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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将来 ...

  •   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闲一点,也只有过年最忙,男人们闲罢外头事,女人忙家务。
      为了给他家回礼,先前制好的年货,都给出去了。自家要吃的,分给邻里的,全没了,还得重新来一遍。
      乔师傅请回来的那位好友要返乡过年,只打算再留几日。春秧催着春生忙那边去,自己丢下针线,陪母亲干活。
      李秀荣见她忙得落不了座,心疼道:“等过了年,你跟我一块去挑两个人吧。家里这些活,要个老成点的妇人,再挑两个伶俐的丫头,往后跟着你。”
      春秧摇头,垂头说:“娘,我不要丫头,就挑个灶上功夫好的吧。我不喜欢被人盯着,不自在。”
      李秀荣叹道:“将来……我是说万一,万一你夫家显赫,跟着的人多了去了,那怎么办?”
      春秧抬头,怔道:“到那时再说吧,也不定要时时刻刻跟在后边。”
      李秀荣着急,为难道:“还记得那年我们一块去赴宴吗?那时候你年纪小,没留神。我是看清楚了的,世子妃身边跟着几十个丫头婆子,一会这个来报,一会那个来回,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小门小户的,家里事就这么多,谈不上管家。我想给你请个有见识的妈妈回来教一教。”
      春秧莫名地心慌,抿着嘴摇头。
      李秀荣怕吓坏了她,忙说:“我就是这么瞎操一会心,你说不请就不请。你说的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去歇一会,灶烧得旺,在这烤久了容易燥,去吃口梨。大冬天的,这东西可不容易得,难为他惦记着我们,送来这么多。”
      春秧起身,端了那盘切好的梨,喂一块给娘,自己也吃一块。等解了渴,她小声告诉母亲:“那箱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上边是衣裳好料,底下还有四个首饰盒,上边贴着签子,我没打开看。”
      怪不得那样重。
      “你想退回去?”
      春秧点头。她想原封不动退回去,所以没动签子,没打开来看。
      李秀荣吐了一口气,为难道:“听你唐婶婶说,那位是个说一是一的直脾气,要这样退回去的话,恐怕要得罪人了。”
      “那先看看?”
      李秀荣点头,起身洗了手,说:“走,一起去看看,晚上找你爹商量。”

      万幸世子妃并不是个豪横无礼的,四个匣子都是满的,东西多,金的银的玉的都有,少数镶着宝石和珍珠,但没有特别吓人的珍宝。李秀荣松了口气——真要收到个价值连城的,恐怕从此都要寝食难安了。
      夜里,李秀荣和粟骞说了这事,粟骞翻身问她:“家里还有多少现银?把银票也算上。”
      李秀荣拉拉他,贴着耳朵答:“一万七千两整的,还有些散碎。”
      他拿回来的可不止这么些,她接着说:“我又添了几处小铺子,加上原先那些,一年能收七八十两的租。零碎有八十多亩地,东一块西一块的,没存粮,那会收完租子,我打发松秋全换成了钱。你瞧见过的那洞里,有一百零三块金子。云妹妹住的那地底下,埋了一坛子白银。那几处闲置的屋子,每处藏了百来两,这些地方,我都带她和春生去看过了。万一要有什么事,总能找到安身银子。”
      粟骞暗自盘算,李秀荣继续商量:“春生将来要娶亲,高门不会低嫁,只能挑个一般出身的,就是闹得热闹些,也不过一千两千花费。我想着,总不能太偏心,把这些匀一匀,春秧一份,他们一份。”
      “春生的婚事,不用管。”
      李秀荣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气道:“你说的什么话,粟鸿飞!”
      粟骞忙改口说:“我是说,到那时他就认祖归宗了,我们管的多,未必是好事。”
      “啊,真要往那边去呀?一直忘了问,他那个叔叔,如今当的什么差,家里人好不好?”
      “是他本家的叔叔,很有出息。”
      “那也好。啊不对,就算他要跟着那家子去,我们养了他一场,也要尽一份心,该他的,还得给他。粟鸿飞,我知道你偏心眼,那也不能太过分。这事我做主,不说一半,三成总要给他留。你要是嫌女儿嫁妆少,这不是还有几年嘛,再攒一些,到那时候,凡聘礼里有的,只要不带表记,全数给她带上,横竖我们不卖女儿发财。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怎样才能……我跟你说过的,做妾绝对不行,侧妃什么的,一样做不起人,我们不稀罕。”
      “嗯,你放心。”粟骞回了神,又说,“嫁妆的事,你也不用愁,我就随便问问。王爷那多的是金银,我去拿。”
      李秀荣推推他,提醒道:“你这话,也太狂妄了些!”
      粟骞神色不明地说:“这条巷子里,总有些生意人来来去去,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放着自家的大宅子不待,非要住进来挤着?”
      “不是图便利吗?”
      粟骞摇头,看着烛火,很是痛心地说:“齐家,商家,还有不知道多少个什么家,全是为了做官而来。外头来来去去的商人,王爷尊贵,这些人自然入不得眼。他们自有办法:花银子疏通一番,让家眷在后巷里住上一两年,就成了王府自家人。再捧上十万两银子,往王爷跟前递个帖子,这官,就做成了。”
      花了大价钱,做官以后自然要想办法弄回来,说到底,王爷花的还是百姓的血汗钱。
      李秀荣倒吸了一口气,说:“我听说宫里一年到头地赏,银子白花花地往这流,还有本地那么多产业有出息,百姓们缴的税银,也有一半送了进去。那么多的钱,怎么王爷还要贪?”
      粟骞将她搂住,低声说:“要是他能像你女婿那样不争气,那算得上是黎民之福。”
      这话是什么意思?
      粟骞猜到她要问,脸贴着脸说:“先帝早年并不昏庸,不想郝家再做大,就亲自教养长子。王爷是幼子,由太后亲养,惯得不像样子。等大一些,难免有人一捧一踩,拿他们作比较,说太后不会教养孩子,凑巧郝家出了几件丑闻,声名狼藉。”
      “那会太后做着皇后娘娘吧,怎么有人敢……”
      她瞬间明白了,叹道:“是想废了她吗?”
      粟骞没答,只说:“总之,他们家,没什么好人。王爷好学是为了赌气,并不是好事,这些年,花在这上边的钱,少说也有千万两。”
      读书上进是好事,可谁家会在这上头浪费这么多钱?
      李秀荣咋舌,愁道:“那你怎么放心把女儿嫁去这样的人家。”
      粟骞又不好答。他盘算着该请几个名师来给女儿讲讲学,但一是太打眼,如今不合适,又生怕累到她、吓到她。
      李秀荣见他不吭声,又叹道:“真要说起来,我更愿意齐椿做女婿,可惜了!两头都没这意思,我又做不来棒打鸳鸯的狠心父母。”
      要是那会试探,齐椿给了个准话,那她早点定下,春秧是个重信重义的,断不会再有后边这些牵扯。说起来,还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犹犹豫豫、畏手畏脚给耽误了。
      粟骞悄悄地说:“横竖还没下定,这个……多磨一磨,刚起的心思热乎着,谁知道有没有那个定性。你只管拖着,管严了,不让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让他们哥哥妹妹地处,将来……将来再说。”
      “好!你说的对,一个十二,一个十三,早着呢。先看他几年,要是他敢给她委屈受,拼了命也不许。”
      “你放心,将来想散、想合,都有法子。”

      年后褚懂找着机会出来看她,有了娘的耳提面命,春秧注意着分寸,没敢和他独处。褚懂急得抓耳挠腮,经川谷提醒,倒是想到了一件要紧事。他时常送些土仪去拜访艾草先生,艾草先生不堪其扰,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直白地问他要什么。
      褚懂要的是春秧的画像,艾草先生回他一个“荒唐”,板着脸把人轰走了。
      隔两三日去“请安”,白芨接了他要传出去的信,又回了他一卷画。他带回去一看,正是千思万想的那个。
      他娘何止是后院第一,简直是天下第一,不仅帮他传了书信,要到了画像,还把人接到府里来了。
      他刚收到信,立马跑去依云阁,这里地势最高,离祥泰院近。
      他将跟着的人打发了,自己爬到顶上,蹲在那等着。

      李秀荣一早就和春秧说了:“这样好的衣衫,她们既送了来,你要是不穿,恐怕不好。”
      这是一件皮毛做成的比肩褂,和南望那件是一样的颜色,比那件利索。
      春秧愁道:“我穿了它,里外都烧得慌。”
      李秀荣哄道:“在轿子里悄悄地解开,估摸着到了地儿再穿上,给她瞧一瞧。到了屋里,你看别人解衣衫,你跟着解了,横竖里边这袄子也是她家送的。”
      春秧听话地罩上了,听着外头动静,小声问娘:“要是她说的话答不上,怎么办?”
      “就说不知道好了,从前怎样往后还怎样。春秧啊,娘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了:不要委屈自己改了性子去讨好别人。”
      “师兄也是这么说的,叫我不要把什么名声节气放在心上,保命要紧,也说了不要委屈自己。”
      李秀荣感慨道:“你师兄是个好人,你要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看待。”
      “师兄和春生一样,都是好哥哥。”春秧笑着点头,说,“娘,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李秀荣听见这后半句,也笑起来了——将来女儿嫁进去,自己还在这住着,虽说不能亲自做饭给她吃,也算是离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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