      独自对着电话说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Ann,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听老皮唱他的歌呢,原来他和王力宏的声音那么那么像。”

      “我也不知道呢。”

      “这老小子老土死了,大学一直说要唱女生喜欢的歌给自己的女人听,到现在居然还没忘!哈哈!”

      “oh 木头
      你就是我的唯一
      两个世界都变形
      回去谈和容易
      确定你就是我的唯一
      独自对着电话说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哎呀,肉麻死了。”

      “那你要不要听啊。”

      “切,你唱得好听,又不会给我暖脚。”

      “天哪,年纪一大把还死要浪漫。我都唱〈唯一〉给你听了!”

      “不要啊,肉麻死了,暖脚比较实惠。哈哈。”

      “好啊,你过来……”

      “不要,不要啦,哈哈……”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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