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补砖 ...

  •   翌日,粟骞信守承诺,刚吃完早饭就把钱分了。为了哄孩子,李秀荣特地兑了几罐铜钱,搬一罐出来,请了嘴快的乔夏当账房,没一会就派完了。
      鲁源急得脸通红,就连乔夏都有些不好意思,又舍不得让出来,结结巴巴说:“这……这不不不……不好吧?”
      粟骞早有说词,指着院子说:“这是预支的工钱,院子里的砖老了,有缺的,有裂的,有碎的,劳烦诸位替我修一修。”
      啊呀,这么要紧的事,可不就得他们火焰山小壮士上。
      褚懂拍着胸脯说:“我领头,今儿就能把这事给办好。”
      春秧笑眯眯地交出自己的钱,说:“劳烦松秋哥哥替我捎一套竹人回来。”
      她知道他们也惦记这个,不等他们插话就说:“一套十个,我们分着玩,多了难收拾。”
      能保住热乎乎的钱,没有不同意的。乔夏高兴地喊:“下回我买了好玩意,也分给你玩。”
      鲁源想掏钱,将春秧的换回来。春秧眼疾手快,催道:“松秋哥哥,快收起来,我们还有活要干,该说正经事了。爹,少了砖,要去哪搬?这新砖,多少钱一块,在哪能借到砖刀?”
      粟骞笑道:“不错不错,看来我没请错人。等露水退了才好动工,你们学完功夫,就在家等着。一会有人挑了东西来,是在别处要来的,不要钱。缺的好说,只管往里填,别的可不容易,你们好好想想,裂了的要怎么补,碎的又要怎么着。务必要做到平平整整,能办到吗?”
      五个孩子齐声应:“能。”

      粟骞刚走,褚懂就派上活了:“缺的要填大砖,我力气大,这个归我。别的,你们去弄。”
      乔夏转身,背对着他撇嘴。
      春秧倒是不急,说:“横竖砖连砖,要是填些碎石进去,雨水冲不走吧?”
      鲁源见过别人修补,小声说:“要是能整块敲出来,换上新的更好。”
      “好,能弄出来的,我们给它换新的,弄不出来的,就填碎石子。我知道哪有,走。”
      四人一起往外冲,褚懂也跟上了。
      在乔家借了畚箕和小锄头,去巷尾那间旧院子里耙了许多砂石,由鲁源和春生将它抬回来。
      整个换掉,又好看又方便,不过,他们拿小锄头试了,有的砖新近才裂,缝很细,当年工匠砌得密实,实在是撬不出来。
      春秧叹道:“只能填石子了。”
      只是填碎石也不是件容易事,裂缝太细的不用管,粗到可能会绊倒的人才需要填补,那得用细碎的砂才能进去。春秧和春生把糙的石子拣出来,将砂留下,往小缝里填。乔夏回家舀一瓢水,往里一冲,有些碎砂石混着水流往外淌。
      春秧懊恼地说:“啊呀,这样不行。”
      褚懂坐在檐下偷乐。
      乔夏嘘他:“你是工头,我们弄不好,你也没脸。”
      褚懂才不管这些,朝他做鬼脸,把他气得跳脚。
      春秧没心思斗气,围着院子一点点地看,记下要紧的缺损。仔细瞧来,院子里坏的并不少,四处都有破损的,这活计,远比他们以为的要难。
      鲁源说:“我再去借些锄头铲子来。”
      春秧说:“我去吧,顺便找个人问问怎么修才好。”
      春生牢记娘的叮嘱,紧紧地跟着她。

      看这时辰,乔师傅应当在家。谁知他们过去,乔师傅却不在,本该出门学武的齐椿倒是留在院里耍棍。
      棍法变幻多端,一捣一劈,风声呜呜,地砖梆梆。
      春生看痴了,忍不住喊:“好厉害!”
      春秧急道:“师兄,恐要打坏了去!这院子,这砖!”
      齐椿自是收着了力道的,不过她一喊,他乖乖收了势,反手将棍贴在后背,问:“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春秧走近了,齐椿后退两步,见她蹲下来看砖,忙道:“不要紧的,岫州金砖,百年不坏。”
      春秧仰头,说:“原来是金子做的呀,难怪比我们那的要好。师兄,这不怕有人偷吗,它原先是金子那样的颜色吗?”
      齐椿又觉好笑,说:“用上好的湖泥精心烧制,只因难得,这才给它名字贴金,与金子并不相干。”
      春秧伸手摸了摸,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看着东厢问:“师傅出门了吗?”
      “嗯,有事你可以和我说。”
      春秧有些为难,春生抢着说了:“砖坏了,妹妹撬不动,我也撬不动,想找师傅帮忙。妹妹,我们要借什么来着?”
      春秧一面说,一面用手比划。齐椿看懂了,说:“我这会得闲,一块去看看。”
      “好。”
      妙儿站在台矶上喊:“椿哥儿,有刚出锅的米糕,要不要带两块过去?”
      齐椿不爱吃,不过他见春生扭头看,就点头说:“有劳姐姐。”
      妙儿端了一盘子,交给笑眯眯道谢的春秧,笑着夸她:“你这绒花挑得好,跟现摘下来似的,真好看。”
      春秧说:“姐姐的纱花也好看。”
      妙儿笑着点头,说:“快忙去吧。”
      她不敢邀他们过来玩,毕竟家里那两个对粟家人避之不及。

      出了院子,春秧扭头,抬手去摸小发髻,问落在最后的齐椿:“师兄,你看这绒花,好不好?”
      齐椿一噎,胡乱答:“还好。”
      春生大声夸:“很好看,妹妹的花好看。”
      那年他也是这样的哥哥,可惜……再回不来了。齐椿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惆怅,不过,出于武者本能,让他及时扶住了趔趄的春秧。
      “谢谢师兄。”
      有了好东西,先要让娘过过目。春秧把盘子端回家,跟娘说了米糕的来历,这才回到院中喊大家洗手吃糕。
      乔夏不爱这些软绵绵的东西,第一个回:“活还没干完呢,我一会再吃。”
      鲁源忙说:“我也不饿。”
      春秧只好说:“那好,先干活。”

      春秧走到已经动手在弄的齐椿身边,看他用小锄头这里抠抠,那里敲敲,没一会就将一块裂砖敲松动了。
      “哇,洞洞,你快来看。”
      他要是不来,我山洞洞就是最厉害的,哼!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褚懂不情不愿跳下来看,暗忖:就是敲动了又怎样,我看你怎么把它拿出来。
      砖贴砖,敲动了,也不过是留出了一条细细的缝,确实不好往外拿。
      齐椿试了一次,发现不好弄之后,问春秧:“这坏了的砖,要留着做别的用吗?”
      春秧摇头,看向工头。
      工头出身富贵,撇嘴道:“这破烂玩意,当然要扔了。”
      那就好办了,齐椿叮嘱他们:“你们退远点,小心碎石子蹦到身上来。”
      春生两眼放光,叫道:“要施展神功了吗,是不是把它吸出来?”
      乔夏也喊:“说不得是那什么金刚指,五个指头插进去,全是洞,一捞就上来了。”
      就连褚懂都伸着脖子,盼着能看到什么神迹,似自言自语:“别不是移山倒海的秘法吧?”
      齐椿哭笑不得,乔家有把锄头没处堆,就搁在墙沿上,他走过去,将小锄头换成了大锄头,找准几个点,用锄背挨个敲击。方砖变成了一堆碎块,用锄头刨干净,留下一个规规整整的方形空槽。
      没有以为的那样神奇,但确确实实解决了麻烦,小孩们照样蹦跳欢笑。春秧站到了下一块裂砖那,期待地望着他。
      齐椿又想笑,拎着锄头继续当苦力。
      春秧指着头前那坑,对工头说:“洞洞,你说过,空的你来填,一会别忘了哟。”
      “活都我一个人干了,那你们干什么?不公道,哼!”
      春秧说这话不过是气气他,等挑砖的人来了。鲁源主动去和褚懂结队,一人搬一头,将砖挪到坑上方,瞄准了再慢慢松手。春生和乔夏合伙搬,春秧一面帮他们瞧方向,一面指引齐椿找下一块坏砖,忙得很。

      洪福家的今日下工早,因一直没等来好消息,就绕去下人房里叫醒女儿,打算带回家再好好调教调教。
      母女俩嘀嘀咕咕往家走,见几个孩子在那捣腾,想训几句,又找不着由头,只能在心里暗骂。
      齐椿已经敲完所有坏砖,三两步跃上院墙,将大锄头放回原处,一个旋身,稳稳落地。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又连贯又好看。洪莺看得心口直怦怦,垂头暗骂:要死了,臭小子,才十二三岁就这么勾人!我可是少爷的人,等少爷封了郡王,我就是那尊贵人。呸,绝不能如你的意。
      她这头春心萌动,洪福家的也起了意,拽住垂头躲臊的女儿进屋,一把将门关上,贴着墙嚼耳根。
      “外头那小子,横竖没人管,又是个青瓜,上火得很,撩一撩就是条巴儿狗。我教你那些本事,正愁没处练手,他来得正好。只一条,万不能让他真得了手。里头那些规矩,你是知道的,没有那道红,到死也只能混个姑娘?。”
      洪莺听得面红耳赤,既盼着能和外头那小子有点什么,又怕他真要对自己做点什么。她半推半就地依了娘的意思解去外衫,拉开门走出去,软了身子歪在廊柱那,含羞带怯地往那边眉目传情。
      齐椿早听见了母女俩的龌龊,垂头冷笑,专心专意帮着孩子们填砖。
      洪莺见媚眼抛给了瞎子,又委屈又着急,将手轻按在鼓鼓的胸脯上,娇声咳了两次,再来一次含情脉脉。
      春秧听见,抬头关切地问:“姐姐可是迷了眼?外头有风,难免带起灰,姐姐穿得有些单薄,还是进屋里去吧,小心着了凉。”
      齐椿毫不掩饰地大笑,全程没往洪家瞧过一眼。
      洪福家的在里边听着动静,气得捶墙,冲出来,一把拽了女儿进屋,关了门指桑骂槐:“外边脏,你是懂规矩的好姑娘,不能待在那,小心沾了污秽。莺儿,你先去歇着,我浸了些小米,晌午我们吃小米粥。”
      齐椿捏起一个方才掉落的小碎块,趁孩子们不注意,往那面一弹——洪家那扇新窗,又炸了。
      洪家母女先是惊呼,接着是骂,屋里还有个洪泽,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那面动静渐渐少了。

      小孩们丢下活,挤到齐椿身边,七嘴八舌问他。
      春生抢了个先,疾声问:“师兄师兄,这是佛祖显灵了吗?”
      乔夏扒他胳膊,说:“不对不对,佛祖在庙里待着呢,管不到这么远的事。师兄,是那大侠客飞檐走壁,嫌她们嘴碎,往她家丢了一把暗器吧?”
      褚懂也不甘示弱,跺着脚说:“都不是,是我爷爷的护卫,他们可厉害了,外面树上都有,屋檐下也有。”
      鲁源好奇了,拽着他往檐下走,仰起头来回看,问他:“这屋檐这么窄,怎么藏的?这么高,怎么爬上去的?”
      乔夏也听他爹说过什么卫的事,跟上来追问:“要是想尿了,想拉屎了,怎么办?会不会尿到我们头上,这也太不厚道了吧!要是跑茅厕去,那不是被人瞧见了吗?”
      齐椿忍笑看对面的春秧,春秧也含着笑看他,好似看穿了他的小动作。他忍不住问:“她家常欺负人吗?”
      春秧摇头,笑得眉眼弯弯,蹲行几步,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我爹娘说那一家子都是傻瓜,因为傻,所以常说错话,很可怜的,叫我不要和他们计较。师兄,你不要和别人说,笨笨的人,最怕人家说他不好,会伤心的。”
      齐椿很少和人亲近,不由得退了半步,又怕她误会,想要解释又不知该说什么。谁知她全然没放在心上,反而主动退了一点,接着说:“我知道她家煮小米粥是在说我们的姓,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粟是粮食,能填饱人的肚子,是极好的东西,我很高兴我姓了这个粟。”
      “对,粟很好。”
      两人一起笑,春生走过来挨着妹妹,也跟着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